“咚咚咚”

    温小飞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从床上起来。

    起到一半的时候摸到摊开摆在枕头上的小说，一下子惊醒了，连忙把小说集玩枕头下面塞。

    这时，李红霞刚好打开门进来。

    温小飞不开心地说：“妈，你干嘛，我还没叫你进来呢。”

    “好好好，下次我敲门后等你应了我才进来。”李红霞好脾气地应道。

    可她进房间后一眼扫过房间里的东西，脾气就上来了。

    房间里，温小飞的衣服扔的到处都是，还有一件衣服越过了线，扔去了姐姐温小凤那边。

    搪瓷杯也因为温小飞昨天没注意，倒在地上，桌子上还摆着温小飞买回来的糖炒栗子，吃完的栗子壳东一个西一个摆满了整张桌子。

    最让李红霞受不了的是温小飞把蜡烛摆在床头，看那昨天才买回来的新蜡烛，现在只剩下一小段了，不用想就是温小飞昨晚‘挑灯夜读’。

    李红霞忍不住破口大骂：“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东西也不收拾，还有，都说了蜡烛不可以放在床头，很危险，你是没听见吗！”

    姐姐温小凤与温小飞住在同一个房间，中间有一条用粉笔画出的歪歪扭扭的线，两边的房间可以说是不同的风格，温小凤的这边，衣服一件一件叠好放起来，桌子比温小飞的要小些，但收拾的很干净，上面的书本按大小一本一本放好，床上的被子也摆放整齐。

    “你看看你姐再看看你，衣服也不多，就六套衣服，你都能随便扔，你姐也才五套，还叠的整整齐齐的……”

    听着母亲的数落，温小飞很不在意，她姐是谁，全校前三必有她姐，也就是现在高考还没恢复，不然高低考个全国第一的大学，像她这种在高中混日子的人能一样吗。

    看着温小飞这满不在意的样子，李红霞一边收拾温小飞的衣服一边恨铁不成钢地继续说道：“我也不需要你怎么样，但你起码要收拾一下自己的房间。”

    温小飞立刻打断母亲的念叨：“妈，我姐呢。”

    “你姐？你姐在外面洗衣服。”李红霞将温小飞的衣服叠好放进柜子里。

    温小飞连忙下床去找温小凤，躲开母亲的数落。

    走出房门后，看到温小凤正在水井旁打水，拿着自己的搪瓷杯跑到她身边，嬉皮笑脸的说：“姐，也帮我打满水呗。”

    温小凤带着宠溺的语气说：“怎么？又被妈给撵出来了？”

    温小飞拿着猪毛做的牙刷往上面挤一点中华牙膏，刷完说：“是啊，每天都是那几句，姐，这猪毛牙刷真好用，感觉刷的更干净一点。”

    温小凤略微心疼的看着那中华牙膏：“是啊，妈还给我们买牙膏，这牙膏每天用点，很快就没了，牙刷还能反复使用，这牙膏要三块钱呢，也太贵了。”

    “害，贵点也有贵点的好处嘛。”温小飞不在意的摆摆手，“你看，我的牙齿是不是白点了？”

    看着温小飞呲牙咧嘴的笑，温小凤点头表示赞同，妹妹的牙齿的确是比之前白了些。

    “说什么呢？洗完衣服没，要吃饭了。”李红霞打断姐妹俩的讲话。

    “来了来了。”温小飞帮温小凤晾完衣服后，立马跑去厨房看有什么吃的。

    说起来，温小飞也算得上是宠着长大的，父亲温向东是钢铁厂的副厂长，母亲李红霞则是百货大楼的售货员，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一个月差不多有一百五十块钱左右，在这个花两毛钱就可以买到五个大馒头当午饭的年代，温家属于中上层。

    但这也是一个有钱也不能随意买东西的年代，吃饭什么的都需要用到票，看着面前的浓稠粥水以及一小碟榨菜，温小飞想念昨天母亲煎的鸡蛋。

    先取少量的猪油在锅底加热，打一个鸡蛋下去，周边变凝实后翻面，直至煎至两面微微焦黄喷香，即可出锅，不需要端出来，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股鸡蛋与猪油碰撞散发出的阵阵香味。

    温小飞一边回想昨天早上吃的煎鸡蛋，一边快速地往嘴里塞榨菜，虽说没有煎鸡蛋的喷香，但是经过腌制后的时蔬爽口开胃，深得她心。

    看着女儿这豪迈的吃饭，李红霞嘴里不停念叨：“吃慢点，吃慢点，还有呢。”

    她嘴里吃着东西含糊地说道：“知道了，妈。”

    温小凤倒是慢慢捧着自己的碗，吃完里面的粥后问母亲：“妈，哥哥和弟弟呢？”

    温向东因为是副厂长，要负责厂里的事情，一般来说都是不在家里吃饭，直接留在厂里的大食堂吃，但哥哥温小龙现在虽说在一间家具厂做临时工，但是因为离家比较近，一般也会回家吃饭。

    “哦，你哥说最近厂里的单子比较多，没时间在家吃早餐。”

    “那弟弟呢？”温小凤继续问道。

    “他啊，早上拿了一块钱就出门找朋友玩，还说不用煮他的份。”李红霞吃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说道。

    弟弟温小虎，一个想早日出来闯荡社会但却被父母压着去读书的小学生一枚。

    “出去玩？”温小飞连忙把头从碗里抬起来，有些抱怨道：“出去玩还不带上我。”

    李红霞没好气地呛她：“日头都要晒到屁股了，还没起床，谁出门愿意带上你啊。”

    温小飞往温小凤的身上靠：“诶，妈，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姐就不会不带上我，是吧姐？”

    温小凤微笑地答道：“是是是，一定会带上你的。”

    “喏，看吧，还是姐姐好。”说完朝着亲妈露出大白牙。

    看着温小飞这晃眼的大白牙，李红霞表示嫌弃。

    今天李红霞休息，一天都待在家里搞卫生，还喊两个女儿帮忙，别看李红霞比较纵着温小飞，但是洗衣服打扫卫生之类的事情温小飞也有所参与，今天那么晚起床也是因为轮到温小凤洗衣服，所以温小飞才会放纵自己。

    “温小飞，你看看你，房间都不收拾！”

    “温小飞，你的小说我没收了！”

    “温小飞，你这房间和猪窝差不多！”

    “温小飞……”

    虽说温小飞不怕打扫卫生，却怕母亲的念叨，李红霞在百货大楼里做销售员，没人的时候能偷懒聊天，但有人的时候是真的忙，几乎脚不沾地，而且还要回答各种问题，所以练成了一张机关枪似的嘴。

    温小飞在这一声声的念叨下，总是明白了弟弟今天怎么不在家里瘫着要出去玩了。她现在也想出去，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好不容易收拾了整个房子，温小飞感觉自己就要散架，温小凤看到她这个样子，忍不住打趣她：“现在才哪到哪，到时候你嫁人了，那才叫累呢。”

    温小飞想想母亲每天下班就要回家煮饭，忙上忙下，忙里忙内的日子，连声哀嚎，表示自己不想以后过这样的生活。

    温小凤看着她这幅漫不经心的样子，长叹一口气摇摇头。

    忙完这一切，眼看着就要到晚饭时间，父亲和哥哥弟弟还没有回来，温小飞转了转眼珠，怂恿母亲去外面吃。

    李红霞想着今天打扫卫生这么累，加上家里有几张快要到期的粮票，答应了女儿的要求。

    听到母亲说可以去国营饭店吃饭后，温小飞立刻从椅子上坐起，连忙催促：“妈，快点，去迟了就很多人了。”

    “催什么，还没拿粮票。”李红霞没好气地翻了一下白眼。

    “快点快点，去迟了，国营饭店的菜就要没了。”

    “小飞你走慢点。”

    很快，温小飞三人来到国营饭店，此刻，国营饭店还没开门，门口就有人在等着。

    等了差不多几分钟，大门一打开，人们蜂拥而至，温小飞三人也顺着人流进去。

    “快看！今天有牛肉包子！”

    “今天有我最喜欢的红烧小排！”

    “今天的菜品真丰富。”

    温小飞连忙拉着母亲和姐姐去打菜的窗口，就怕一会儿没能买上。

    窗口的服务员问温小飞：“你要吃什么？”

    “牛肉包子六个，再来个红烧鱼、炒青菜和三碗米饭。”温小飞看着眼前写在黑板上的菜单点菜。

    “一共三块七毛、三两粮票。”说完服务员朝温小飞伸手要钱。

    李红霞将钱给了服务员后就拉着温小飞去温小凤的身边坐好。

    刚刚李红霞给钱的时候没问，现在坐下了，就问她：“小飞，你怎么买六个牛肉包子那么多？”

    “六个牛肉包子？”温小凤听到后也连忙说道：“小飞，我们吃不完那么多。”

    温小飞摆了摆手说：“还有父亲和哥哥弟弟呢，我算上他们的，再说了，就算他们不吃，留着做明天的早餐也是挺好的。”

    李红霞和温小凤听完温小飞的话，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就不再多说什么。

    她们等了一会，听到服务员在喊：“六个牛肉包子、红烧鱼、炒青菜和三碗米饭是谁的。”

    温小飞听到是自己点的菜，将东西拿回来摆在桌上，国营饭店的牛肉包子很大，比男人的拳头还要大一点，里面的肉也很多，将包子塞得满满当当的，感觉将外面的皮撕开就有汁水流出，而且经过饭店师傅的处理，这牛肉一点也不难嚼，一口下去口齿留香，让人忍不住吃了一个还想吃第二个。

    这红烧鱼做的也很好，表皮焦黄嫩脆，因放了些许辣椒和葱姜，没有一点鱼腥味，鱼肉鲜滑紧嫩，一吃就知道是新鲜杀的鱼。

    这两样荤菜让温小飞她们吃的满口流油，就连炒青菜也是清脆爽口让人吃了一条还想再吃一条。

    最后温小飞一边打着饱嗝一边拿着剩下的包子回去。

    虽说李红霞和温小凤吃的也多，但没有温小飞一般好像要把自己塞满，吃的食物好似还在喉咙处，没有下去的位置。

    回到家里时，父亲温向东和弟弟温小虎已经回来了，问了发现都已经吃过晚餐，李红霞和温向东想着明天要上班，先是去洗澡，而后提醒孩子们，就算是学校放假不需要上学也要早点睡觉：“特别是你，温小飞。”

    “嗨呀，我知道了妈，你快去睡觉吧。”温小飞连忙推母亲回房间。

    洗澡完后，温小飞和温小凤回到房间，温小飞躺在床上问温小凤：“姐，现在这么乱，就算是高中毕业了也不能高考，所以读书有什么用呢？”

    她安慰道：“别乱想了，虽说现在不能高考，也不代表以后不可以高考啊。”

    “但愿如此吧。”

    过了一会儿，温小飞又说话：“对了，姐，之前不是有个男生来找你吗，这谁啊？”

    温小凤一下子紧张起来：“谁，谁啊，我不记得了。”

    “嗨，还能是谁，不就是那个来找你的那个男生，就是你那天没去上课，来找你将笔记借给你抄的那个男生。”

    “他，他啊，我，我和他没什么啊。”

    听着温小凤故作镇定的话，温小飞打趣道：“姐，你又来了，每次你找借口的时候，就会口吃。”

    “快说嘛，我保证不告诉妈妈。”

    面对妹妹的追问，温小凤还是把事情告诉她。

    张家瑞是温小凤的同班同学，为人比较热情，喜欢帮助人，还爱学习，就是家庭条件不怎么好，每天只吃一点米饭，经常吃不饱，衣服也只有两件，夏天一件冬天一件，虽说同学不会嘲笑他，但是也会下意识的疏远他。

    有一次中午温小凤吃饭的时候发现他一直都坐在座位上没有出去吃饭，问他就说吃过了，但是温小凤细心地发现他一直在喝水，而且时不时的捂肚子，知道他没有吃午饭，就将自己吃剩下的没有碰过的米饭和饭菜给他吃，那次以后他没吃饭都是温小凤匀给他吃。

    温小飞听后发现有些不太对劲：“不对啊姐，你想帮他，但是也不能饿着自己，你把口粮匀给他吃，你不就没得吃了吗。”

    “也，也没这么夸张，那天我中午少吃点，晚上吃多点就好了。”温小凤替自己辩解。

    温小飞哼了一声：“姐，升米恩斗米仇，你这样帮他，他有回报你吗？要知道，如果是在前几年，一口吃的能救活多少人，我们家算是幸运没有死人，但是听说其他家可是死了人的，有多少人就是少了这口吃的死去的。”

    温小飞口中的前几年已经是过了差不多十年了，那些年，有些地方绝收，但温家所在的地方因为地理原因，粮食没有绝收，家里每天靠喝一碗差不多清澈见底的粥水过日子，虽说那时候只有三岁的温小飞不记得这件事情，但是过后家中老人经常说那几年有多难，因为讲的太过详细以及恐怖，导致当时温小飞看到吃的就想往肚子里塞，就怕吃不饱。

    温小凤沉默不语，温小飞继续说道：“而且姐，现在很多男的都喜欢哄人，你可不能被他给哄了，明天我洗完衣服后你带我去找他，看看他的家庭环境以及在家表现。”

    温小凤张了张口，没有说话最后沉默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