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哥，还喝酒呢，我听说你家那口子已经找过来了。”

    穿着破裂皮衣的邋遢男人昏昏然然的扭头，眯着眼睛看说话的人，狠狠吐了口唾沫。

    “妈的，死娘们，找过来就找过来，老子还怕她不成？”

    说完他一口气把杯里的酒干了，起身向外走。

    这里是国北，国家管不到的地方，所有可能不可能出现的人都在这里。

    被称作成哥的人向着墙根的两个交缠的人吐痰，转身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他站在马路对面，右手衣袖空荡荡，左手对着成哥举起，裂开的嘴角微笑。

    “0781，时间到了。”

    ……

    南姬壬睁开眼又看见了那张脸，一张黑乎乎的看不清面容的脸，唯独通过简单的细节能够了解到那个人应该是一个年轻男人，这是他做梦第三次梦见对方。

    绿色的格子衬衫在冰天雪地中显眼，他听见自己在问候对方祖宗。醒的时候正好问候到对方的二舅妈家的三条狗，然后就被对方恼羞成怒的扇了一巴掌。

    啧，真他妈的疼。

    ……

    为什么脸这么疼？

    真……他妈的可怕。

    “醒了？我们来谈谈我二舅妈家的那三条狗。”

    年轻的男人没骨头一样靠在门框上，黑色的大眼睛眼镜遮住他大半张脸，抿紧的唇一看就知道这个人不好惹。所以……

    南姬壬很有眼力见的爬起来，对着年轻男人合掌附身拜了三拜。

    “对不起您二舅妈家的三条宝宝，您大人有大量，小的有眼不识宝宝，您就把我放回去吧。我保证！我就算再睡着做梦也不会冒犯您！”

    桓落缓缓直起身子，黑框眼镜后的眼睛垂下。

    “还做梦呢？”

    两人背后的门被敲响，南姬壬先看了一眼桓落，才看向门。

    “两位，客栈要关门了，请你们快点离开。”

    两个人在慌乱中被推出门，南姬壬才看见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还有大概十二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当然最多的还是像他们这种的年轻男人，加起来有七个。

    冰雪下南姬壬却感觉不到冷，但是扭头他就看见一个老人被呼啸而过的冷风扑了个彻底，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怎么，想要去尊老爱幼一下？”

    桓落像个阿飘一样默默贴在他身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南姬壬抿了一下嘴，觉得自己还是可以解释一下的。

    “虽然我自认是社会主义良好青年，拒绝赌毒，立志做国家中流砥柱，但是！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以不变应万变，我还是知道的。”

    “哈。”

    桓落发出一个短暂的声音，又缓缓转过身去耵其他人。

    在场的各位都没搞清楚状况，除了一个靠在门边疯狂吸烟的中年男人——因为他边吸烟边对着聚在一起的那群人发出冷漠的上位者的哼声，让南姬壬都忍不了的握紧了拳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气转况逐渐转变，天色昏暗，一角附上一层黑影，感觉就像有什么巨人堵在天边盯着他们。

    阴森的感觉渗人，南姬壬和桓落默契的靠近门边，门框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一个黑板，那个最开始就独立于他们的中年男人破碎的看着黑板上的字。

    走近了南姬壬才看清黑板上那些模糊的字体。

    “欢迎大家来到狂欢之境，成为世界的主人。”

    【但是在成为世界的主人之前，大家需要先经过一系列的规则指示，登上成皇的阶梯。】

    【规则如下：1.成功活下去。2.成功活下去。3.成功活下去。】

    南姬壬眼睛都看成了斗鸡眼，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扫视着这个黑板，最后歪歪斜斜的从黑板缝中看到了最关键的信息——他们都活不下去。

    消息被传递出去，天边的黑影越来越近，南姬壬忍着心中的不适，直视那道黑影。

    “怎么？很熟悉？”

    耳边又贴上那道熟悉的声音，南姬壬麻木了。

    “哥，你到底在想什么？我又没来过，怎么可能会感到熟悉？”

    桓落默默的盯了他一会儿，又默默的离开了。

    客栈消失了，天南地北都是一色的白。

    中年男人从破碎中恢复到最初的居高临下，他冷漠的站在刚刚客栈消失前的位置，斜眼看着乱成一团的人群。

    “想要活下去，就跟我走，不听话的，就死。”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不留一片云彩。

    桓落看着那个中年男人，推了推南姬壬。

    “你想去吗？”

    “不知道，看你。”

    明明是完全不认识的两个人，就因为做过的那两个梦和那一巴掌，虽然很不想承认，南姬壬感觉自己是个抖M，他现在对桓落信任极了。

    桓落意味深长的斜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背，示意跟上。然后率先跟在中年男人身后，向着一个方向走。

    黑色的巨影远远的被抛在身后，这里像是没有日月，没有白天黑夜的区分，入眼的具是一片白茫茫。

    南姬壬走了没几步就不行了，他一个宅在家里画画的，能坚持这么久已经不可思议了——据南姓某人自称。

    桓落任他靠着在自己肩窝里大喘气，像只狗一样。忍着没给人一个过肩摔，他对着看过来的中年男人仰起下巴。

    “休息会儿吧，他们都跟不上了，短时间是到不了你想去的地方的。”

    中年男人不知道想了什么，挠了挠头后终于同意了这个要求。

    南姬壬迫不及待的席地而坐，他是真的不行了，两条腿一点力气都没有，如果不是桓落一直让他扒拉着，这么长长久久不见终点的路，他看一眼都晕。

    走路就累，可以休息了走不想好好待着。南姬壬盘着腿靠着桓落，眼睛合了没一会儿就又睁开，他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不知道看见什么瞳孔放大。

    桓落挺直的腰背被人小心翼翼的拍了拍，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往自己怀里塞的南姬壬，脑袋上紫色青筋倾尽全力才压下去。

    他捏住人的后颈，凑在他耳边说悄悄话。

    “再作就给爷死。”

    南姬壬畏畏缩缩的垂下眼皮，不敢往四周看。他学着桓落也凑在他耳边，说悄悄话。

    “你记不记得咱们从客栈出来时看到这里总共有几个人？”

    “十四个，七个年轻男人，三个中年男人，一个男性老人，两个小姑娘，还有一个男扮女装。”

    听完他的话，南姬壬人都傻了。

    “还有一个男扮女装！？”

    桓落示意他看不远处跟两个小姑娘窝在一块的一个穿着艳丽的女人。“她”也没有休息，小声的跟一个小姑娘说着话，时不时娇俏的笑一笑，勾的他们周边几个男人止不住的看。

    怎么看都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趁着南姬壬的注意被转移，桓落不准痕迹的环视了一圈周边，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他们现在的人群中不止十四个人，年轻男人中多了一个，正明晃晃的坐着合眼休息。除此之外，还有三道黑影围绕在人群周围。

    身后细细碎碎的传来脚步声，那个领头的中年男人面色发青的靠过来。对上桓落的视线。他脸部僵了一瞬。

    “老成，你们叫我成哥就行。怎么称呼？”

    “阿花。”

    指了指自己，桓落又指了指南姬壬。

    “沈静。”

    南姬壬苍白着脸还保持着要把自己使劲塞进桓落怀里的姿势，对上老成的眼睛，颤颤巍巍的扬起一个苦涩的微笑。

    老成带着点寒暄意味的多看了他两眼，挨着两个人坐下后说：“小伙子这名字取得跟个女娃娃一样。”

    南姬壬还没说话，桓落推了推眼睛。

    “刚出生的时候跟个小姑娘一样漂亮安静，所以取了这个名儿。”

    说的跟真得一样，南姬壬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对上一个淡然的微笑。

    老成也不是真来寒暄的。他用余光一直盯着那个多出来的年轻男人，小小声的开口。

    “不是哥不帮你们哈，看你们两个小伙子最有眼力见，哥先跟你们透个底。成哥我不是第一次进来了，这里跟游戏一样，只要通关了就能出去。”

    “就是这里吧……啧，你们记不记得最开始那个黑板上说的话。”

    “一系列规则指示，这里的规则无处不在，最开始那个黑板上的规则提示只是开始。咱们这一路上还得注意着周边出现的一切规则。”

    “这里有玩家有NPC,咱们这一群都是玩家。就是那个……”

    老成手指头弯着，用指关节指了指那个闭目养神的人。

    “他是突然多出来的，咱们一路上分分散散心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是他确实是目前唯一的一个NPC，咱们现在要是想往下走，肯定得从他这儿套线索。”

    他这句话一出，桓落就感觉到怀里搂着的人肩膀一僵硬。他垂下眼皮，对上南姬壬惊恐的眼神——老成除了这个在明面上出现的NPC，看不见那三个靠的越来越近的黑影。

    那是只有老成看不见？还是只有他们两个可以看见呢？或者，是老成也能够看见，觉得他们看不见，也没有说出来的想法。

    东边的天突然凹下去一块，人群中爆发出惊恐的叫声和呜咽。

    桓落条件反射的掐着南姬壬的肩膀带人向着东边快走了两步，一转头就看见老成也向着东边跑，看过来的视线带着探究。

    他没有解释的欲望，拖着南姬壬继续向东边跑。天空像是积木碎片掉落一般，也像是天花板碎裂，掉下一块又一块的碎片。

    身后的人群不知道这三个人向着东边去送死有什么意思，胆大的跟着三个人一起跑，胆小的凭借着生物的本能向着相反的方向跑。

    他们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一声叠着一声的粗喘。三道黑影在天空一角那道黑色巨人出现时终于现身，抓着相反方向的人就朝着高高的天空扔。

    无法碰触的天空在剩下人的视线下炸裂，被扔向天空的人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攥着——南姬壬睁大了眼睛，黑色的瞳孔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

    他看见了，是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