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实验室的空调发出沉闷的嗡鸣，楚涧盯着解剖台上微微抽搐的牛蛙，粘稠的福尔马林气味裹着六月暑气黏在鼻腔里。讲台上周慕云教授的银丝眼镜泛着冷光，手术刀尖正沿着牛蛙鼓胀的腹部缓慢游走。

    "当神经长期承受高压…"刀尖突然刺入，淡黄色组织液顺着不锈钢台面蜿蜒，前排女生捂住嘴干呕，"肌肉纤维会产生记忆性震颤。"那只牛蛙的后腿猛地蹬直，足蹼上的薄膜在无影灯下透出诡异的粉红色。

    陈文捅了捅楚涧的手肘，圆珠笔在课本上画出凌乱轨迹："老周今天吃错药了？这都讲半小时人体受虐反应了。"后排传来盛宗标志性的嗤笑，他正用美工刀在课桌上刻经纬线，木屑纷纷扬扬落在言佳颤抖的肩头。

    "你们以为应激反应只是医学概念？"周教授突然转身，手术刀上的血珠滴在多媒体触控屏上，晕开一片暗红，"三年前有个女生在实验楼…"空调发出尖锐的电流声，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言佳手中的解剖图鉴啪地掉落，书页间飘出半张泛黄的演唱会门票。

    楚涧弯腰去捡，瞥见票根上的"月光海岸"字样。那是小桃生前最爱的乐队，去年冬天她就是从挂着同款海报的天台坠落。当他抬头时，正撞上周教授镜片后通红的眼眶，老人干裂的嘴唇开合两次，最终只是摆了摆手宣布下课。

    蝉鸣声炸裂的走廊里，陈文把解剖服甩上肩膀："听说西门新开了家密室逃脱？"他故意撞了下盛宗，"某些地理天才该不会连逃生路线都算不出来吧？"盛宗反手将刻着等高线图的圆规扎进墙报，贴着言佳耳侧冷笑：“那也比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弱鸡强。”

    梧桐叶影在楚涧脸上晃动，他看见言佳攥着手机在玻璃幕墙前徘徊。阳光在她浅褐色瞳孔里折出细碎光斑，当她终于转身时，发丝间缠绕的橙花香突然变得清晰可闻。

    "那个…"言佳的手指在屏保照片上来回摩挲，照片里小桃正对着镜头做鬼脸，"能加个微信吗？关于实习…"陈文的怪叫从消防栓后炸响，盛宗吹着口哨把他们的名字并排刻在窗框上。楚涧注意到言佳锁骨处未愈的淤青，扫码时故意将手机倾斜三十度——那是他破解校园匿名论坛时最常用的角度。

    广播电流声突然刺穿喧嚣，前奏响起时楚涧的瞳孔剧烈收缩。吉他弦震颤的频率与小桃葬礼那天的雨声重合，言佳的手机应声落地，屏幕蛛网状裂痕中，《月光海岸》的副歌正在流淌。他们同时望向行政楼方向，那面被爬山虎吞噬的白墙上，似乎还残留着警方封锁带褪色的红。

    "请全体大四生即刻前往礼堂。"广播里的机械女声吞没了尾音，楚涧盯着微信群突然弹出的入群提醒，群主头像是个模糊的月牙标志。当陈文推开通往礼堂的橡木门时，锈蚀铰链的呜咽声像极了那晚急救车的鸣笛。

    礼堂的橡木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陈文的手还保持着推门的姿势。三百道呼吸声在穹顶下凝结成霜，楚涧的耳膜被骤然加速的心跳声撞击着。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天鹅绒座椅上投下斑斓血影，舞台幕布上残留的"毕业生招聘会"横幅正诡异地卷曲着边角。

    "欢迎来到月光海岸。"广播里的机械女声突然混入小桃标志性的气泡音，言佳的手机从指缝滑落，屏幕在红毯上摔出蛛网裂痕。楚涧蹲下身时看见微信群图标在裂痕中跳动，群主头像已变成俯拍视角的坠楼画面——飞扬的白色裙角，水泥地上绽放的暗红色玫瑰，还有半截挂在防护网上的演唱会手环。

    盛宗用圆规尖挑起手机，金属尖端在裂痕处刮出刺耳声响："像素够高的，连天台裂缝都看得清。"他的冷笑卡在喉咙里，前排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穿格子衬衫的男生正疯狂捶打橡木门，黄铜门把手在他掌心旋转的瞬间，门楣缝隙突然渗出粘稠液体。

    "是浓硫酸！"楚涧拽着言佳向后跌去。陈文的解剖服甩出一道弧线，布料接触液体的刹那腾起青烟。男生保持着抓握的姿势凝固成焦黑雕像，融化的眼球顺着碳化的脸颊滚落，在红毯上烫出焦糊的圆点。

    尖叫声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干呕声。楚涧的微信突然震动，月牙头像在通知栏闪烁："本群仅限发布任务，违规者死。"他的拇指悬在语音键上方，看见盛宗将圆规插进插座孔，蓝紫色电火花中传来焦糊味。

    "没信号。"盛宗舔了舔虎口的灼伤，"但电量显示满格。"他的美工刀在座椅扶手上刻下经纬度坐标，木屑飘落在言佳颤抖的膝头。陈文扯下领口纽扣砸向监控摄像头，金属撞击声里传来机械转动的嗡鸣。

    猩红幕布突然降下，投影仪在尘雾中投出血字：

    【剩余人数：296】

    【3:40前逃离】

    楚涧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他盯着手机屏保上的斐波那契数列壁纸，突然抓起言佳的手腕："三小时前解剖课是10:20，现在应该是…"他的声音被此起彼伏的手机提示音切断，所有人屏幕同时亮起：

    “规则一：三百人入场即锁定”

    “规则二：触碰出口者启动防御机制”

    “规则三：任务失败全员处决”

    陈文踹翻前排座椅，指着幕布上正在倒流的时钟："这他妈是电影倒放？"他的运动鞋碾过地毯上融化的手机残骸，忽然僵在原地——焦黑的地毯绒毛正在缓慢直立，如同无数根复苏的神经突触。

    盛宗突然将圆规掷向彩绘玻璃，圣徒画像的眼睛被刺穿："礼堂建于2008年，抗震等级七级。"他的指尖在木纹上摩挲，“但所有逃生通道的指示牌都是2021年新装的。”

    言佳忽然抓住楚涧的袖口，她的指甲几乎掐进他手腕："通风口…当年小桃的…"她浅褐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幕布血字，锁骨处的淤青在冷汗中愈发清晰。楚涧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抬头，看见巴洛克式浮雕的葡萄藤图案里，藏着一枚褪色的橙色手环。

    尖锐的哨声突然撕裂死寂。穿运动服的体育老师从侧门冲出，他的哨带勒进脖颈泛着紫红："都待在原地！"但皮鞋踩上浓硫酸残液的瞬间，整个人突然抽搐着倒下。楚涧看见他后颈浮现的月牙形烙印，和微信群主的头像完美重合。

    "还剩2小时47分。"盛宗用美工刀在立柱上刻下等高线，"根据空气流速，西南角的青苔生长异常。"他的刀尖指向幕布后方，那里有片正在剥落的墙漆，露出后面深褐色的锈迹。

    陈文已经拆下两排座椅，钢管在手中闪着寒光："让开！"他抡起钢管砸向锈迹斑斑的通风口，金属碰撞声里传来空灵的回响。言佳突然扑过去按住他的手臂：“等等！锈迹颜色分层，外层是Fe3O4，内层却是Cu2(OH)2CO3…”

    楚涧的指尖划过剥落的绿色铜锈，突然想起小桃坠楼时挂着的铜制校徽。他的手机灯光照进通风管道，在积灰中照出一串凌乱的脚印——37码运动鞋，鞋底花纹与三年前现场照片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