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风裹着烧烤油烟掠过古城夜市，珩云蹲在塑料凳上嗦螺蛳粉，后颈突然炸起一片鸡皮疙瘩。三米开外的糖水摊前，穿黑西装的男人正用牙签扎破糯米糍，糖霜簌簌落进掌心。

    "操，又是这帮孙子。"他猛灌一口冰豆浆，油汪汪的筷子精准戳中碗底的炸蛋。七个西装男呈扇形围拢，为首的正是在墓里被他用洛阳铲敲掉门牙的刀疤脸。

    刀疤脸咧嘴露出镶金的牙：“珩老板，我们赵总请您喝茶。”

    "赵秃子还没被阎王爷的茶烫着嘴？"珩云抹了把嘴边的红油，突然掀翻桌子。泼出去的螺蛳汤在半空凝成符咒，烫得最近的打手捂脸惨叫。他抄起隔壁摊的卤鸭脖当暗器，油纸包精准糊在刀疤脸新镶的金牙上。

    夜市瞬间炸锅。烤鱿鱼的大叔举着铁板当盾牌，卖糖画的老人抖着手画钟馗像。珩云在霓虹招牌间闪转腾挪，身后追兵撞翻了一整排关东煮，萝卜海带串天女散花般砸在"堪舆世家"的烫金牌匾上。

    "你他妈属穿山甲的？"秦汉一脚踹开仓库铁门时，正看见珩云蹲在货架顶啃酱香饼。月光从生锈的通风口漏进来，照着他T恤上"见棺发财"四个褪色大字。

    "这饼搁三天了吧？"珩云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油纸团成球砸向追兵，“赵秃子说那墓就一土财主坟，结果他妈的是李唐镇国公主的地宫！二十八宿锁魂阵配九曲黄泉眼，老子带的兄弟折了十三个！”

    仓库阴影里传来皮鞋叩地声。穿貂皮大衣的赵总拍着手现身，腕间沉香念珠撞得咔咔响：“不愧是能通阴阳的珩老板，居然真带出了《青鸾帛书》。”

    "您倒是演得挺像。"珩云掏出帛书晃了晃，暗红绸缎在月光下泛着血光，“故意把开墓时辰说错两个时辰，让阵眼转到鬼门方位——我那诈死的兄弟，其实是您的人吧？”

    赵总脸色骤变，挥手间打手们亮出开山刀。珩云突然笑了，从裤兜摸出个微型罗盘："知道为什么选这破仓库吗？"罗盘指针疯狂旋转，货架上的陈年糯米突然爆开，白雾中窜出十几道黑影。

    "请十三路游魂吃夜宵喽！"他翻身跃下货架，黑影缠住打手们的四肢。赵总念珠崩断，沉香木珠滚进积水的坑洼，咕嘟嘟冒起黑烟。

    秦汉拽着他冲进后巷：“你他妈又乱用招魂术！”

    "这叫资源共享。"珩云扒着酸辣粉店的后窗偷卤蛋，“赵秃子身上带着泰国古曼童，我不请本地鬼镇场子，等着被下降头？”

    暴雨说来就来。两人躲进老城区的牛肉面馆时，珩云的道袍还在滴水。他对着玻璃哈气画符，突然僵住——雾气凝结的水珠竟组成了生辰八字。

    "丁卯年七月十五子时。"秦汉凑过来倒吸冷气，“这不是…”

    "我的八字。"珩云扯出帛书拍在桌上，暗纹在蒸汽中显形。本该记载陪葬品的文字扭曲成血色符咒，正中赫然是他的生辰。面汤突然沸腾，浮油聚成恶鬼脸，又被他一筷子戳散。

    老板娘拎着擀面杖过来添面：“两位要不换个地儿作法？我这锅老汤熬了二十年…”

    "再加份牛杂。"珩云摸出张湿漉漉的钞票，“要快，我约了人收破烂。”

    雨幕中的"藏墨轩"亮着盏昏黄壁灯。舒瑶擦拭翡翠镇纸的手顿了顿，茶案上的汝窑盏突然迸裂，青釉裂纹组成个"凶"字。她望着推门而入的落汤鸡，目光落在帛书一角焦黑的凤凰纹上。

    "青鸾泣血，金蛇缠棺。"她指尖抚过帛书，鎏金指甲套刮下朱砂碎末，“珩老板可知道，你生辰八字出现在这上面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赵秃子要给我办阴婚？"珩云瘫在黄花梨圈椅上啃绿豆糕，“舒老板要是肯帮忙，墓里陪葬的螺钿妆奁归你。”

    舒瑶的旗袍袖口滑出半截小臂，青色蛇形胎记在烛光下妖异扭动：“这是南诏巫祝的生死契。三天后子时，带齐黑驴蹄子和五帝钱——还有，我要下墓。”

    玻璃橱窗外的霓虹灯突然全灭，雨声中传来婴儿啼哭。珩云嚼着糕点的嘴停住，他看清舒瑶瞳孔里转瞬即逝的竖线，就像墓里那尊蛇身人面像的眼睛。

    暴雨砸在"藏墨轩"的琉璃瓦上，舒瑶点燃的犀角香突然爆出青色火苗。珩云盯着她瞳孔里残留的竖线，嘴里的绿豆糕突然变得难以下咽。

    "要装逼等会儿再装！"秦汉突然掀翻茶案，三枚铜钱钉入地板。木纹缝隙里钻出几缕黑发，缠住他脚踝的瞬间被滚烫的茶汤浇中，发出油炸蟑螂般的脆响。

    舒瑶鎏金指甲划过博古架，抓下把桃木算盘："寅时三刻，阴兵借道。"算珠弹射出去，在墙面炸出北斗七星状的光点。玻璃橱窗外，七八个撑着油纸伞的人影正贴着街道飘行，伞面绘着的送子观音在闪电中淌下血泪。

    珩云把最后块绿豆糕塞进裤兜，摸出个生锈的八卦镜："我就说赵秃子没这本事——这他妈是滇西的鬼抬轿！"镜面照出伞下空荡荡的黑色长袍，飘动的衣袖里伸出森白指骨，正扣着个青铜埙。

    埙声刺破雨幕的刹那，货架上的唐三彩胡人俑突然转头。秦汉抄起镇纸砸碎俑身，爆出的却不是陶土，而是团裹着符咒的头发。发丝落地变成红头蜈蚣，被他用茶夹夹住塞进玻璃瓶。

    "二十年前的中元节，"舒瑶扯开旗袍高领，露出锁骨处狰狞的咬痕，"舒家马帮在这条街卸货，连人带骡子消失得干干净净。"她甩出算盘砸中个穿窗而入的鬼影，檀木珠子嵌进墙壁竟开始生根发芽。

    珩云突然掏出个糯米团子砸向埙声来源："请你们吃宵夜！"团子在半空爆成金色符咒，伞群顿时乱作一团。他趁机扯开帛书，就着闪电看清背面浮现的山脉走向图：“秦汉！你爷爷是不是说过滇南有座会吃月亮的老坟？”

    "那叫望月妖冢！"秦汉用茶匙撬开地砖，掏出手电筒照出个暗道，“我爷当年跟着地质队…”

    "少废话！"舒瑶突然把两人推进暗道，反手甩出翡翠镯子卡死机关。下降的瞬间，珩云看见她旗袍开衩处闪过蛇鳞般的纹路，暗道顶部传来指甲抓挠声。

    潮湿的台阶长满荧光苔藓，秦汉的手电筒照出墙上壁画：戴傩面的巫师正在给巨蛇喂食童男童女，蛇眼镶嵌的夜明珠已经被人剜走。

    "这画风眼熟啊。"珩云用八卦镜反射苔藓光，“上个月我掏了个南诏祭司墓，陪葬坑里全是这种…”

    "闭嘴！"舒瑶突然捂住他的嘴。暗道深处传来黏腻的水声，像是巨蟒在蜕皮。她鎏金指甲掐诀，壁画的巫师突然转动眼球，手中骨杖指向右侧岔路。

    三人挤进狭小耳室时，珩云闻到熟悉的腐臭味——和公主墓里诈尸的守墓人一模一样。他摸出裤兜里的绿豆糕，掰碎撒在门口：“请阴差吃点心。”

    "你他妈能不能正经点？"秦汉用手电筒照他，“这破地方…”

    话音未落，耳室角落的陶瓮突然炸开，飞出群碧绿萤火虫。舒瑶脸色骤变："是尸萤！碰着就烂肉！"她扯开旗袍盘扣，露出贴身穿着件银丝软甲，反光晃得尸萤乱撞。

    珩云边躲边掏保温杯，泼出的枸杞茶居然在空中结成八卦阵。尸萤撞上热水网簌簌掉落，在地面拼出个"死"字。他踩住还在抽搐的虫子大笑：“保温杯里泡枸杞，鬼见愁来也跪地！”

    暗道突然剧烈震动，舒瑶撞进他怀里。软甲下的体温冷得像具尸体，珩云却瞥见她后颈浮现鳞片状纹身：“舒老板，你们家祖上是养蛇的还是被蛇养的？”

    "是守陵的。"舒瑶突然咬破指尖，把血抹在他眼皮上。珩云再睁眼时，看见暗道尽头盘踞着条双头巨蟒，蛇身缠着具青铜棺，棺盖上正是帛书所绘的青鸾图腾。

    秦汉的手电筒光束扫过蛇头：“这玩意该不会就是…”

    "望月妖冢的看门蛇。"舒瑶从发髻拔下支骨簪，“我要左边蛇头的毒牙。”

    "你要支使我也得管饭吧？"珩云嘴上抱怨，手里已甩出捆红绳。绳头铜铃惊得巨蟒直立而起，他趁机翻滚到蛇尾处，却踩到滩滑腻腻的东西——是成堆的蛇蜕，还裹着几具现代人尸体。

    其中一具尸体手上的劳力士让他瞳孔收缩："老陈？这王八蛋不是三年前就金盆洗手…"巨蟒的尾巴横扫过来，他摸出个黑驴蹄子塞进蛇鳞缝隙，畜生顿时疼得撞向洞壁。

    舒瑶趁机跃上蛇头，骨簪插进鳞片缝隙：“这是舒家守了八百年的秘密，你们若敢说出去…”

    "就把我们喂蛇是吧？"秦汉用洛阳铲卡住蛇嘴，“麻烦快点，这玩意口水快把我鞋底腐蚀穿了！”

    随着毒牙被拔出，青铜棺盖轰然开启。棺内没有尸骨，只有个鎏金盒子，表面刻着的南诏文字与舒瑶手臂胎记一模一样。珩云正要伸手，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赵总的笑声。

    "多谢三位帮忙开门。"赵总举着把霰弹枪出现，貂皮大衣沾满泥浆，“把东西交出来，给你们留全尸。”

    舒瑶突然把毒牙按进自己胎记，整个洞穴开始崩塌。珩云抓起盒子就跑：“分头走！老地方见！”

    暴雨中的古城街道，珩云抱着盒子冲进便利店。货架后的员工通道突然伸出只手把他拽进去，秦汉满身蛇腥味地骂：“你他妈拿的是骨灰盒吗这么拼？”

    盒子突然自动弹开，里面是卷泡在血水中的竹简。舒瑶幽灵般出现在他们身后，湿发贴在苍白的脸上：“这是用巫祝心头血写的《镇魂书》，现在，该告诉我你们在公主墓里还拿了什么不该拿的…”

    沉默在此时震耳欲聋，咕嘟嘟的声音被雨水声带过，珩云的脸涨得通红，半天才憋出一句，：“能吃饱了，再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