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痴痴念
发布:2023-07-22 15:58 字数:2535 作者:了烛
葡萄藤架下,金蓝色药袍拖地,男子容貌俊美,懒懒躺在吊椅上,看清来人,丝毫不动。
“你这月第几回了,说了也不听,别来烦我。”
祁长佑面容苍白,嘴角还沾着未擦净的血迹:“与她无关,这次是我自己。”
“什么叫你自己?她怨你怨吐血的不都是你?”宋白前毫不留情嘲笑道,对于好友近乎自虐式执着,他早就看不惯了。
祁长佑早已习惯宋白前的嘲讽,垂眸道:“这次是我自己情绪波动过大,气血涌上,只是不知为何到最后同样伤了神识。”
听到此话,宋白前扇折扇的手停顿,讶然道:“哟,这世上还有除了絮烟以外让堂堂怀昌仙尊失控的事?”
听着宋白前的打趣,祁长佑苦笑:“或许有吧,这是这次还是与她有关,我看见她了。”
“怎么可能!”宋白前瞪大双眼,一骨碌爬起来。
身为神医宗的宗主,祁长佑当年的聚魂灯便是他帮忙联系的,更别提修补祁长佑这破破烂烂的神识。
可宋白前怎么也没想到从发觉絮烟的命格灯重新燃起到现在不过一月,祁长佑就看见絮烟了。
“我看看。”宋白前严肃几分,将手悬空在祁长佑眉间,随着蓝光浮现,宋白前目光中带了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祁长佑颓废地靠在墙上,没有作声。
“我看见的絮烟,并非刚出生不久的娃娃。”
这点宋白前早就猜到了,只是重重叹了口气,让祁长佑继续说下去。
在聚魂灯燃了整整五十年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凡人?
当年祁长佑着了魔,为救因极度悲伤而灵魂反噬的絮烟,执意绑了情线。这情线说的好听,不过是一方承受另一方消极情绪所带去的神识上攻击。
祁长佑这个月吐了三次血,宋白前就知道那絮烟恐怕已经清醒,想起当年的事了。
“我遇上了禅月宫的弟子,叫玉央央,与絮烟长得一模一样。”祁长佑闭上眼睛,“我打听过,这个弟子云游足足一百年,前几日刚回来。”
所有都能对得上,宋白前有些恍惚,他只见过絮烟几面,但好友口中从来都是三句不离她。
“她恨透我了吧?毕竟她听到的是我为了修为要杀了她。”
“可是为什么呢?她为什么不来报仇?我宁可她将那份厌恶摆在明面上,而不是戴着面具装作陌生,还能与我和气说话。”
宋白前不知该如何安慰多年老友,略微沉吟道:“或许,她在学着放下呢?”
“她若放下,那我该如何?”
好不容易快要修复好的神识之海又翻涌不止,宋白前心里一沉。
自从肃光长老仙逝后,祁长佑不再收敛自己的病态执着,虽然在外人面前故作温润儒雅,可心底只有修炼和找人。
所修悯生道,早已不是悯生道。
“长佑,你知道的,那些事……她处于半昏迷状态,应当是不清楚的。”宋白前试图以此提点好友。
可惜祁长佑毫无波澜:“这本就是我欠她的,何苦让她知道?”
“你!”宋白前哑口无言,不想再去理会。
“走了。”
见伤势好了大半,祁长佑起身要走,被宋白前按住,神色认真的不同于往日。
“你这伤还没好,别去招惹她了。”
祁长佑倒是很平静,满眼坚定:“我等不及了。”
……
祁长佑还是走了,不顾身后宋白前气急的训斥。
他换了靛蓝色衣衫,随手将脱下的染血衣衫焚为灰烬。
自絮烟死后,他便不再穿白色宗服,如今已习惯那繁琐的衣衫。
这边。
虽然觉得禅月宫此次与沧海宫的亲近来得莫名其妙,但青礼仙君再三保证没有问题,玉央央还算放心。
她毕竟已入化神期,青礼仙君又向来对她没什么要求,因而无需与其他弟子般在沧海宫修炼。
根据沧沧亲手画的路线,不费吹灰之力找到藏经阁,玉央央还是头一次来这。
毕竟当年是凡人女子,藏经阁于她而言也没什么意义。
守门弟子见到她腰间的玉牌,虽有些惊讶,但也放行了。
沧海宗的藏经阁足足有半个禅月宫那么大,看得玉央央忍不住咋舌。兴许是因为非沐休日,里面弟子仅有零零散散几个。
玉央央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想要的,刚想找人问问,一个熟悉的声音插进来。
“这位师妹,你要找什么?可需要帮助?”
玉央央回头,是梁宁川。
他与记忆中相差不大,一张脸生得正气俊朗,面部线条干净利落,宽厚踏实。
不动声色探知着梁宁川修为,与她相同,是化神期初期。
梁宁川这才发现玉央央戴了面具,看向她腰牌,是禅月宫弟子,连忙道歉。
“无事。”玉央央随意摆了摆手,她对梁宁川还是有好感的,祁长佑当年带她上山遭阻拦时就是梁宁川帮忙求了情。
“道友可知与魔修相关的书籍在哪?”
“啊,在那。”梁宁川指向某处,见女子要走,鬼使神差问道,“我唤梁宁川,不知姑娘芳名?”
“我名玉央央。”
“央央姑娘具体要找什么类的书,在下无事,不如与姑娘一起?”
玉央央疑惑地瞥向梁宁川,梁师兄向来不是个多事的人,但思忖这藏经阁书籍过多,也不是她几天能干完的。
她本想找沧沧,这梁宁川无疑是更好的人选。
“有劳了。”玉央央笑了笑,把自己想找的内容大致与梁宁川描述一下。
魔印?
梁宁川不由想起前几日因魔印逐渐破碎师父的担忧,如今岌岌可危,各宗门都在想着解决的对策。
况且……梁宁川下意识看向专心翻书的玉央央。
若非要说,他们禅月宫为了除魔,损失是最惨重的吧。
“怎么了?”玉央央见梁宁川在看自己,问道。
梁宁川正了正色:“没什么。”坐在玉央央身侧,捞了本书翻开。
很快,一下午过去,待弟子催促,玉央央才察觉过了很久。“麻烦了。”有些歉意地朝梁宁川点点头,后者宽慰一笑。
“天色不早了,玉师妹不如明天再来?”
“好。”玉央央稍作整理,与梁宁川行礼离开。
梁宁川望着女子背影,莫名眼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梁师兄。”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梁宁川一愣,转头看向阴影里的人。
“怀昌仙尊?”
祁长佑扫向还未来得及收拾的书,触及魔印二字,不可察觉地笑了笑。
果然絮烟如当年一般,爱看些与魔修有关的东西。
“那位玉央央是我沧海宗贵客,宗主特意嘱咐要好好招待。”
梁宁川有些摸不着头脑,祁长佑何时会关心这些小事了,下意识以为是宗主的特意叮嘱,郑重应下。
“我手底有些记载魔印的玉简,你等给她送去,”打定主意,祁长佑不忘补充道,“不要告诉她是我送的。”
“是。”梁宁川一头雾水,但还是恭敬答应。
如今他与师弟相隔甚远,有些东西已经不是他能问的了。
让梁宁川在原地等着,祁长佑回了院子,从库中翻出些尘封已久的玉筒。
这是肃光长老悄悄留给他的,里面相关魔印的消息除了宗主手中拿着,便在是他这一份了。
他无心于此,不如给了玉央央。
因为怕玉央央生了戒备,他将玉简放入储物袋的同时,随手抹去自己留在上面的气息。
心底即使已确定当年的絮烟便是如今的玉央央,祁长佑还是不知该如何挑破。
他怕自己一旦更进一步,玉央央便会消失不见。
“絮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