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救我。”

    眼前的一幕让齐三和齐六大为震惊。

    奇怪的声音来源于一位少女。

    她的大腿从中部截去，为了能够向前走着，她不得不用手扣着地面，来时的泥土上星星点点，全部都是她洒下的血。

    再看她的年龄，这少女年岁不过十一二，穿着极为单薄，只有一件甚至算不得衣服的薄纱披在身上。

    她抬起脸，齐三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的脸已经被泥土给蹭花了，可也不难看出，她脸上妆容完整精致，再配上她泫而欲泣的表情。

    像是被砍去了尾巴的鲛人……画面诡异又妖艳。

    阿姣看着前方站着的两个男人，眼里终于露出了期待的光。

    她已经不知道逃了多久了，她没有别的办法，这里是周围唯一有光的地方。她必须让这两人将她带走！她再也不愿回到那人间炼狱之中了！

    她急忙抬起头，将身上的薄纱扯到肩下，展现出自己最完美的角度，“求您二位，救救奴家！奴家为您做什么都可以”

    “你这是做什么！”

    阿娇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一声暴呵。

    她面色一白，下一秒，一件厚实宽大的棉衣就飞到了她的身上。

    冰冷的身体一下被温暖覆盖住，棉衣里还留有体温，她下意识就想要留住这种温暖，伸手攥住衣服。

    粗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姑娘你别激动，我们已经去叫人了，你可千万别激动。”

    话音落下，齐三后面跟着云胡，两人跑得飞快。

    阿姣直接被云胡连人带衣服抱了起来，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带到了营地。

    在阿姣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齐三和齐六小心搜查了四周。

    “你哪里有动静吗？”

    齐六摇了摇头，“不过咱们都不问这小姑娘来历就把她带过去吗？”

    齐三瞪他一眼，“你傻啊，咱们明天就走了。若她是个可怜的小姑娘，让她一个人在这等死。”他咧嘴一笑，“嘿，若这是个针对咱们的阴谋，咱还正愁没事做呢。”

    这些阿姣一概不知道。她只知道有人给她塞了热热的汤婆子，云胡小心翼翼地给她处理着指尖的擦伤。

    阿姣不敢说话，同样也不敢深思，为何荒郊野岭这里会突然出现这样的一伙人，他们这样对自己又是有什么企图……

    起码他们愿意这样哄着自己，那就能够证明自己对于他们还算是有一点用处的。

    云胡给她的指尖涂好药膏，冰冰凉凉的涂在手上，刺激地她指尖一缩。

    “疼吗？”云胡有点手足无措，面前的小女孩看上去她一只手就能轻易掐死。

    阿姣摇摇头，尽力伸直手指，“不、不疼的。是我耽误姐姐了。”

    她的眼圈湿漉漉，看得云胡一阵沉默。

    半夜消息传了个遍，营地忽然来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女孩，看上去是遭受过什么折磨逃了出来的。

    云胡和岳三都拿不定主意。要去叫醒长公主吗？这个点显然不太合适，但若是放任这个小姑娘在旁边，他们心里自然也是放心不下的。

    岳三挠了挠头，“要不咱们去找下魏公子吧？”

    魏萧然刚从马车内出来，一眼就看见了云胡怀中抱着的女孩。

    他走过来，“这是怎么了？”

    云胡小声和他道了原委，“魏公子，现在怎么办？”

    魏萧然思索了一下，“总不好把人扔掉不管的，你先给人把伤口处理了吧。至于其他的……”他看了眼阿姣，“再另说。”

    阿姣紧紧咬着的嘴唇稍微松了一点，她的手其实已经拽到衣领了……只要这里的主子对她表现出一点，她就能够脱下外套。

    如果能够用身体换取一时的安全的话，她是愿意的。

    但他的眼底十分清明，什么欲念都没有。

    阿姣摸不准，她不知道是这里的主子对她没什么想法，还是喜欢看那种信任被戳破的痛苦。

    想起以前的经历，她又是一阵害怕。

    魏萧然不留痕迹看过云胡，云胡会意。

    他点了下头，看向阿姣慌张不安的眼底，轻声安慰道，“你先让这位姐姐给你处理伤口，我们一切都再另说。”

    云胡接着给阿姣处理伤口，看向她残缺的双腿，一时不忍。

    她柔声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明明是尚在童真的年龄，阿姣的声音却是婉转又魅人，她只是望向云胡，就好像有无数小勾子勾着她，“奴家名叫阿姣。”

    “阿姣？”云胡像是没看见她的神态，笑着说了句，“真是个好名字。是你父母取的吗？”

    阿姣却低下了头。

    她不说话，云胡从她的反应也能看出来点什么东西。

    “想来，你是谁家蓄养的小奴？”云胡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

    阿姣听见这句话，却是神情惊惧。她急着从云胡的怀里爬出来，“奴、奴家不是。求姐姐不要将奴送回去！求姐姐不要！”

    云胡一时不慎，让她滚到了地上。阿姣顾不得疼痛，直接手撑着地，疯狂地在地上磕了起来。

    云胡叹息一声，将她拉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说：“你这是做什么？我都还没说什么呢。你先将事情都说出来，我家主子是来临水郡赴任的新科状元，能帮的自然是能帮的。他的上头可是长公主殿下，你不必害怕。”

    长公主殿下！阿姣屏住呼吸，这是不是意味着这次终于可以将那些恶人绳之以法了？

    她深深呼出了一口气，转向云胡，“姐姐既然知道家奴，那不知姐姐可知道美人瓶？”她垂下眼睛，忍着极大的悲痛，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美人瓶，顾名思义，就是像修剪花枝一样，将少女的四肢全部砍去，养在花瓶里，供人赏乐。

    “你是美人瓶？”

    阿姣摇头，“我不是，我是残奴。”

    若是这些美人的手臂或是腿部特别好看，不忍心砍去的话，她们就会成为残奴。但残奴的命运也没有比美人瓶好到哪去。她们失去了自己的身体，从此供人取乐玩笑。从成为了残奴的那一刻开始，她们只能穿着薄纱，学会媚笑，学会如何取乐老爷们。

    阿姣本是家鱼铺的女儿，从小生得冰雪可爱。但过高的美貌在贫穷的家世背景下，成为了她一生的不幸之源。

    八岁那年，可爱的小女孩被人掳走，再睁开眼睛时，她成了别院里的阿姣姑娘。她本是要被做成美人瓶的，但老爷在一众人群里点了她。让她成了老爷的残奴。

    老爷喜欢“残缺的美”。别院里所有的姑娘，不是美人瓶就是残奴。这些人日日接受“调教”，只是为了能够让老爷玩起来更快乐。在这种环境下，最顺从、最乖巧的女孩，能够生活得稍微舒服一点。

    阿姣很聪明，早早就看懂了形式。也因此，在一众美人中，阿姣尤为受老爷青睐。

    几乎次次“宴会”，他都会带上阿姣，让她为自己“长脸”，当然这些“宴会”，对于阿姣来说，都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有时，老爷会和她玩游戏。先假意放出阿姣让她逃跑，再在她以为自己快要跑出去时，出现在她面前，要“惩罚”她。或者，装作来解救她的“恩人”，让阿姣陪他演一出“以身相许”的戏码。

    这样的生活，阿姣从八岁开始，已经八个年头了。十四岁的少女，瘦小地像是十二岁。她早已经麻木了，只等待着那天老爷腻烦了她，允许她死去。

    但就是这时，在阿姣陪着老爷玩出逃的游戏时，出现了意外。明明是风雪夜，远处却出现了点点火光。

    阿姣拼着最后一口气，悄悄躲过了那些搜寻的人——游戏玩了太多遍，她早就很清楚他们的路线。

    再后来，她就被齐三和齐六发现了。

    云胡近乎窒息地听着阿姣的讲述。她说的内容几乎超越了人性的边界，让云胡生理性的反胃。

    “这群……畜牲！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云胡红着眼眶，内心像是有千斤重，一口气不上不下怎么都吐不出去。

    五年！这里的别院葬送了多少女孩的白骨！她简直不敢想象。

    “我们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魏萧然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他的手里还拿着给阿姣准备的干粮，此刻在他的手里也已经捏得变形了。

    他一脸郑重地冲着阿姣道，“你放心，像这种、”他说不出来骂人的话，“像这种蛀虫，我们一定会把他们给绳之以法，为你们讨回公道！”

    安抚完阿姣，云胡陪在她身边睡过去。

    魏萧然低声嘱咐齐三，“还烦请三哥今夜多派些人手，以防有什么意外。另外，麻烦找一个小队，提前前去长丰县及其附近打探消息。尤其是注意调查一下，近年内的女童失踪案件。”

    他将一件件事情安排好，心底却越发沉重起来。

    临水郡、长丰县，这里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这片他心心念念的地方，究竟埋藏了多少罪恶？

    雪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停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燃烧的木材发出噼啪的声响。

    魏萧然回神，被冻了许久的身体像是刚刚解冻一样，还不灵活。他原地跺了哚脚，压下心中莫名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