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回来带你去，晚安。”

    回复刚刚发过去，许江尘就发过来了一个“关灯”的表情包，楚清注视着屏幕里的卡通小人，满脑子许江尘抱着手机等他消息的画面，心情非常愉悦。

    许江尘这边其实远没有楚清那么轻松，担心打扰到楚清，就这么两条消息删删改改了好多次，楚清的头像弹出新消息时他甚至觉得心脏马上就要跳出来了。

    下午医生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楚清和他有了交集的实感越来越明显，几天之前自己还在为不能去现场看他录节目而难过，结果转眼他就和自己爱豆同居了，甚至被他照顾，这种感觉让人紧张又期待，他本身想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以免不小心惹楚清生气，但内心深处的另一个声音总叫嚣着让他打开那个对话框。

    楚清没有再继续回话，估计是休息了，许江尘睡不着，满腔的心事压在心里，他的抑郁症是在父母离婚不久后发现的，但很幸运，因为有楚清的存在他一直在努力控制着自己轻生的念头，他挣扎着想活久一点，至少等到他的神明，问一问为什么自己的生活这么糟糕。

    楚清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希望，但真的站在楚清面前的时候，许江尘也最不想让他看到自己那么歇斯底里的一面，他怕楚清会像网上那些人一样说他无病呻吟、矫情。

    一夜无眠，直到太阳代替星星出现在天空上，许江尘干脆不睡了，换好衣服直接去厨房做早饭。

    自从搬到楚清家，许江尘每天早上都会给他准备一杯鲜榨橙汁，据观察，楚清很喜欢。

    早餐要用的吐司没有了，许江尘在考虑要不要出去买一点，这几天好像消停了不少，在小区的超市里应该也不会有狗仔。

    结果人刚站到门口准备开门，身后就响起了一个懒散的男声。

    “小孩儿，你出去干什么啊？”

    “楚哥，这么早就醒了啊？”许江尘面上都是被抓包的窘迫，给人一种他要出门做坏事的感觉，“厨房没有吐司了，我想去超市买一点回来。”

    楚清把准备出门的小孩一把搂回来“先吃点别的垫垫，中午带你出去吃。”

    “不行！”许江尘挣扎着反抗，“万一又被拍了怎么办？会影响你工作，而且，”

    “而且什么？”楚清倚上身后的墙，专注地看向小粉丝。

    许江尘低头小声絮叨“这几天花了你好多钱，要还不起了。”

    楚清没听清，再问许江尘死活都不说了。

    “郝鹤然妈妈开的店，没人会拍，从医院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昨天晚上不说要去买书桌？”楚清走进厨房自觉拿过桌子上的橙汁，喝了一口。

    许江尘站在原地没动“楚哥，能不能我自己选医院和家具城啊？”

    楚清正在烧水，准备给许江尘热牛奶，这小孩儿每天早上雷打不动的给他榨果汁，自己倒是什么都不吃，楚清发现他这毛病后，每天都会给他准备一杯热牛奶，然后暴力镇压，盯着许江尘喝掉，少爷平时自己都懒得伺候，这会儿照顾起小粉丝来倒是得心应手，“怎么，你有固定的医生和看中的书桌？”

    “……是。”吞回差点脱口而出的实话，许江尘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的点头。

    如果按楚清的安排来，肯定什么都要找最好的，他负担不起那么多的钱，现在已经欠了楚清很多了，许江尘不想一直这样心安理得的接受着别人的好意。

    楚清没想的太多，把温好的牛奶递给许江尘“行啊，那你说去哪咱就去哪。”

    “谢谢楚哥。”许江尘接过杯子，清亮的眸子里成满了感激和崇拜。

    楚清拿着自己的橙汁，带着小孩儿的脖子往沙发上走“和你哥谢什么，坐着慢慢喝，喝完咱就出发。”

    ……

    两个小时后，10:30。

    楚清坐在驾驶上，脸黑的不行，许江尘在他旁边急得满头汗，想说点什么，但又不敢。

    沉默了大概十分钟，楚清从车门储物盒里拿出了盒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结果点烟的时候想到旁边那个能气死人的小孩儿，闭眼深吸了口气，然后任命的把烟和打火机放回原位，做完一切才瞪向小孩儿本人“你很清楚那个医生，不对，那个废物是个庸医吧。”

    许江尘被瞪了一眼不仅没害怕，反而放心了不少，心里暗自庆幸还好楚清没不理他。

    楚清不知道许江尘的心理活动，他现在快要气炸了，点个火就能上太空了。早上这倒霉小孩儿突然提意见他就该想到，他这么个逆来顺受的人突然表达喜好了就肯定不对。

    “小孩儿，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知不知道抑郁症是会死人的？”

    许江尘抿嘴不说话，脸也偏向了车窗那一侧。

    “许江尘，说话。”楚清压了半天的脾气在看到许江尘转头的动作之后瞬间爆发了出来，短短五个字压迫感十足。

    许江尘没见过这样的楚清，不同于他认知里的任何一面，现在的楚清像个执掌生杀大权的少年帝王，一身的主宰者气息，让人不自觉的就想臣服，“……知道。”

    男孩执拗的不愿意回头，楚清觉得自己太阳穴都在跳“知道你还来这？你知不知道网上会爆出来你的病例就是因为这个小诊所根本没有行医许可证，那个废物见钱眼开出卖病人隐私，更何况，他根本治不好你！”

    被楚清阴沉着声音质问，许江尘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无力感，不想解释也懒得解释，只想找个地方默默流泪。

    又发病了啊，许江尘在心里想。

    泪水不受控制的留下来，落在手上，一颗、两颗、三颗……

    楚清看许江尘一直不说话，刚想继续问他，就敏感的捕捉到了水滴摔落的声音，果断的扯过许江尘，后者双眼紧闭，和昨天突然的失控不同，许江尘现在给楚清的感觉就是，他是一具空壳，无喜无悲的空壳，相比于昨天，此时此刻的他更像发病。

    遇到许江尘之后，楚清已经不知道叹了多少气了，熟练的把人搂进怀里，轻声哼歌，试图帮他走出这段情绪低谷，但过了好半天依旧收效甚微。

    楚清手上依旧按节奏给许江尘顺背，眼睛却微眯，盘算着带他去正规医院，结果刚轻手轻脚的把许江尘扶回副驾驶，安全带还没来得及系上，就听到了他小声的拒绝“我不去医院。”

    楚清手上的动作都僵住了，他是真是被磨得一点脾气都没了“祖宗，你现在这样还不去医院呢？”

    许江尘依旧闭着双眸，小声道“不需要。”

    楚清又想到了刚才那个畜生的话，‘你还是要自己想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绪，即使我是医生也不能替你想通。’

    想和许江尘好好聊一下这个问题，但他现在的状态显然不适合再谈这些，楚清没办法，带着一肚子气开车往餐厅走。

    楚清提前和郝鹤然说过了，两个人直接从后门进的包间，菜陆续上桌，两个人还是都不说话，楚清低头摆弄手机，许江尘则是看着桌面出神，郝妈妈进进出出送了两回菜之后察觉出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给自己儿子发消息询问情况。

    【你不是说小清带着弟弟来吃饭吗？两个人怎么像是吵架了？】

    【不会吧，早上楚哥还嘱咐我定江尘爱吃的菜呢。】

    【妈，你正常上菜别多说什么，我问问楚哥。】

    郝鹤然没敢直接问楚清，他先给张强发的消息，【强哥，楚哥今天工作上有麻烦吗？】

    张强秒回【他今天不是带江尘小同学去医院吗？这几天工作我都给他延后了。】

    郝鹤然字打到一半张强的电话就拨过来了。

    “小清又怎么了？”

    “我也不太清楚情况，今天早上还让我提前准别好包房，说是带着江尘检查完去吃饭，刚才我妈说两个人气氛很怪。”

    张强有点担心，“我去问问小清，你在A市看好他，这段时间不能再上热搜了。”

    张强动作很快，挂了电话就给楚清发了消息，开门见山的问他怎么了。

    楚清正有一下没一下的划着工作群里新更新的日程表，就收到了张强的消息，一点也没意外他是怎么知道的，楚清就像终于找到个发泄口一样，机关枪一样的输出自己在许江尘那憋住的词。

    【许江尘一直在个没有行医许可证的小作坊看病！】

    【那个傻逼医生让他自己想为什么得病！】

    【他自己都知道那医生是废物，还在那听那傻逼PUA他，这病这么治下去直接准备块墓地得了！】

    【我要带他去正规医院，他还和我赌气！】

    ……

    张强被楚清几秒一条的消息刷屏，越看心里越觉得不对，带了这么多年的艺人，他太熟悉这祖宗现在的状态了。

    【你是不是对许江尘太好了？】

    楚清觉得张强在说废话，许江尘这么个受气包的样，谁看见不得对他好点？

    【突然有个人对你这么好，你敢接受吗？他明知道那诊所帮不了他还坚持去，你没想想为什么？你这几天给他花多少钱了你不记得，许江尘自己不算吗？】

    楚清看着手机不说话了，刚才的一身大道理突然都没了，有点心虚的看向许江尘的方向，小孩儿应该是缓过来点了，双眼仍然紧闭着，眼睛还在不安地转动，眉头无意识的皱着，小脸白的不正常。

    楚清暗骂自己没长脑子，把手机扔在桌子上，不管张强那边了，伸手盛了一碗汤送到许江尘手边，好声好气的道歉“行啦，楚哥知道错了，缓过来了就吃点东西行吗？今天你买单，一会儿不还选书桌去呢吗？”

    “……”

    楚清在心里啧了一声，暗叹自己把人得罪狠了，“小孩儿，哥今天确实着急了，哥和你道歉好不好？”

    “不用。”

    “我还要上学，”许江尘睁开眼睛，早上出来的时候还是正常颜色的眼白现在全是血丝，“正规医院提议我做一对一咨询，配上催眠和药物治疗，楚哥，病死的前提是我不会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