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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言：

    我女朋友的老师在上课的时候，突然抽出刀来，把他旁边的学生砍死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杀人狂，只有我知道，他并不是

    我还知道，他的刀，并没有捅到最该死的那个人身上……

    1.

    “阿诚！救命！”

    “我老师，他，他疯了！”

    “刚刚上课，他抽出刀，”

    “把，把坐我旁边的人，砍死了！”

    “他还想砍我！”

    我接到女朋友，林晓的电话的时候，差点吓得手机都掉了。

    “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电话那边，传来抽泣的女孩的声音。

    “我们现在在外面！他被控制住了！”

    “阿诚，我好害怕……”

    我赶紧收拾着手上的东西，飞快下楼。

    “别怕，我马上就打车过去！”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

    “你一定要呆在安全的地方！最好和保卫在一起！”

    “嗯！嗯！你，你快点过来……”

    等我到林晓学校的时候，现场已经被警车围得水泄不通，学生们紧急疏散。

    我正四目张望，突然一个女孩嚎啕大哭着往我这儿冲了过来！

    “阿诚！”

    随着林晓的叙述，我慢慢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林晓的任课老师叫张兴，教他们大学语文。

    上早课，大家都很困。老师在上面讲，学生在下面睡。似乎为了调动课堂积极性，张兴老师抱着书，慢慢走下来。

    大家都没注意到的是，他的手中，不知为何多了一把刀！

    林晓还在努力地睁着眼睛，试图清醒，然而，下一秒！

    一道银光闪过！

    坐在她旁边的男生，发出了像杀猪一般的惨叫！

    她感觉到几滴鲜红的液体喷在她的脸上，头发上，眼睫毛上，慢慢往下流淌着……

    她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去，只见张兴老师喘着粗气，双眼发红，

    手中的刀高高举起！

    “咚——”

    狠狠地，砍在了她旁边男生的脑袋上！

    全班乱作一团，尖叫，哭号想成一片。而林晓，

    她看见张兴转过来，慢慢举起刀，

    用看死鱼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我握着林晓颤抖不已的手，轻声安慰她。

    余光却扫到了被警察们严防死守押上警车的一个人的身影。

    那个人又高又瘦，大约四十岁，却头发灰白。

    他与我一瞬对视，

    那眼神中阴郁疯狂，藏着一整个深渊，像要把人一口吞噬。

    2.

    “啊！”

    半夜，林晓又尖叫着，从噩梦中惊醒。

    我赶紧伸手抱住她，

    “晓晓！没事的，我在！”

    她一把抓住我的衣襟，无声地痛哭起来。

    她的眼泪慢慢地浸透，让我觉得仿佛我的心也又痛又冷。

    “我，我总是梦到那天……”她抽泣着说。

    “那天张兴老师的眼神。他是真的想杀了我，他想杀了我！”

    “过去了，他已经被关起来了，不会再杀你了！”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哭喊着。

    对这个张兴老师，我也有印象。

    平日在学校，他温文尔雅。再加上交的科目是文学类，颇有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风度。赢得了很多学生的喜欢。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样子。

    我也无法理解，只是不断摸着林晓的头发，安慰她。

    “你平时，和张兴有接触吗？”

    我试探地问着。

    可是一向爽快的林晓却沉默了，半晌后，才咬着唇点了点头。

    “我和他女儿，张安安，是好朋友。”

    她抬起脸，用那双满是泪痕的眼睛看着我，

    “阿诚，你能帮我吗？”

    “我总觉得，张兴老师是为了安安的事……”

    学校出了这种事，自然压力很大，警方也在多方调查。

    被砍死的男生叫做杨明。他的父母每天在学校门口哭天撼地，说要学校给他们一个公道。

    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位父亲已经形销骨立，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我看着，叹了口气，然后走进教学楼。

    林晓的请求，我是不可能拒绝的。

    于小，我想安慰她，体现一下我作为男朋友的用处。

    于大一点来说，我也希望能搞明白，为什么张兴想要杀她。

    “所以，杨明其实是这学期第一次上张兴老师的课？”

    在学校校园中，最管不住的学生的脑子，其次是嘴。

    “是啊。他拼命实习，像疯子一样。平时的学分，考勤根本无所谓。”

    坐在我对面的男生夹了一筷子面，神神秘秘地跟我说。

    我混进了他们的计算机课，略施小计负责了他们的小组作业，成功地套出了各种传言。

    比起传言，更像八卦。

    “那他那天为什么要来上课？”我有些疑惑。

    “谁知道呢。许诚，你小心点哦。最近翘课不要被抓了。”

    “万一张兴是被杨明翘课太多，气坏了呢。”

    我差点没忍住笑。

    这联想能力也太离谱了。

    我走出食堂，享受地吹了一把夏天的风。

    虽然已经盛夏酷暑，但是警车仍不停歇地在校园里穿过。

    如果说，杨明真的和张兴老师有什么关联，他们应该早就查出来了吧。

    我凝视着这些黑白箱子，若有所思着。

    他们能用的关系网，可比我的大无数倍。然而，他们现在仍然在使用普遍性调查的方法，就证明，

    杨明和张兴老师，恐怕真的没什么关系。

    可是，张兴却杀了他，甚至还想杀林晓。

    杨明这边我确实无能为力，转而，我开始思考林晓的话。

    张安安……

    她是什么人？

    她是张兴的女儿。

    而且，她死了。

    死在两个星期前，据说是急性病发作。

    可是我拿到手的一张照片上，

    上面的女孩眉头紧皱，脸色苍白，

    身上是大片大片淤青的痕迹。

    3.

    “要让我领导知道我干这种事，我就玩完了！”

    我一边看照片，一边不回头地答。

    “我是那种会随便乱说的人吗？”

    “哼，”

    坐在我对面的青年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谁说得准。”

    他是我的朋友，楚在。

    人生和工作目标是，在殡仪馆抬尸体。

    “知道你好不容易才搞到的工作，我没那么不当人。”

    听完这话，楚在才松了口气，接着又皱起了眉，

    “你要看她的照片干什么？女朋友？”

    幸好殡仪馆各种监控都运作正常。我拜托他帮我截一张照片，让我看看张安安死前如何，他居然还真的能弄到。

    我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她死因是什么？”

    “死亡证明上写的是心脏病发作。”

    “她身上成这个样子，你们……”

    “管不了。”他叹了口气。“她甚至不是我负责的。有个老比登，可能是收了钱，直接就烧了。”

    “也说不了什么，死亡证明什么的都是在的。”

    照片中的女孩神色痛苦，伤痕满身，连头发上都沾了凝结的血色。

    那双紧紧皱着的眉，仿佛在无声质问每一个人。

    我打电话问林晓。

    “晓晓，你知道张安安有生什么病吗？”

    “嗯，好像不太清楚……她平时看着也没事，也不吃药的。”

    带着这个答案，我又回学校里，试图打听出一些东西。

    说到张安安，了解的东西就多了。

    “管理系系花。”

    “学霸级大佬。”

    “感觉有点茶，看不起人。”

    “仗着自己家爸爸是老师，从来不担心绩点。”

    “有点变态，总觉得有人想要对她不好。她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

    每个人都说着对自己有利的证言。人死灯灭，再不怕被追究难堪。

    但是统一的都有一个说法。

    张安安平时很健康，体育课都发挥稳定，

    从来没有心脏病的说法。

    也就是说——

    张兴老师不知为何，

    搞出了假的死亡证明，让殡仪馆急速火化，

    想要掩盖他女儿真正的死因。

    4.

    难道……是虐待吗？

    中年男人举着衣架，木棒，甚至是烟头。

    女孩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不停摇头。

    “爸爸，别打我……别打我！”

    男人充耳不闻。脸上带着恍惚狰狞的笑意，狠狠挥下……

    我闭上眼睛，不愿再想。

    可是张安安身上明显的伤痕，让我一时想不到什么反驳的依据。

    为了求证，我仔细问林晓。

    “你有听过张安安讲过她爸爸么？”

    “有啊。”林晓叹了口气。

    “每次提到她爸，她就抿紧嘴唇，恨恨地骂一句他是垃圾。”

    “可是我问她为什么，她又不跟我说。”

    “在学校里，他们即使见到，也不会打招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明明不想看见这种结局，它却避无可避地摆在了我的面前。

    有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怪笑着巡弋在教书育人的教室之上。

    “那杨明呢？”我听到自己恍惚的声音。

    “什么？”林晓明显愣了愣。

    “张安安，和杨明有没有联系？”

    我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在出事的那间教室，杨明和林晓各自坐在靠走廊外侧。不存在想先杀谁不方便的问题。也就是说，张兴先举刀砍向杨明，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

    他就是要杀了他！

    如果说张兴是个变态，把女儿虐待至死，还想要砍死女儿的好友，

    那么，杨明是不是和张安安有关，

    才导致他成为了第一个死者呢？

    林晓仔细思索着，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打开手机，快速翻找。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了……”

    她翻到了一段聊天记录，然后拿给我看。

    【安安】：晓晓，你认识我们系的杨明吗？

    【我】：好像有点印象……但他平时不怎么来上课欸

    【安安】：我今天在学校外面奶茶店碰到了一个人，他说自己是学生出来兼职打工的

    【安安】：然后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是我们系的杨明

    【安安】：晓晓，他好帅！

    ……

    【安安】：晓晓，今天他又在

    【我】：你一会还要去吗？今天下课晚欸

    【安安】：不去了。太晚了。但是今天我白天看到他了！

    后面还有很多。

    在张安安的描述里，杨明温柔，上进，刚成年就扛起了家庭重担。

    然而奇怪的是，一开始，杨明对张安安不假辞色，有些冷漠，

    后来，两人关系却逐渐升温了起来。

    “也就是说，”我反复看了两遍聊天记录。

    “张安安喜欢杨明？”

    这样的消息，在学校中没有一个人提到过。

    如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的话，张兴对于张安安应该是痛苦绝望的，

    而杨明对于她，应该是酸甜青涩的吧。

    “好像是的……”林晓也看完了，朝我肯定地点头。

    “但后续有没有进一步，我就不知道了。”

    后续……

    后续的二人，或许在下面能够问候两句吧。

    我把事情的原委给林晓说，她看起来很不敢置信。

    “张兴老师……是这种人？”

    “目前倒是还没有直接证据。”

    还有一个困扰我的地方，那就是在平时，张安安身上并没有什么异常。

    “可是她明明是夏天，还天天穿长袖！”林晓仿佛认定了一样，恨恨道。

    张安安没有住校，每天直接从家里来上课。因此，没有人探究过此事。

    我有些不确定。

    长袖或许是为了遮盖伤痕，

    然而或许也只是为了保护白皙的皮肤呢？

    我安慰了林晓几句，决定还是去找更直接的证据。

    如果张兴是外表君子家中恶魔的话，他的邻居，张安安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们，

    总是会发现端倪的。

    我站在张家的旧楼楼梯上，前面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便服，但是身姿挺拔，肌肉线条一看就是经过长期锻炼的。

    他一边叼着烟，一边向我伸出了手。

    “拿来。”

    “拿什么？”我往后退了一步。

    “你查的张安安的那些资料。”

    “你是谁？为什么要？”我慢慢往后退，期待能先逃离此地。

    他朝我举了一下警官证，上面的名字一栏写着“苏易”两个字。

    “交给我，然后不要再继续查下去。”

    这句话让我非常不快。

    “一个虐待狂，上面还有人护着？”

    难道就这样，想让张兴的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如果他出来之后，继续想要杀林晓怎么办？

    我越想越气，言语间也带上了锋利。

    “你们自己查得一塌糊涂，现在想把那个杀人魔放出来吗？”

    “他当时可是想要杀我女朋友的！”

    “我不查这些，谁来保护她？”

    那名警察叼着烟，直直地看着我。

    楼道间的气氛诡异地沉默了。

    良久，他放下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虐待狂，”

    “但如果你要说张安安的死，不是被虐待，而是自杀。”

    他敲了敲手里的文件。

    “我们找到了帮张兴出假死亡证明的机构，他们招供了。”

    “张安安的真正死因是吞服过量安眠药。张兴发现的时候，紧急送到他们那里洗胃，但最后还是没熬过来。”

    “还有……”他咳嗽了一声，

    “张安安被送过去的时候，身上有新发的，”

    “遭受性侵的痕迹。”

    “性侵她的人，不是张兴。”

    5.

    “我知道你现在觉得你的推论很合理。”

    苏易和我走到外面，开门见山地说。

    为了知道性侵张安安的人到底是谁，我最终还是和苏易交换了消息。

    说到交换，其实有点单方面。

    我跟他说了张安安喜欢杨明，还骂自己的爸爸这一项。然而看苏易的神色，他或许觉得是有帮助。

    “我觉得逻辑上没问题。”我认真地道。

    “张兴虐待张安安，不敢让别人知道。张安安被虐待至死后，张兴发现，她在不久前向杨明，林晓说了这件事。”

    “他害怕被怀疑，被检举，惧愤交加，因此想要杀了杨明和林晓。”

    “呵，”苏易笑了一声。“理论上是说得通，但实际上呢？”

    “不说张安安的死因问题。如果你是他，你会用在学校，大庭广众下杀人这种方式吗？”

    “你的情感逻辑本质就不对。”他抽了口烟，烟雾把他的脸裹得朦胧一片。

    “张兴如果为了不被发现自己虐待女儿的事实，因此杀人，”

    “那他就不希望自己被抓，希望自己保持形象，因此才来除掉可能影响自己的污点。”

    “但他的做法，像疯子一样砍人，伤人，从根本上已经违背了动机。”

    “你假设的前提是他‘害怕’。可如果一个人还懂得害怕，”

    “他会像这样‘俱焚’吗？”

    我一时愣住。

    的确如此……

    “可是，杨明，林晓和他，唯一的联系就是张安安……”

    “这一点没错。”苏易点了点头。

    “所以，我才来找你要张安安的资料。你查的东西，有些我们查不到。”

    “那性侵张安安的，到底是谁？”我想知道答案。

    他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

    “你好奇心是不是有点强了？”

    我回看过去。

    “你给了我一个引子，不给我答案，我就会很难受”。

    “虽然我很想说，那你就难受去吧*，但是我觉得没必要。”

    他递给我了两页文件。

    “这是痕检出的现场报告。”

    “在两个星期之前，我们的片儿警和街坊聊天的时候，听到了一些东西。”

    两周前。

    小吴走在路上，突然被拽住了。

    他一看，是平时在广场舞上，每次都要站第一排的老太。

    “小吴，小吴，我跟你说，昨天我们看到了好不得了的事欸。”

    是什么呢？小吴漫无目的地想。

    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明明闲得连几条街外的朋友打死了两只蚊子都要讨论一番，却对邻居租客男人屋里，每天传出的哭泣和求饶视而不见。

    用她们的话说，那叫人家家里的事。

    “真的不得了哦。那天在大学后面小巷子里，我们看到有个男的从那里出来。”

    看吧，果然……

    “那里面看着，还倒着个女娃娃咧。”

    小吴一下警觉。

    男，女，倒着。这样的关键提示不可谓不明确。

    “是多久的事？后面怎么样了？”

    他有些急切，倒是把老太们吓了一跳。

    “诶哟，我就前天倒洗脚水的时候看到的……”

    “后来那女娃娃自己站起来走了，我们也不敢管欸。”

    小吴松了一口气，心想可能是喝多了。但以防万一，他还是去看了看。

    然而，眼前的情形，却让他愣住了。

    废旧的小巷中，横七竖八地丢着各种木棒。过了两天，还有挥之不散的膻腥味。周围地上有血，已经干涸。

    还有像是痛得受不了了，尖尖的指甲，硬生生将地上陈年的淤泥抠出痕迹，在好不容易投射的天光下，散发着臭味。

    他呆呆地往里面走，突然感觉踢到了什么东西。他捡起来一看，

    那是一颗牙。

    是被生生打下来的，裹着唾液，血丝，却又洁白的，

    牙。

    “等他拿来检验的时候，张安安已经死了。”

    苏易叹了口气。

    “我们问过张兴，可他坚持女儿是心脏病，遗体已经火化了。局里那段时间又忙，一时间没人盯着他……”

    不管是什么案件，连受害者家属都强行掩盖，

    就已经很难继续查了。

    “也就是说，那位老太太看见的那个男人，很有可能才是性侵，虐待的真凶么？”我一边看资料，一边问。

    “不是可能，是肯定。”

    “事发之后，我们重勘了现场。但是没留下什么别的痕迹，他们应该去收拾过了，而且不止一次。”

    “那条路监控又有问题，进口段完全看不见。他们应该利用了这个。”

    我把报告还给他。

    “看描述，现场应该不止一个人。”

    “可是我觉得，把张安安约出来的，应该就是杨明。”

    6.

    “为什么？”苏易问。

    “因为张安安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

    我想起林晓给我看的聊天记录，慢慢地说。

    “在晓晓说起，要不要去看看杨明的时候，张安安说太晚了。”

    “在后面，她对于后续要不要约人见面的回答是，外面不安全，最好在校内。”

    “最后，她同学对她有一点评价是，生怕别人怎么了她。”

    “所以，如果不是有人主动约她，她绝不可能出去。”

    “而且，这个人必须是她非常喜欢的杨明。感情害人啊。”苏易叹了口气，朝我挥挥手。

    “我马上就去查相关情况，”

    他停了一步。

    “有结果的话，会让你知道的。”

    不出所料，苏易他们查到了结果。

    “是真他妈不是东西。”苏易气得差点咬烂烟嘴。

    约张安安出来赴约的，就是杨明。

    少女打扮得美丽，但是顾虑。她害怕外面不安全，但是杨明的温声细语，俘虏了她。

    她穿了衬衫，牛仔裤和板鞋。深蓝的裤子把她的腿修饰得纤细，修长而笔直，板鞋外露出美丽的脚踝。

    这也是她对于外界最后的一点害怕，剩下的全部融化在杨明的蜜糖砒霜里。

    她走到外面，杨明穿着潮流的棒球外套，冲她帅气地挥了挥手。

    少女的春天在她第二十一个生日之前，来临了。

    他牵起她的手，说要请她去吃饭。

    然后，就把她带进了漆黑夜色里。

    “干什么？杨明，他们是谁！”张安安挣扎着，像受伤的小鹿一样。

    她看着周围的人渐渐围拢，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些像是棍棒一样的东西。

    她害怕地往杨明身后躲，却听到了他轻笑一声，转过身来。

    杨明伸手，掐住她的下巴，

    “张安安，你也不看看你下贱成什么样子。”

    “喜欢我，你也配吗？”

    女孩愣在原地，人间的声音仿佛离她越来越远。

    惨叫，屈辱，无助。

    痛苦，崩溃，恍惚。

    眼泪，白色，血。

    杨明抓着她的头发，充满恶意地往垃圾桶上撞。她耳鸣着，眼前头晕目眩。

    然后被他揪过来，对着脸，吐了口唾沫，

    然后狠狠扇了一巴掌。

    她感觉嘴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忍不住“哇”地一声，吐出来，

    混着血，

    那是一颗被打落的牙。

    “他的同伙都交代了……最恶心的是，他们还拍了视频……”

    苏易也有点说不下去了。

    我垂下头，看向自己的手心。

    那里已经被掐得起了深深的红印。

    我不禁想，为什么我不能再早一点，遇到张安安。

    和林晓一起，让她在遭遇这种事之前，

    至少有一个能正常说话的男性朋友。

    “你们，视频……删除了吧。”我感觉我呼吸有些费力。

    “肯定的。从源头到流通，网安那边连夜干活。”

    “那张兴……”

    “虽然他是复仇，杀了杨明，但也要坐牢。”苏易抽了口烟。

    “但我们至少不会让他变成杀人狂。”

    三天后，尘埃落定。

    媒体报道了这个案件，说的是张安安被抢劫，不给钱，然后杨明他们打了她。

    张兴愤怒之极，为了报仇隐忍，最后砍了杨明。

    没有让张安安再被流言蜚语揣测，也没有让张兴变成人人畏惧的杀人魔。

    我觉得，算是个好的处理。

    我和林晓说了这件事。

    作为最好的朋友，像抢劫之类的借口是瞒不住她的。

    她听完之后，哭了整整一晚。

    “阿诚，是我的不对……”

    “我那天应该陪着她去……”

    “我不应该劝她去试试的……都怪我……”

    我抱了抱她。

    “虽然很自私，但我还是庆幸你没有陪她去。”

    “明天我们去看她吧。”

    第二天我们来到张安安的墓前。是张兴立的，或许因为太急了，有点小。

    林晓把花摆在上面，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安安，对不起。我没有早点发现……对不起，对不起！”

    夏风无言吹起，轻轻掀动她的裙角。

    在下山的路上，我总觉得不对。像是有什么人在跟着我们。

    频频回头，却一无所获。

    就在我们转入一条小路的时候，

    “梆！——”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只是后脑勺一痛，

    就失去了知觉。

    7.

    “救命！救命！”

    我听见了林晓的声音。

    我费劲地睁开眼，后脑勺仍在隐隐作痛。

    入眼是一个废弃的工厂，而林晓被绑在一把椅子上。周围有几个拿着棍，棒的人，围在旁边。

    “醒了？”

    脑后头发被揪起，我被迫向后仰。

    是一个剃着怪模怪样发型的小混混，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

    “让条子拱出杨明的事，你很勇阿？”

    他阴恻恻地笑着。

    “你们，是他小弟？”我喘着气问。

    “明哥可是跟着老大唯一的一个本科生，”他嘿嘿笑着。

    “结果被那老东西砍了。”

    “明明上了他女儿就上了，烂货一个，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结果被砍了。”

    “本来算了都算了，结果你，也是个多管闲事的，”

    他拿着刀，在我脸上拍了拍，

    “活腻了吗？把明哥，还有我们都抓出来。”

    “现在条子在顺藤摸瓜，老大很火大。”

    原来，杨明的小弟，在视频之中不是全部！

    警方虽然都把他们抓了起来，但是没想到除此之外，还有！

    仅仅隔了一天……排查确实没这么快……

    “老大说了，你有点本事，不难为你。要么自己去把那个女的杀了，”他指了指林晓，“老大来保你，”

    “要么，你们俩一块死。”

    他幸灾乐祸地抛着刀。

    “选一个吧。”

    林晓的声音戛然而止，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

    过了半晌，

    “阿诚……你，你要活下来。”

    她带着惧怕，看着我。

    “我没关系的……”

    我叹了一口气，冲旁边的混混点了点头。

    混混冷笑一声，解开我被绑在背后的手，然后把刀扔给我，看着我捡起来，慢慢走过去。

    “知道怎么杀人吗？”他恶意地笑着。

    我走到林晓面前，坐下，与她四目相对。

    她的眼神中，全是惊慌，恐惧，然后像强装镇定一样地，闭上了眼睛。

    我靠近林晓，左手却偷偷摸进裤子口袋中……

    刀慢慢伸过去……

    突然，我猛地把刀往后一扔，一把扯开了林晓的绳子，

    “快跑！”

    与此同时，

    我左手将掏出来的东西，狠狠往地上一摔！

    刺眼的火光爆炸而起！

    “什么！什么东西！”我听到了慌乱地吼声。

    而我拉着林晓，趁着他们眼睛看不见，往工厂后门狂奔而出！

    工厂后门，小楼房中。

    我关上门，喘了口气。

    这里的楼房废弃已久，锁朽坏不堪，我一脚就能踢开。虽然他们很可能过来找，但是我们也能在各个房间躲避，倒也能躲。

    人烟罕至，只能误导他们，让他们以为我们已经逃离，再想办法。

    “阿诚，那是什么？”林晓平静下来，瞪大眼睛看我。

    “自制的闪光弹。”

    苏易其实偷偷提醒过我了。

    “杨明一个学生，能纠缠起那么一大批打手就很可疑了。”

    “你这段时间一定要小心。”

    于是，从他那里回来，我就借用学校的高锰酸钾，铝粉，镁粉等，塞在乒乓球里，做了简易的闪光弹。

    “你太厉害了……”林晓赞叹着。她从我跑路的时候顺便拎起来的背包里面掏了一瓶水，先扭开瓶盖喝了一口，然后递给我。

    “先喝点水休息下吧。一会他们可能还会过来。”

    我也喝了一口。

    逃命时的肾上腺素慢慢消退，此时在狭小的房间，我开始慢慢感觉到疲惫了。

    林晓看了出来，她收了收房间，让我靠在她怀里。

    “休息一下吧，阿诚。”

    她的轻言细语，让我慢慢放松下来。

    “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我叹了口气，疲惫地点了点头。

    “在休息之前，”

    我轻声道，

    “我有个问题。”

    “是什么呢？”

    “林晓，为什么刚才在废弃工厂里，”

    “你手上的绳子绑在前面，而且还是活结？”

    “这是不是说明，你和那群人，”

    “是认识的？”

    8.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这个案子很奇怪。”

    我直起身体，喘了口气，慢慢地说。

    “张兴在教室突然发狂，杀了杨明，还想杀你。”

    林晓的神色有些困惑，

    “怎么了？”

    “这件事情里面存在两个巧合。第一，张兴带刀。第二，杨明来上课。”

    我平静地看着她。

    “张兴老师是为了报仇，才拿的刀呀！”

    我摇了摇头。

    “不，这不合理。”

    “杨明作为一个翘课已经成习惯的学生，本身来上课就已经很离奇了。”

    “而他来上课的这天，张兴又正好带了一把刀，这就是更加离奇的事情。”

    “或许，张兴老师天天都带着刀呢？就能杨明来上课。”林晓看着我道。

    我笑了一声。

    “好吧，那我们姑且先把这个事情放在一边。”

    “第二个奇怪的点在于，张兴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动手。”

    “那肯定是因为他恰巧在课堂上碰到杨明，然后忍不住了吧。”

    “不，”我摇头，

    “我奇怪的点在于，为什么没有更早，或是更晚，而是就在那天。”

    “张安安死了两个星期。他如果查出杨明是凶手，要报仇，他肯定直接带着刀去找他。毕竟在那两个星期，杨明都还有露面。”

    “而他也没有等杨明上完课，再偷偷尾随他，杀掉。这种方法也更快，还隐蔽。”

    “可是，为什么就在那天，他这样做了呢？”

    林晓沉默着，却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我。

    “第三个问题，为什么杨明之前对张安安很冷漠，突然有一天变得热情，最后还约她出来？”

    “在这一连串事情里面，虽然很多都可以用巧合来解释，但是，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

    我轻声说。

    “换一种思路，如果这一切都是有人诱导的呢？”

    “有人诱导杨明，让他决定对张安安犯罪。”

    “张兴悲痛，有人偷偷告诉他，你的女儿是被杨明欺负到自杀的。”

    “然后用了方法逼迫，让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做出决定，”

    “而在这个时间，这个人又恰好把杨明诱导到了学校，这才酿成惨剧。”

    “可是，那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呢？”林晓望着我。

    “她想让张兴杀了杨明，”我轻轻吐了一口气，看着林晓。

    “因为杨明和她的同盟破裂，要把她诱导的始末说出来。”

    “她想要借刀杀人。”

    林晓冷静了下来，看着我。半晌，她轻启朱唇，

    “你是想说，这个诱导的人，是我吗？”

    “我查了你的通信记录。虽然你用了别的卡。”我看着她。

    “在张兴案的头一天，你和杨明有电话。”

    “你非常谨慎，没有留下任何文字证据。但是你们的电话打了整整半个小时。”

    “第二天，有人看到你上第一节课之前，就走进了张兴的办公室。”

    “明明第一节是早八，没什么人，但你也在那里等了半个小时。”

    “可是，这都是正常的啊。我找杨明是想约他看安安，找张兴老师是想安慰一下他。”林晓看着我。

    “我觉得这样的举动很奇怪，所以我就往前倒着回头查了查。”我没理她，继续说。

    “在杨明突然对张安安语言态度软化前一天，你和他打了通电话。”

    “在杨明决定犯案的当天上午，你也和他打了个电话。”

    “我……我想劝他……”

    我摇了摇头。

    “你和他电话的次数不多，然而偏偏每一次，张安安出事之前，你都和他有联系。”

    “林晓，这不可疑吗？”

    “可是你没有证据！”她皱眉，看着我。

    “你能解释，那天张安安被杨明侵犯的时候，你在哪儿吗？”

    “我查遍了所有地方，都没找到你的不在场证明！”

    “我……”

    “如果你又想用借口，理由，还是省省吧。”我终于说到了最后。

    “你还记得，在那一天，我们俩干了什么吗？”

    “什么？”林晓明显有些想不起来。

    我轻轻笑了一声，指了指她的手。她看了看，又疑惑地看着我。

    “你要我帮你涂指甲油。”我慢慢地说。

    “可是你有没有发现，你的指甲油花了呢？”

    “因为它们粘在了张安安的头发上，”

    “你一手拿着相机，一手去拽她的头发，嘲讽着，谩骂着，旁观着，窃笑着，”

    “却浑然不知，你已经在她的头发上，”

    “留下了决定性的证据！”

    9.

    第一次看到张安安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呢？

    林晓想着，却只记得一个点。

    那天她穿着随意，却染了一头金发，然后拿了只笔，像簪子一样插在上面。

    自由而美丽。

    她似乎从来没有担忧的事。

    不缺追求者，不缺好成绩。因为父亲是老师，平时还是各位老师眼中的乖乖女。

    然而私下里她也骂人，性格也有点坏。

    这不公平。

    明明我比她努力，比她温柔，比她好！

    她带着天真的笑容看着张安安，面具底下的毒水沸腾成汤，

    “安安，我陪你！”

    因为她要靠张安安，衬托出自己比她强。

    慢慢的，学校风气转变了。从千篇一律的夸，到觉得张安安好像也不那么完美。

    张安安本人倒是无所谓。

    “他们说他们的阿。”她用叉子挖了一大块蛋糕，露出幸福的笑容，

    “我又不是钱，怎么可能每个人都喜欢。”

    “欸晓晓，这个蛋糕很好吃哦。”

    除了别人对你的评价，你就是个垃圾！你什么都不是！

    林晓看着那块蛋糕，好半天才挤出一个笑容，

    “不了安安，我减肥。”

    当你只能作为反光板站在我旁边的时候，

    你还会不会这么云淡风轻呢？

    杨明的事情是个意外。

    林晓看着张安安发的消息，差点咬碎了牙。

    “你这个贱人……你怎么可以！”

    用一句话形容杨明和林晓之间的关系就是，

    上床，给钱，但不做爱。

    巨大的嫉妒吞噬了林晓，她拿起了手机。

    “杨明，最近那个追你的女生，”

    “是叫张安安吧？”

    她能容忍自己不是杨明的唯一一个。因为他帅，有钱，还和一些当地势力有联系。玩得花一点理所应当。

    她只是不能容忍杨明的眼睛里，有张安安。

    这是她唯一剩下的东西，可是张安安也要抢走。

    “你是真的狠。”

    他们蹂躏完张安安，杨明看着拍着视频的林晓，冷笑了一声。

    是吗？

    这就叫狠吗？

    张安安抢了我的所有光辉，让众人的目光只看着她，

    我只是报复回去，只是让她和自己喜欢的人上上床，

    只是仅此而已，

    就叫狠吗？

    她回过神来，看着我，我也看着她。

    林晓嘲讽地笑了笑。

    “我就知道，”她带着感叹一般的语调，

    “张安安这个贱人，哪怕死了之后，”

    “也要把我的东西抢走。”

    “不过，跟你在一起本来就是随便玩玩，”她表情轻松起来，

    “杨明的老大已经答应送我出国读书。知道这件事的人必须死。”

    杨明威胁她，如果不想办法让他在老大那里更进一步的话，

    就要举报林晓。

    可是。用过就扔，才是林晓的风格啊。

    “说了这么多，你确实脑子不错。”林晓看着我，伸了个懒腰，

    “但是，也差不多到时间了吧。”

    她咯咯笑着，看了看手机。

    “安眠药，40分钟就倒。你刚进来的时候喝了一口水，现在应该差不多了吧？”

    林晓刚说完这句话，却突然感觉自己手脚一重。

    林晓心中一凉，不敢置信地看着旁边的水平。

    紧接着，她看着我直起了腰，点了点水瓶，

    “这句话，还给你。”

    “安眠药，药效发作，四十分钟。”

    紧接着，林晓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人从背包里抽出来一把黑伞。

    伞像黑色幕布一样，飞旋张开，

    一把雪亮的刀跃然而下。

    10.

    “在开始之前，我想讲个故事。”

    “有一个大学教授，和他的妻子离婚了。总之是各种日子过不下去的理由，他们的孩子是一对姐弟。他抚养姐姐，他妻子抚养弟弟。”

    “两个家庭各自重组，但是姐弟两人没那么多顾及，关系仍旧不错。”

    “时光飞逝，姐姐和弟弟在同一座城市上了大学。”

    “姐姐性格不太好，因此朋友不多。有一天，她欣喜地和弟弟说，我有个好朋友了。”

    “这个好朋友处处让着她，包容着她的脾气，鼓动着她任性妄为，”

    “她感受到一种被珍视的快乐。”

    “后来，这个姐姐恋爱了。弟弟很担心，生怕姐姐遇到不测。”

    “果然，在一天夜里，姐姐回了家。”

    “那天弟弟在学校，只有爸爸在家。不知道爸爸和她说了什么，”

    “姐姐第二天就去了。”

    “弟弟甚至没能见她最后一面。”

    “然后弟弟开始调查，发现她身边这个所谓的好朋友，其实是条毒蛇。”

    “她在姐姐喜欢的男人床上，被他虐打，折磨，可她甘之如饴！”

    “然后，她让这个男的和他的朋友侵犯了姐姐！让她痛苦地死去。”

    “她还设计教授，帮他杀了那个侵犯姐姐的凶手。”

    “可她还不满足，她还想把弟弟也杀掉。因为弟弟和她在一起时，她总觉得弟弟看出了什么。”

    “即将出国的她不能容忍有这样的漏洞，故意让弟弟查明真相，牵连到一些背后势力。这会顺理成章地要了他的命。”

    “然而，弟弟看出来了。他将计就计，”

    “因为，同样的，弟弟想在最后，”

    “亲手杀了这个朋友。”

    林晓的眼睛随着我的话语，瞪得越来越圆。

    “抱歉啊，我讲故事天赋不是很好，太干涩了。”

    我叹了口气，笑了笑。

    “哦对了，我都忘了讲故事人物的姓名。”

    “这个教授姓张，妻子姓许。”

    “女儿叫张安安。”

    “儿子叫许诚。”

    我把伞轻轻一丢，然后握紧刀柄。

    “住手！”

    11

    我赶到的时候，许诚手中的刀离林晓的脖子就只有一寸。

    他面色平常，甚至还有心情和我打招呼。

    “苏警官。”

    第一次见到许诚的时候，我对他就有一种直觉。

    这种直觉很难说，也很难受。我觉得他平静，却很危险。

    后来我才反应过来，这种直觉像什么。

    它像我每一次去监狱，看那些心理素质强大的，

    连续杀人犯。

    我来不及喘气，急速道，

    “许诚，别冲动！”

    “好好想一想，值不值得！”

    那天，他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

    “苏警官，请问张安安的尸体头发上，那抹红色是什么？”

    他手中的照片里，女孩头发上粘着一抹暗色的红。

    “我不知道，但法医说，像什么油性颜料，但肯定不是血。”

    他听了，嘴角像是轻轻勾了勾。

    “我明白了，谢谢您。”

    我看着他的背影，莫名觉得如果不跟着他，可能会让我终身后悔。

    “值得啊。”许诚叹了一口气，手上却丝毫不松。

    “那可是我的安安姐。”

    “她特别好。”

    “小的时候爸妈吵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都是她来找我。然后我们俩一起看小说，一起争论，两个人在房间里偷偷隐藏惊喜和笑容。”

    “爸妈离婚之后，她也经常来找我，看我。我初中在学校里被欺负，还是她帮我出头。”

    “她那么瘦，但是可以一拳打翻一个比我高十五公分的男生。”

    “她强大，自信，美丽，快乐……可没多少朋友。”

    “所以，你知道当她说，她有好朋友了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吗？”

    他转头，看着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的林晓。

    “你知道，当她说，她好像恋爱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吗？”

    许诚的神色冷静，却带着点嘲讽的笑意。

    “我想好了。等姐姐的孩子一出生，我就要做最无法无天的小舅子。如果她和丈夫吵架，那我就是她永远的后盾。我希望她好，我希望她连着我，小时候的我俩那些难过的东西，全部一起，”

    “无法无天地快乐。”

    “可是，我等到的是安安姐冷冰冰的尸体。”

    “她明明说，我们俩长大之后，都要好好的。世界很美好，她想带着我去到处旅行，到处看看。”

    “可她却被你们这种畜生折磨，带着一身屈辱和不甘，带着痛苦躲到了那个世界，”

    “只给了我她的尸体！”

    许诚咬着牙，泪水从他的眼角滚落。

    他把刀往前，语气放轻，

    “没事的，苏警官。”

    “我觉得值得。”

    “生与死孰轻孰重呢？既然姐姐躲到了轻的那一边，”

    “那我也跟着去就好了。”

    危急时刻，我顾不得许多，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扬声大喊，

    “可是，张安安希望你活着！”

    那封信上带着些血痕。应该是张安安最后一夜时，写的。

    那是殡仪馆之中，张安安的最后遗物。因为里面有些沉，像是装着财物，火化工作人员私自留了下来。

    信上只有一句话。

    “许诚。”

    “能替姐姐，继续坚强吗？”

    无言的泪从许诚腮边流下。

    他终于“哐啷”一声，丢下了刀，跪在地上。

    “姐姐，姐姐……”他哭得撕心裂肺，哭得不能自已。

    天边雷鸣渐起。

    我突然感觉到脸上一阵湿润，山风凉爽。

    下雨了。

    12.

    呜啦作响的警车押走了林晓。

    许诚看着它走远，准备站起来。

    突然，他感觉到后脑勺被一个什么东西抵住。他深吸一口气，双手举起，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为什么拿枪指着我，苏警官？”

    他的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却仍然平静。

    苏易看着他。

    “许诚，”

    “自从张安安死后，你就开始监控林晓。”

    “那天早上，她去找张兴，跟他说侵犯张安安的凶手就是杨明。张兴震惊盛怒，她又添油加醋说，杨明今天就会出现在教室。”

    “在离开的时候，她在办公室角落，有意放了一把刀。”

    苏易深吸一口气，

    “那个时候，你应该就在偷听吧？”

    “所以，你应该早就知道张兴要杀人了？”

    “你是亲眼放任着自己的父亲，杀人入狱吗？”

    许诚叹了口气，声线放得很平。

    “苏警官，那你知道，张兴其实是知道，自己女儿被侵犯了吗？”

    “安安姐回家就立刻告诉了他，可是这个垃圾，”

    他不屑地哼了一声，

    “这个垃圾，他居然觉得女儿有辱家风！”

    “他不仅没有报警，没有彻查，还骂了安安姐一顿。”

    “如果不是万念俱灰，安安姐怎么可能选择用那么痛苦的方式自杀呢？”

    “吞安眠药可不是睡着，而是痛苦得像是精神在遭受火刑一样啊！”

    苏易手上摇晃了一下，

    “你是说……”他不敢置信。

    “他伪造死亡记录，就是怕别人知道他女儿的事！”

    “我问过他，我说你知道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你知道她有多痛苦吗？”

    许诚的声音已经又哭又笑，像是癫狂。

    “他居然说，是她自己不检点！家丑不可外扬！”

    “在这半个月中，他哪怕能表露出一次，想去报警，想给女儿一个公道的态度，”

    “林晓借刀杀人时，我都会阻止。”

    “可他从来没有！甚至想要忘却！”

    “苏警官，”

    许诚冷静了一些，深吸一口气。

    “你问我，你知不知道。”

    “我的回答亦同我问张兴，你知不知道。”

    “所以，是的，”

    “我撒谎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