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了连环杀人凶手后   >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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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2023-09-23 16:53 字数:20332 作者:苏舒
    我嫁给了连环杀人凶手后

    在我枕边酣睡的丈夫,很有可能是一起连环碎尸案的凶手。

    一个月前,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我嫁给了我的丈夫—沈阔。

    知情的人都瞠目咂舌,并不看好这段称得上怪异的婚姻,他们都怀疑沈阔是不是被我下蛊了。

    按照门当户对的标准来说,我俩并不般配,可以说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相遇都极其困难,更遑论结婚。

    沈阔他是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他拥有高学历,海外研学背景,以及良好的家世,精湛的医术。老天爷更嫌弃对他不够好,还给了他一张温润如玉,人畜无害的脸。

    而不久前,我还只是一个混迹在夜场里的坐台小姐,化着浓妆,穿着贴近臀底的超短裙,说难听点的话,上不得台面的妓女。

    体面的外科医生和见不得光的坐台小姐能携手走进婚姻,确实很奇怪。

    有人能把我从泥潭里拉出来,我只觉得我很幸运,直到,直到有一天我知道了一个秘密。

    骇人听闻的几起碎尸案,可能是他的手笔。

    而我是唯一活着的知情者,谨防他一时兴起杀了我,我必须陪他继续演下去,以一个妻子的身份。

    1

    天气很闷,黑沉沉的云压在头顶上,密不透风地笼罩整个城市,好似要一口气把人憋死。

    客厅里一片昏暗,我推开窗户,任由急遽的风刮在脸上,心烦意乱盯着楼下小区里的建筑物发神。

    因为小时候的一些经历,我很厌恶这样沉闷的天气,更厌恶随时可能倾盆而下的大雨。

    我给沈阔打了电话,他没接。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我略微不安。

    沈阔今天没有额外的手术,本来应该早就下班回家了。

    每次面对这种下雨的天气,沈阔都会晚归,或许是直接留宿在医院,可能是下雨天,真的给一些人会带来坏运气吧。

    我把饭菜反复热了几遍,又窝在沙发上等了好一会,仍然不见沈阔回家。

    墙面上的钟“嘀嗒”“嘀嗒”拨动。

    整个房间静下来,只能听见钟表拨动的声音。

    “哗啦”突然雷鸣电闪,我心跳加速,不一会儿,夏日的雨湍急又澎湃地倾泻下来。

    我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随机调到一个娱乐节目,里面的主持人正在积极地活跃气氛。

    或许是外面淅沥淅沥的雨声太催眠,也或者是等待的时间太枯燥,听着电视机里的欢声笑语,我竟昏沉沉睡了过去。

    在梦里,也是无边无际的雨,连绵不绝的雨牵成巨大的雨幕,像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要吞食我。

    我迷茫地环顾一圈,这个地方很陌生,没有城市的建筑和人居住的痕迹,像一片荒野,一眼看去没有边际。

    我赤裸着脚踩在水洼里,脚底还有小石块抵住肌肤的刺痛感,冰冷刺骨的雨水打在我的脸上,冷得我瑟瑟发抖。

    这是梦吗?

    我能清楚地感受到我的身体在不可抑制地颤抖,牙齿上下碰撞得剧烈。

    为什么我会有这么清楚的感受?

    不知道往前走了多久,雨还是没有停下来的预兆,反而越下越猛。

    我好像陷入梦里了。

    真奇怪。

    我皱眉,猛掐了一下左臂内侧的嫩肉,再次睁开眼,眼前还是无边无际的雨。

    “阿允,阿允。”

    一道温柔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瞳孔猛地一缩,转身望去,“姐姐?”

    什么都没有。

    雨声响动,我甚至听不见自己喘气的声音。

    可是刚刚的声音,清晰明了地落入我的耳朵。

    那明显就是姐姐的声音,只有她会那样温柔地叫我阿允。

    “姐姐,姐姐。”我冲着四周大喊,期待能再听见她的声音。

    可是我喊破喉咙,也不见雨中再有回应,我无厘头地四处翻找,没有结果,期待落空的感受并不好,我又一股脑地往前跑。

    往前跑,一直往前跑。

    梦醒了就好了,我想。

    身上的衬衣被雨水淋湿,我的头发早就浸泡得透透的,湿答答地搭在肩上。

    直到冲破了一道黑雾,眼前出现了熟悉的建筑我才意识到要停下来。

    东倒西歪的垃圾桶倒在楼梯口旁边,顺着楼梯口看去,微弱的黄色楼道灯照不清楼道,依稀能看清墙面斑驳泛黄的小广告字体。

    这是,姐姐住的廉租房。

    我用力抹了一把挡眼的雨水,叮叮咣咣顺着楼道爬上楼,门被我敲得巨响,“姐姐,是我啊,我是阿允,你在家吗?”

    “姐姐!”

    “开门!”

    不安的情绪被放大,无数种恐怖的猜想滋生在我的脑海里,我开始疯狂地砸门,伸脚猛踹门。

    终于。

    “呲啦”门开了。

    我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三分之一的时候,难闻的腥臭味袭卷了我的鼻腔。

    下一秒,我腿一软,无力跌坐在地上。

    眼前是触目惊心的鲜血,墙壁,地面,它静静地流淌,甚至汩汩地从门缝淌到我的鞋底上。

    我腿软地走不动路,哆哆嗦嗦地扶着左侧的墙,连滚带爬进入房子。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往前走。

    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细微的光透过一点点缝隙流进来,客厅一片狼藉。

    看向厨房的位置,我屏住呼吸。

    简易的木制餐桌,外面铺着一层碎花桌布,桌面上摆放了四五盘菜,餐具精美,摆放整齐。

    盘子上面搁置着宽厚均匀的薄片,依稀能看出是肉类薄片,上面有肉的纹理。

    它们被整齐地叠放,摆放成精致的菜品造型。

    倘若不是难以忽视的腥臭味和餐桌正中的那个东西,我还会安慰自己那是一桌美味的鲜食,毕竟两边桌子上还摆了两个蘸料用的小碟子。

    正中央的大盘子里摆放着是一个背对着我的头颅,从我的方向,只能看见长长的头发披散在盘子上。

    “不,不可能。”

    “不可能是真的。”恐怖片都不敢这么演,我心惊胆颤地想往后退,拼尽全力却无法迈出一步。

    我被莫名其妙的力量禁锢了四肢。

    “是梦!”

    我头痛欲裂,额头冒出细微的冷汗,不敢相信地别开眼,我在做噩梦,我一定是在做噩梦。

    而我的手突然像是被无形的线控制住了一样,颤抖着伸向那个背对着我的头颅,我疯狂摇头,泪流满面,“不要,不要,我不要看。”

    “不!”

    “姐姐!姐姐!”

    “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

    看清那个脸是谁后,我恍若雷击,崩溃地跌坐在地,眼前的世界轰隆一声坍塌了。

    “姐姐,姐姐!”

    我从梦里惊醒,就像缺氧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喘气,冷汗打湿的头发紧巴巴地贴在脸颊边。

    面前投下一道阴影,我惊恐地抬头,不知何时,沈阔站在我面前。

    2

    他笔直地站着,不知站了多久,就像一节枯枝,干硬得一动不动。

    他面目阴沉,眼睛死死盯着我,黑色眼珠子不带分毫转动。

    “老公……”我嗫嚅道。

    “你梦见了什么?”他的嗓音很低,不像平时的温和,但是却带着一点不太真切的兴奋感。

    “没,只是梦到了小时候被父亲关在黑屋子里,有点害怕。”我低头掩去面上的神色,小声道。

    低头的瞬间,我看清他平时分外干净的鞋面上沾了不少泥巴点子,而他的身后,从门口到客厅的地板上,留有一串泥巴印子。

    “你在喊,姐姐?”他凑近我的脸,手指温柔地擦过我的脸颊。

    一点一点地擦过我的脸颊,然后是耳际,一直延伸到我脆弱的脖颈,他的手指长而匀称,眷恋地在我颈间流连。

    他的指腹冰冷,一下一下抚摸我的颈动脉,激得我的后背一阵发凉。

    “你怎么没告诉我你有姐姐,我们结婚都没有通知她到场。”

    “多没有礼貌呀,老婆。”他细细的咀嚼后两个字,尾音拖长,语气似责怪又似遗憾。

    我连忙摇头,“小时候的玩伴,现在早不认识了。”

    “是吗?”他失望地低下头,轻咬了一下我的嘴唇,然后道,“我还以为我又可以多一个亲人呢。”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失望,神色明显黯淡,但是,沈阔真的是那种在乎亲人的人吗?

    “老公,你饿了没,我去给你热饭。”我系上围裙,朝着厨房走去,“你先看会电视,一会儿就好。”

    沈阔轻轻“嗯”了一声,“确实是饿了,今天额外加了一台手术,患者很不省心,折腾了很久。”

    闻言,我眼皮跳了一下,接话道,“谁叫老公你是医生呢,大爱无疆,为人民奉献嘛。”

    久久不见沈阔回话,我回头看,正对上沈阔的眼睛,黑漆漆的,看不见底,似乎多看几眼就会陷进。

    他抿嘴微笑着看着我,不发一语。

    我佯装害羞的撇过头,避开他直勾勾的眼神。

    沈阔吃完饭去洗澡,浴室的水哗啦哗啦的响。

    我弯着腰正在拖地,脑海里不断回想先前的那个真实的梦。

    电视里的娱乐节目突然暂停,临时插播进来一条紧急新闻。

    屏幕里面的新闻主播带着颤抖的声音响起,“现在本台紧急插播一条社会新闻,北京时间晚上十一点整,城西一公寓楼下发现一袋碎尸,本市警察紧急调查,死者为女性,二十三岁左右,身份不详,还在调查中。”

    “死者被发现时,身边无衣物,四肢用斧头状凶器分割,躯干被刀具分成小块和薄片,凶手杀人手法凶残,虐杀成性,本案与前几起轰动全市的连环碎尸案手法相似,很有可能是同一名凶手所为。”

    “警方郑重承诺,一定尽全力将凶手缉拿归案,但是在未抓到凶手之前,提醒广大市民雨天尽量减少出门,或者尽量不要独自一人出门,而应结伴出行。”

    “特别是广大女性市民,尽量避免去往偏僻的地方,保障自己的生命安全,另外,有任何线索的市民欢迎拨打本台热线。”

    又是这样,每次他暴雨天晚归,就会出现这种新闻。

    我的手指用力向掌心蜷缩,胸腔内翻滚着强烈的恐惧,我深呼吸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浴室。

    刚刚吃饭的时候,晃一眼的时间,我好像看到沈阔的衣角上,沾了一指甲盖大小的,红褐色的东西。

    太凑巧了,我想,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一个令人胆寒的猜想开始滋生。

    为了验证我的猜想,我放轻手脚跑到脏衣篮这边,翻出他今天穿的灰色衬衣。

    那个红褐色的印记留在他衬衣下摆上,像喷溅上去的血一样。

    我竭力稳定住心神,耳朵一边谨慎地注意着浴室的水声,一边凑近去闻那红褐色是否有血腥味。

    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味萦绕在鼻尖,又联想到那个插播的新闻,我吓得丢掉衣服。

    一口气还没提上来,我正准备回头去看沈阔出来没有。

    突然,我感觉到肩膀上一沉,余光中我的肩膀,被搭上了一只白皙纤长的手。

    我缓慢而僵硬地转头,正对上沈阔微微一笑的脸。

    3

    “老婆,你在看什么?”沈阔一把拿过我手里攥紧的衬衣,他低头好奇地扫了一眼,眼睛微微眨了一下。

    橘黄色的灯光打到他的脸上,棱角分明的脸在柔和的灯光下稍显温顺,他像一个真正体贴的丈夫冲我微微一笑。

    他的眼神关切又体贴,落在我的身上,却好像变成实质性的压迫感,压的我喘不过气。

    “老婆,你发现了什么让你害怕的东西吗?”见我一直在紧张地发抖,他嘴角的笑容加深,嗓音也更加温柔缱绻。

    他的态度变化无常,让我揣度不透,但是他极其有可能就是新闻里的连环杀人犯凶手,就算不是凶手,也与凶手有很深的联系。

    没准是帮凶,有可能警察搞错了,连环杀人案是多人行凶!

    我的丈夫可能是连环杀人犯!

    他是一个畜生,杀人魔,手上沾了很多年轻女孩的生命!

    心里无数个念头在翻腾,但无论怎么来看,他都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我的心头狂跳,没有时间去捋顺思绪。

    目前最重要的问题是,他会不会杀了他新婚的妻子灭口。

    以我过往对他的性格了解,我心一沉,秉持着“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心理,我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嗓音饱含担忧道,“老公,你的衬衣上为什么会有血,处理患者的时候,你是不是受伤了?”

    我摆出一张无比诚恳的脸,眼睛饱含真挚,嗓音轻柔细腻,活脱脱一个不关心世界,只在乎丈夫的好妻子形象。

    见他的神色有了略微的松动,我大着胆子牵过他的手,指尖穿过他的手指,十指相扣。

    “老公,你,你是不是杀人了。”我贴近他的身体,尽量放缓语调,不让他察觉出有任何质问的味道。

    沈阔神色猛地一滞,明显没预料到我会这么直白的问出口。

    他一时之间没说话,喉结上下微动,眼底骤然升起如毒蛇一样的冰冷情绪。

    我心底害怕,担心他突然暴起,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提醒他回神。

    “如果我说是呢?”他垂下眼睑,漫不经心地问,“你会报警吗?”

    我沉默了一下。

    “抓我去坐牢?然后枪毙我?你是警察?潜伏在我身边这么久,装得很辛苦吧,你是在套我话吗?你是不是录音了!你是不是录音了!”他的喉咙里发出一阵阴测测的笑声,让我不寒而栗。

    我皱眉打断他,“你在说什么?什么警察?我怎么可能会是警察,沈阔!”

    他一连串的问题打得我措手不及,但是他多疑敏感的性格我倒是非常清楚。

    他精神上绝对有病,他面对不确定的事情就会作最坏的打算,不管是人,还是事情,对方展露出一点不好的苗头,他就选择用极端的方式去处理,他面对伤害的第一反应就是攻击。

    我只有让他相信,我跟他是一路人,我会坚定地站在他那边,理解他,包容他,爱护他,我会成为和他一样的人,和他一样站在黑暗里,他才会放下戒备。

    他盯着我的脸,伸出左手,冰冷的手指突然锁住我的脖子,一点一点加大力气。

    我懵掉,反应过来使劲去拉开他的手,拼尽全力,他的手却也纹丝不动。

    他看着我慌乱无措的模样,嘴角的笑容无限地加深,孩子一样兴奋地偏头看着我挣扎。

    真是变态,欣赏活人的濒死之态。

    一点一点,我感觉到我脖颈几近被拧断,呼吸严重不畅,氧气正在被剥离我的身体,我犹如一条失水的鱼,鼻翼一张一翕。

    我的脸涨得紫红,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我拼命蹬腿,“沈…阔…,相信我,我不会害你,哪怕你杀了人,我也爱你啊…爱你的…每一面。”

    脑袋失去意识之前,沈阔到底松开了手,我脚下一软,不小心扑倒在他怀里,我拼命地大口呼吸。

    “李允,我杀了人,你也爱我吗?”沈阔的声音压抑而冰冷。

    闻言,我把头埋在他的臂弯里,小声的哽咽道,“正义对于我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如果没有你,我只是夜场里一个被玩弄的妓女,没有钱,没有爱,那些男人想摸我就摸我,想骂我就骂我,想打我就打我。”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吗,我被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按在桌子上,他喝醉了,他拿酒瓶子砸我的头取乐。”

    “一瓶,两瓶,我的头都要被砸出个洞了,后来,他拿了一叠钱,塞在我的胸口就走了。”

    “我活得像狗一样,不,连狗都不如,要死不活地如行尸走肉。”

    “他们打我,骂我,辱我,只有你珍重我,我爱你,沈阔,是你把我从泥巴里拉了出来,把我洗干净了留在身边啊!”我哭得不能自已,泪水不要钱得往下掉,浸湿了他的衣袖。

    “我怎么可能会害你。”我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哭得太撕心裂肺,眼睛周围都有明显的红肿。

    “你是我唯一的家人。”我哭着再补了一句。

    沈阔沉默不语,他弯下腰,伸出匀称的手指,轻轻擦拭我的脸颊。

    我的一颗心仿佛被攥紧,刚刚死里逃生的庆幸感消失不见,他的沉默,仿若把我挂起来凌迟。

    我睁大红肿的眼睛,用一种我很受伤的神色盯着他,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掉到他的手背上,他被烫得缩了一下手。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把你娶回家吗?”他扯开笑。

    我摇头。

    诚然,我确实不知道,明明是两条如同平行线的两个人。

    如果硬要有一点交集的话,那可能就是商家和客户的关系。

    “因为,别人都给不了的感觉,你给了我。”

    “什么感觉?”我疑惑不解。

    “你很像我死去多年的妈妈。”

    我肩膀一抖,他应该不会在这个情况下跟我开玩笑吧。

    沈阔居然有恋母情节?

    他扶住我的腰,低头亲了一口我的额头,他轻轻在我耳边说,“既然我救了你,那就不要背叛我,不要离开我,不然你的下场会像她一样。”

    看他说话的口气,他妈妈的去世,不会也跟他有关系吧。

    我心里掀起了波澜,面上不显。

    “懂吗,李允。”

    “懂!非常懂!”我如小鸡啄米点头,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你杀人我递刀,你埋尸我挖坑!”

    “我们妇唱夫随!哦不,夫唱妇随。”

    他笑得灿烂,摇摇头看着我。

    “可惜了,我没杀人。”沈阔叹气道。

    4

    最近天气很好,一整个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这个城市迎来了骄阳似火皎的夏天,夏季少雨而阳光灿烂。

    今天沈阔去外省开研讨会了,一时半会不会回家。

    对我而言,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我看向客厅天花板上的摄像头,装模作样打开冰箱柜门查看了一下,微微一笑,拿起门口的菜篮子,给沈阔拨了个电话,“喂,老公,我出去买点菜,家里没菜了。”

    “嗯,早点回家。”他应了一声,就挂掉了。

    自从那次之后,沈阔隔天就在家里安装了摄像头,全天二十四小时监视我的行为。

    他是怕我报警,还是怕我逃离他,我不清楚他的意图。

    他以为我不知道,我的手机里也被他装入了定位芯片,手机定位还不够,连送我的项链,里面也有微型定位。

    我装作不知情,一切都无事发生的样子。

    和沈阔在一起那天开始,我就辞去了工作,他也不允许我出去工作接触其他人,他希望我在家做一个全职老婆,而我也乐在其中。

    我每天如常地在家醒来,买菜,做饭,等他回家。贤惠地照顾他的起居,活脱脱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妻子形象。

    但是监视加定位跟踪,这是正常人类能干出来的事情?

    我关上门,深吸一口气,呆上口罩和帽子,朝着超市的方向走去。

    超市人潮拥挤,我避开人群,走到超市的后门,敲开门,王婶迎面走出来。

    “王婶,麻烦您了。”我低声道。

    我把装有定位芯片的手机和项链放进菜篮子里,然后把篮子递给王婶。

    她点点头,接过篮子挎在手臂上就离开了我的视线。

    按照我和王婶的规划,她需要在超市的范围移动接近二十几分钟,然后再去距离很远的菜市场买点新鲜水果,由此误导沈阔,给我留出较为富裕的时间,在我赶回来之后,她再回到小区内把菜篮子交给我。

    我拿出上次出门偷偷购入的备用手机,根据上面的导航,我找到了沈阔上班的医院。

    沈阔告诉我,那天衬衣上的血迹,是当时一个被送到医院的车祸患者,急救时手抓在他衬衣衣摆上留下的。

    当时他准备下班了,情况危急,他就直接冲上去了。

    我的看法是,他在骗小孩子呢。

    想起那天他掐住我脖子的眼神,我就不寒而栗。

    我从急诊部绕过去,从楼梯间一路爬到三楼,看向门牌上写着的副院长办公室,我拢了拢头发,压低帽沿,尽可能遮住脸。

    我敲开了门。

    “你是?”里面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疑惑地看向我。

    我抵住门,往身后扫了一眼,确认身后没人看见我后,把他往里一推,然后迅速关紧门。

    “你要干什么!”他的脸没有明显慌乱,甚至还端着威严呵斥我。

    “院长你好,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想要一样东西。”我礼貌道。

    他冷哼一声,绕着桌子走到上面摆放的座机面前,伸手指了一下座机,“我劝你快离开,不然我报警了。”

    “我只是想看一眼贵医院一个月前的监控,我有急用,保安那里说只有您有权限。”我诚恳解释。

    “那是医院内部的监控,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给外人看,就算你是警察,也需要申请,手续齐全了才能看。”他皱眉。

    “我很急,院长。”我抬眼盯着他,不轻不重地重复一遍,“我真的很急。”

    他冷漠回答我,“这是隐私。”

    “我知道这是医院的隐私。所以我,对不住了,院长。”我很抱歉,如果不是事实逼迫,我也不会选择这么做。

    我拿出手机,点开上面的一段高清视频。

    男人喘着粗气的声音,夹杂着女性娇媚的喘气声传出来。

    视频的内容是一对男女在酒店开房,能很清晰地看出来,视频的男主角就是眼前头发花白的院长,他裸露着身体,面目潮红,在床上像个动物一样蠕动,而他身下的那个人,就是我在夜场工作时候认识的女性朋友。

    这个视频就是她偷录了发给我的。

    “如果你不给我看医院监控,我就把你嫖娼的视频发给你老婆,你的女儿,你的同事。”

    他威严的面具如冰一样破碎,脸上青白变化,胸腔剧烈起伏,看得出来在强忍怒火。

    他嘴唇发抖,挫败地跌坐在椅子上,“好,我给你想要的。但是你要保证,不要让更多的一个人知道这个视频。”

    “好,但是我找你要监控视频的事情,我也希望你保密。”

    他除了把一个月前沈阔晚归那天的视频一股脑发给了我,生怕我乱发视频,还贴心地询问我需不需要其他时间段的视频。

    我看了眼时间,已经出门四十多分钟了,在外面时间久了沈阔他会起疑。

    在出租车上的时候,我反复观看沈阔下班时间段的视频。

    我以为沈阔之前的话是胡诌的,没想到他真的没说谎。

    视频中,六点钟左右,他准备下班,脱掉白大褂,换上了灰色衬衣,他信步走到医院大门口的时候,门外突然疾冲进来几台担架。

    应该是遭遇车祸的几个伤者被急速推了进来,旁边的几个医生急忙叫他,“沈医生,快来帮忙。”

    他毫不迟疑冲上前,我盯着他手忙脚乱地救治病人的认真模样,不由让我对自己的猜想产生了一秒怀疑。

    监控显示,沈阔九点四十五才开车离开医院。

    监控拍到的最后一幕,就是他撑伞走入大雨中。

    他应该是接近十点钟就到家了,我从梦中惊醒时看了一眼墙面上的钟,当时钟面显示十点过五分,而新闻上面说,十一点钟发现的尸体,沈阔离开医院和到家的时间间隙,他完全没有作案时间,这个监控就是非常有力的证据。

    难道是我臆想了?我不禁自我怀疑。

    5

    难道他真的只是一个性格有些分裂的医生,时而暴躁易怒敏感,时而温柔体贴,仅仅是私下玩得有些变态,性格存在部分缺陷,但并不是杀人凶手。

    一切凑到一起的巧合,就只是一个巧合吗?

    我深吸一口气,心底五味杂陈。

    姐姐的事情,跟他到底有没有关系。调查这么久,我找错方向了吗?

    我关掉手机,看着车窗外沿途的风景,没有头绪的焦躁感袭卷了全身。

    我连活成一个普通人都需要用尽全力,抓住凶手,更是难上加难,我没有绝顶聪明,也没有好的背景,没能力没权力,连警察都抓不住的坏人,我该怎样才能抓住他。

    姐姐,我应该怎么做。

    我怎么做才能抓住真正的凶手,怎样才能给你报仇。

    姐姐,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拎着菜篮子准备回家,一路上心神不定。

    绕过小区里一个拐角地时候,一个穿蓝色衣服的小男孩没注意看人,骑着小自行车“嗖”地一下朝着我撞过来。

    我大脑宕机,一时来不及避让,膝盖被撞得生疼,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小孩被吓到了,他连忙下车,手足无措地站在我面前,他瑟瑟地看向我,“对不起阿姨!”

    “你……”

    我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连忙跑到我面前,连连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住他,撞到您了吧,很抱歉很抱歉。”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给您赔偿。”她满怀歉意地看着我。

    “不用。”我摆摆手。

    “田丹……?”抬头望见她似曾相识的脸蛋,我不确定地开口。

    “啊?你认识我?不好意思,我生了孩子后记性变得很差,你是哪位?”她捂住嘴巴,眼神讶异。

    “我是李允,好久不见。”

    “李允!居然是你!”她反应过来,惊喜地抱住我,“你现在好漂亮,我都没认出来。”

    “长胖了,你现在才是越来越漂亮。”见到高中阶段的好朋友,我心里的沉闷散了几分,微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

    “你高中瘦得跟营养不良一样,豆芽菜似的,现在胖一点,反而才是真正的大美女。”她捂嘴笑眯了眼。

    “小宝,快过来,这是你李允阿姨,妈妈年轻时最好的朋友。”

    她说话的俏皮语气一下子把我拉回了高中,高中和她成为好友共度的那一段时间,刚好是我人生中最惬意,最自由,最美好的时间。

    一切都很好,一切都有美好的期待。

    未来可期这个词,在现在的我看来,是如此可贵而难得。

    “阿姨好!”小男孩脆生生地叫了我一声。

    我含笑揉了揉他的头发,“真可爱。”

    “你还记得吗,高中的时候我们有约定,我生了孩子,你可是要当我孩子干妈的哦!”田丹弯唇一笑,笑容纯粹而干净。

    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如隆冬里的暖阳,干净,温暖,从未改变。

    她不容拒绝地拉住我的手晃了晃,“好啦,你也住在这里吧,电话联系你,明天来我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走啦,我送孩子去上兴趣班。”

    她和她孩子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才慢慢回过神。

    我想,如果那件事情没有发生的话,姐姐,她也能过上温情美好的普通生活,平淡而可贵。

    姐姐也会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孩吧。

    她最喜欢小孩子了。

    天色渐渐暗淡,黑暗吞噬了白天。

    路灯一盏一盏亮起来,街道如同一条描了边的河流,车流奔涌。

    “叮咚”门铃响起。

    沈阔回来了。

    我开门,顺手拿出鞋柜里的拖鞋递给沈阔。

    “老公,辛苦啦!”我嘴角上扬,上前拥抱了他一下。

    沈阔眉眼一弯,对我突然的热情非常受用,他腾出右手环住我的腰往里走,温柔询问道:“今天怎么了,这么开心。”

    “今天在小区遇到了小时候的一个姐姐,她邀请我明天去她家吃饭,就在隔壁楼,可以吗?”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轻轻摇晃他的手臂。

    “求你了,老公,她还让她的孩子叫我干妈呢,那你就是干爸,同意我去吧!孩子爸。”我笑意靥靥缠着他。

    他鲜少见我这样撒娇卖痴,应该是十分受用,以为我只是喜欢孩子的缘故,就点头答应了。

    沈阔揉了揉我的脑袋,只叮嘱了我一句记得天黑前回家,吃完饭他便去床上休息了。

    我打开浴室的淋浴喷头,放出水哗啦哗啦的声音。

    我把备用机从洗手台的抽屉拿出,反复播放医院的那段监控视频。

    沈阔安在客厅的监控不允许我有充足的时间来寻找证据,我坚持不相信他是无辜的好人,我不相信我找错了方向。

    哪怕,监控显示他没有足够的作案时间。

    我也认为,是我忽略了什么细节,或许是因为女人天生的直觉,我直觉他极其危险,并非是无辜的人。

    从沈阔跑去救治急诊病人到最后离开医院的监控视频,我反复仔细观看无数遍,还是没有头绪。

    我转换思路,从结果反过来推敲,如果假设沈阔是杀人凶手,他杀人是既定事实的话,新闻里又说,发现的二十三岁女性尸体,法医鉴定死亡时间就是当天晚上。

    他在十点钟回到家也是既定事实,我记忆不会出错。

    他又需要充足时间杀人和处理尸体,那么就只有唯一一种可能,这份监控视频是合成剪辑的,或者说,其他时间的监控被剪辑到那一天,为他提供不在场证明。

    我的心脏狂跳,心底像是打起了拨浪鼓。

    但是,平常人难以分辨视频的真伪性。

    心念一动,我想起田丹高考完填的大学志愿似乎是影视摄影专业,其中也包含了视频剪辑。

    明天顺道可以去问问她。

    我松了一口气,事情有一点眉目,我不至于太焦虑。

    藏好手机,我洗完澡,回到卧室。

    沈阔已经进入了梦乡,他面容恬静,呼吸平稳,手掌重叠放在耳边。

    他撤掉防备,熟睡的时候,我才能真正地直视他的面容。

    也不像白日里那样难以猜透,如同一个普通人。

    我伸手从后面环住他,盯着他的后脑勺发神。

    6

    夜色深沉,听着耳侧他平稳的呼吸声,我迷迷糊糊间,又跌入了梦境。

    “阿允,等下你就躲到我身后,不要怕。”

    “姐姐保护你。”

    姐姐?我疑惑的抬头,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自然的披落在我眼前。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小小的手掌,冻得通红,皮肤因为寒冷而生出骇人的冻疮,风一吹,刺骨刺骨的疼,裹挟着难捱的痒。

    这是我孩童时期的身体。

    我是梦见了小时候的记忆吗?

    眼前的人突然转过头,露出一张干净秀丽的脸。

    姐姐。

    我无声地叫了一声,鼻尖酸涩,眼眶里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她温柔地拍了拍我的脸,“阿允,别怕,姐姐保护你。”

    下一秒,屋内冲出来几个彪形大汉。

    他们长得五大三粗的,面目凶狠的盯着我们。

    为首站着的是我们的畜生父亲和继母,父亲指了指我和姐姐,朝那几个男人说道:“这两个就是我的女儿,你们带走吧,我欠你们老板赌债可以还清了吧。”

    “她们俩的脸蛋长得不错,年纪又小,你们拿去多卖几年,肯定有的赚。”

    继母的眼睛就像毒蛇一样盯着我们,她的声音阴冷得吓人。

    继母自从嫁给爸爸,就想法设法虐待我们,她忍受不了她丈夫跟其他人生的孩子在她眼前舒坦。

    她没有孩子,或者说,是不能拥有孩子。

    于是,她对我们的恨意与日俱增,以虐待我和姐姐为乐趣。

    爸爸喜欢赌博,继母喜欢喝酒,她稍微一喝醉,就拿很粗的棍子往我们身上打,但是姐姐护着我,她每次想朝我动手,姐姐就凑上去挡着。

    从我有意识起,姐姐身上的皮就没几处好的,总是青一块,紫一块。

    她还喜欢拿烟头烫姐姐的肉,她很爱听烟头碾过肌肤时,“滋滋”的响。

    冬天的时候,她突发奇想要淹死姐姐,扯住姐姐的头发往冰水里淹,我拼命去咬她的手,她反手把我扇到地上。

    倘若不是过路的人拦住她,姐姐走不出那个冬天。

    冬天的水,真是冷得刺骨。

    在日日夜夜的虐待中,她寻找到了精神层面的快乐,并变本加厉的虐待我们。

    邻居厌烦了我们每天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去报了警,但是警察说,这是家事,自己协商解决。

    后面,爸爸赌博亏空的太大,家里实在是没钱了,我们还有一点廉价劳动力的价值,继母就让我和姐姐去旁边的餐馆刷盘子,挣一点钱补贴家用。

    “爸,你骗我们回来是要卖了你的女儿做妓?”姐姐浑身一僵,瞳孔急剧收缩,她惊怒交加下,吼出了声。

    她没想到她的爸爸会这么丧尽天良,能做到这一步。

    “怎么,你以为你爸叫你回来过年吗?”继母冷笑。

    对了,今天是大年三十。

    在梦里,我还是能感觉到锥心之痛。

    李守财,白春。

    我心中默念这两个名字,这两个名字如附骨之蛆,缠了我和姐姐大半辈子。

    生而不养,枉为人。

    姐姐,我一定会让他们俩欠你的,还给你。

    下一秒,姐姐拉住我的手疯狂往前跑。

    她急得快疯了,不要命地往前跑,只有攥住我的手不肯松,我看着她的后背,她的后背那么纤薄,却想给我撑起一片天空。

    后面几个男的死死跟着我们,我知道,不远处已经有他们另外的一拨人拦住了前路。

    姐姐,我们跑不掉的。

    哪怕是在梦里。

    哪怕只是个梦,也痛苦地要命。

    后面,梦境变换,我的眼前变成了嘈杂的歌舞厅。

    姐姐跪在一个男人面前,她穿着很短的裙子,白皙的肩膀瑟缩着。

    她的眼睛里包着泪水,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跪着爬到那个男人面前,用她的胸笨拙地去蹭男人的腿,我听见她带着哭腔地求情道,“她是我的妹妹,她还小,还需要读书,我来卖,我来给你赚钱,老板你放过她好不好。”

    “求你了,老板。”她的额头在地板上“砰砰”磕了几个头,卑微地匍匐在那男人脚下。

    我哭着摇头,泪水不要钱地往下掉,我想要吼出她的名字,喉咙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发不出一个音节。

    “老板,我很会卖,我很会勾男人,求你放过她,求你了,她还那么小,你就把她当拿捏我的把柄,有她在,我给你赚一辈子的钱。”

    姐姐哽咽的声音像一万把刀子刺入我的心脏,夹杂着周围人轰杂的笑声一并轰炸我的耳膜。

    人,可以卑微到哪一步。

    我和姐姐,就好像生下来就带有原罪一样,一直在给这个世界赔罪。

    连活成一个普通人,都需要拼尽全力,使出浑身解数。

    可是,老天爷嫌弃对我们的惩罚力度还是不够,连姐姐她的生命,都要剥夺。

    明明,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我们就可以触碰到幸福了。

    心脏猛地一抽。

    我睁开眼,脸上一片湿润。

    我咬着下嘴唇压抑着哭声,任由泪水打湿了枕头。

    夜晚很长,冗长得像没边,没有尽头。

    7

    我拎着一袋水果和一大盒玩具站在田丹家门口,正准备腾出一只手敲门,田丹打开门正对上我的脸。

    她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娇嗔道:“你没接我电话,我正准备去找你。”

    “我刚刚手没空,给干儿子买的玩具。”我笑盈盈道。

    田丹热情地接过我手里的东西,招呼我坐在沙发上休息。

    她给我拿了一堆吃的东西放在茶几上,又急急忙忙跑去厨房给我切水果。

    我坐在沙发上,随意地了看了一圈她家的装修,她家装修得很温馨,阳台上里摆了不少盆栽,还有粉红色的花在开。

    “来,你最喜欢吃的苹果。”她笑眯眯把一盘子水果放到我面前,“在看什么?”

    “没,我还没问你,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我大学学的影视摄影,现在在一家工作室做剪辑。”她顿了一下,正色看向我,“大学后你就消失了,我到处找你,我很担心你。”

    我鼻子一酸,低下头,避开她关怀的眼神。

    “丹,我想请你帮个小忙。”

    我拿出手机,点开那段监控视频,“你能帮我看看,这段视频有没有剪辑的痕迹吗?”

    “这是什么?”田丹疑惑。

    “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问,你知道的越少越好。”我苦笑道:“帮帮忙,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田丹叹了口气,接过手机传输视频到电脑上准备分析,她还是没忍住回头对我说:“李允,保护好自己。”

    她在分析视频的时候,我无聊地环顾四周,惊讶地发现她家的房型跟沈阔的房子很像,客厅和厨房的方位,大小,甚至是采光都差不了太多。

    “你家和我家的房型好像是一样的,但是又有些地方不太一样。”我摸了摸下巴,略微好奇地又看了一圈,“真的很像哎,丹。”

    田丹敲打键盘的动作一顿,好笑地看向我,“你傻呀,我们这一带的房型基本上都是一样的,你们搬进来的时候没听中介讲吗?”

    我一愣,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晃过去了,但是没来得及细想,田丹招呼我过去。

    “这个视频,你从哪搞来的。”见我沉默不语,她就没多问,然后说:“完全无剪辑痕迹,就是原本的视频。”

    “会不会是其他时间的拼接上去的?”我瞪大眼睛,急忙追问。

    “没有这种可能,这就是原本的视频。”田丹摊了摊手,无奈道。

    “丹,我想起家里还有点事,回见。”

    我浑浑噩噩走在路上,手指下意识攥紧包包的带子,尽管现在是白天,我也觉得如坠冰窖。

    巨大的悲伤和迷茫笼罩了我,我一时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走。

    我一直咬牙走到现在,一直以为前方就是终点。

    现在事实告诉我,我走偏了。

    姐姐被人杀害的那天,瓢泼大雨,她被人用斧头砍成小块,被刀切成薄片,她被摆放成一桌子菜。

    我看见她的时候,警察已经围满了整个屋子。

    她的头被放在桌板上,眼睛睁得大大的,错愕地盯着前方。

    她秀丽的头发,就像站在小小的我面前那样,自然地披散下来。

    我无法形容那一瞬间我的感受,笑起来有浅浅梨涡的姐姐,会温柔摸我头的姐姐,突然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而厨房的冰箱里面,还有我给她买的生日蛋糕,她一口没吃,就为了等我晚上回来一起吃。

    那天,是她的生日。

    我本来要和她一起庆祝的。

    警察查来查去,查不出半点头绪。

    现场没有留下一粒指纹,没有留下一点人为痕迹。

    廉租房外的监控也老化了,没有拍到一丁点东西,一夜暴雨冲刷,小区里的脚印也被洗得干干净净。

    就好像,凶手人间蒸发了一样。

    警察查不到凶手,可是我一定要查到凶手。

    我最爱的姐姐,怎么可以无声地死在那么一个雨夜。

    到底是谁,要置她于死地。

    姐姐她这些年供我读书,她一直希望她的妹妹能拥有一份体面,能见光的工作。

    于是我拼命读书,拼命学,拼命找到一份体面高薪的工作,就为了能让她脱离那个地方,让她能快乐幸福。

    姐姐生日那天,也就是我升职那天,她特别高兴,我送了她一条红色的,鲜艳的裙子,希望她能开始新生活。

    那天中午,我们打过电话。

    她在电话里,语气温柔的像能掐出水来,她说,“阿允,姐姐穿上了你买的红裙子啦,很好看,晚上回家我们一起吃蛋糕。”

    我说,姐姐,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漂亮的女孩子。

    她笑着骂我嘴甜,她还说,等天气好了,带我去甘孜看山,她要穿这件红裙子拍照片。

    那一秒,是我们这么多年最接近幸福的时刻。

    我们拼尽全力才堪堪触碰到幸福的底端,轻轻一碰,居然像犯了天谴,下一秒,就把我们丢入了地狱。

    自那天起,我辞去了体面的工作,开始四处奔波调查真相。

    凶手太残暴,警察四处走访的时候,很多人都三缄其口,不敢多言怕被报复。

    于是,我选择隐匿在夜场中,装扮成坐台小姐,因为姐姐的缘故,夜场里很多朋友都愿意帮助我多方探查。

    也是这段时间,我清晰地认识到姐姐替我吃了多少苦头。

    我听邻居讲过,姐姐很小的时候,成绩很好,她很喜欢读书。

    如果不是原生家庭,她应该会一直读书,然后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

    8

    后面,一个胖男人喝醉了酒,我在他口中得知,姐姐受害前半个月,和夜场一个男人密切接触过,甚至还邀请过他回家吃饭。

    而这位客人,就是沈阔。

    他说,这个男人很古怪,经常会来场子里坐一坐,但是不久就会离开。

    他们都不清楚他的身份,但他是我唯一的线索。

    因为与老板多年的交情,姐姐可以选择离开,那时,她已经辞职离开夜场,那几天却反常地回去呆在场子里,还邀请一个男人回家。

    实在反常。

    我跟踪他很久,没有太大的进展。

    又去花高价请了私家侦探,我了解到,他母亲在他幼年早世,他格外厌恶他的母亲,甚至到了能称得上憎恨的程度。

    他年纪特别小的时候,家庭美满,母亲温柔体贴,父亲有钱顾家,直到后面有一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他的母亲性情大变,开始频繁出轨,甚至夸张到把外面的男人带回家。

    父母长期吵架并且把情绪发泄到他身上,父亲经常家暴他,警察还上门调解了好几次,到后面,他的母亲突然车祸去世,这场闹剧才堪堪收场。

    “喂,哪位?”我接起电话。

    “女儿啊,我是爸爸啊,你在家吗?”带着浓重口音的中年男声响起。

    “哦,有事吗?”

    “爸爸想念女儿和女婿了,想来看看你们不成啊。”他谄媚道。

    “又欠了多少?没钱给你了。”我倒是不想装客气,直言道。

    “你老子我最近手气旺,你给我点钱,我到时候连本带利还给你。”他说着这话,掩不住得洋洋得意。

    “不给。”

    “好啊,你个白眼狼,当初为了让你安心嫁给沈阔,你姐的事情我是一个字都没提,现在你是翻脸不认人了是吧!”他暴跳如雷地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我皱紧眉头。

    我与姐姐的关系鲜有人知,除了李守财和白春,唯一知情的就是夜场里面姐姐认识的几个好姐妹。

    姐姐供我读书,但是她不想因为她的身份影响我交朋友,执拗不过她,她一个人住在离我学校很远的廉租房,定期给我卡里打钱。

    李守财认为姐姐死得太晦气,怕吓跑沈阔,就一个字也没提姐姐,直接说我是独生女,借机朝沈阔要了不少钱。

    “好,银行卡号发我。”我挂掉手机。

    “怎么了,老婆。”沈阔凑过来环住我的腰,下巴轻轻搁在我的肩膀上。

    我掐住掌心,尽量让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僵硬,“没事,我爸又来找我要钱。”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沈阔清清淡淡的声音落入我的耳朵。

    我咬住下唇,为难地开口:“血浓于水,我割舍不了,老公。”

    沈阔叹气,“血缘确实是个令人烦恼的东西。”

    “你让你爸下次直接找我。”

    我感动地抱住他,埋头小声道,“谢谢你,老公。”

    隔了冗长的一段时间,这个城市终于开始进入大雨频发的季节。

    客厅里一片昏暗,我推开窗户。

    外面沉闷的天,雾蒙蒙地,笼罩着这座城市。

    我今天的心情格外美丽,耐心等待电话的铃声响起。

    “嘟嘟”电话铃声响起。

    “我在你楼下,下来吧。”

    我粲然一笑,换好衣服,拎起沙发上的袋子就下楼。

    她站在楼下,佝偻着背,一身灰布衣裳,头发上已经冒出了不少银丝,一双眼睛仍旧泛着阴毒的光,看一眼都会后背发凉。

    许久不见,她还是这么讨人厌。

    “妈,你来啦。”我微笑着上前揽住她的手臂。

    白春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

    “妈,我不恨你,你不要怕。”我笑盈盈拉住她的手,安抚道。

    “走吧,我们上楼,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她一路上警觉地盯着我,但还是跟我着回了家。

    我给她倒了一杯牛奶,然后坐到她面前,身体往后靠了靠,用温柔的声音询问道:“妈,你知道,李守财在外面欠了多少钱吗?”

    她紧皱眉头,一脸不解的看着我,明显李守财没告诉她事实。

    “妈,这次不一样,他玩脱了。”

    “他欠了一屁股债,我和你,和沈阔最有钱加起来也不可能还完。”我把一张白纸黑字写的欠条推到她面前,叹气道。

    “这么多!!”我话音未落,她怒气冲冲站起身。

    我招招手,示意她坐下,把牛奶递到她手上,“我知道你出轨王叔的事情,王叔现在也离婚了,你不如今天去和王叔商量一下,然后尽快和我爸爸把婚离了。”

    “你也知道,他那种人,连卖女儿的事情走做得出来,到时候把你也卖了。”我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你会这么好心?”白春喝了一口牛奶,皱着眉“啧”了一声,略带怀疑的眼神扫向我。

    我顿了一下,嘴边露出一丝怨恨,冷笑道:“我最该恨的人是他,这个生而不养的畜生。”

    “我过几天就会和沈阔离开这个城市,我要他死了也没人收尸。”

    白春眼珠子滴溜转了一圈,相信了我的说辞,她给王叔拨了个电话,约在外面的餐馆见面。

    “这件裙子给你,见情人穿成这样可不行。”我把袋子递给她,“厕所在那边,去换一下吧。”

    兴许是她意识到要抓住王叔这根稻草,急匆匆地跑去厕所换了裙子,还说要借我的口红,捯饬一下自己。

    她离开的时候,头发披散在后面,一身红裙,嘴上涂着口红,倒是显得年轻了不少。

    幸好她瘦,要不然姐姐的裙子,她就穿不上了。

    我灿烂的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满意地关上门。

    9

    “喂,爸爸,我看见白姨在楼下打扮的很漂亮,像是要去见什么人。”

    “她在北区大街那边。”

    听见李守财那边传来砸手机和夹带脏话的声音,我挂断了电话,嘴角疯狂上扬,好戏,即将开场。

    我看向墙面的钟表,估摸着沈阔快下班的时间。

    沈阔今天的脾气格外暴躁,早上吃完早饭,铁青着脸出的门。

    想来,是我给他吃的药起作用了。

    孟鲁司特钠。

    六七个小时就能被正常人的身体代谢掉的药品,但是对沈阔这种反社会人格来说,无异于让他变成一头嗜血的野兽。

    他的激素会不受大脑控制地分泌,他会忍不住想要发脾气,想要攻击人。

    轰隆一声巨响,暴雨倾盆。

    豆大的雨点子从天飘落,砸在玻璃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我打开电视,里面的娱乐节目播得正欢。

    看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我给沈阔打了一个电话。

    他没接。

    看来,正在忙。

    我窝在沙发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我的计划有条不紊地在进行中。

    我亲爱的赌鬼父亲,目睹自己的妻子在与情夫相会的途中被女婿杀害,你会选择怎么做呢?

    你是会选择救下你的妻子,还是拿出手机录下你女婿杀人的视频,敲诈他一大笔钱弥补你的赌债呢?

    毕竟,你欠得钱实在太多了。

    还不起的话,是会被乱刀砍死的吧。

    这你可要好好感谢我,没有我,你很难欠地下赌场这么大一笔钱。

    我亲爱的丈夫,控制不住的想要杀人的想法和刺激你的因素摆在眼前,你肯定会忍不住吧。

    暴雨天,红色裙子,披散的长发,出轨。

    想要杀人吧,那就去。

    她就在你眼前,你看她,她多像你出轨的母亲,她如果没被车撞死,应该也是这个年纪,她伤害了你,刺激你,离开了你。

    我精心给你准备的礼物,喜欢吗,祝你生日快乐哦。

    十点钟的时候,沈阔回家了。

    我打开门,他看起来很狼狈,头发被淋湿了,乱糟糟地,裤子上全是泥巴印子。

    一看见我,他紧紧抱住我。

    我能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砰砰”地跳动,一下,又一下。

    “怎么啦,老公。”我温柔地询问。

    “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问。”他喃喃道。

    我让他洗完澡就去床上休息,也不问他发什么了什么,只是从后面抱住他,一言不发。

    第二天早晨,他照常去上班了。

    “叮咚”

    我打开门,几个警察站在门口,亮出了警官证,“你好,李小姐,我们是刑侦局的,想来找你了解点情况。”

    我疑惑不解,“是我姐姐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不好意思。”他懵了一下,连忙摆手,“是你的继母,昨天在北区大街被嫌疑人杀害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猛地睁大双眼。

    “怎么会这样。”我捂住嘴,不敢相信地往后退了几步。

    “她昨天还来找我喝茶,她说要去见一个朋友。”我泪眼婆娑地看向面前的警察。

    “见一个朋友?你知道是哪个朋友吗?”警察追问道。

    我低头思索了一下,脱口而出道:“王叔!她去见王叔了!”

    “叫什么名字?”

    “王坤,对,就叫王坤,他住在北区大街附近。”

    警察对视一眼,合上手中的记录本,跟我道谢后就离开了。

    我给沈阔打了电话,电话里我带着哭腔说:“老公,警察来家里了,他们说白姨死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等我回家。”沈阔挂断电话,声音听起来并不平静。

    沈阔回到家的时候,我正在洗水果。

    “你跟警察说了什么?”他试探性地问我。

    “白姨昨天来家里了,她说要去见一个朋友,我就告诉警察她去见王叔了。”

    “就这些?”

    “嗯,我知道的就这些。”我装作奇怪地看向他,“你怎么了,从昨天回来就很奇怪。”

    “没什么。”

    他云淡风轻地打断我,突然他的手机震动,他走到阳台点开信息。

    我端着果盘,侧头观察他的表情。

    表情果然是很丰富。

    不用猜,我也知道给他发信息的对象是我不带脑子的亲爹。

    他玩得最顺手的,就是趁火打劫。

    希望他能聪明点,换个手机号码威胁沈阔,不然死得太早也不是件好事。

    10

    “我回趟医院,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早点睡。”他叮嘱完就风速离开了家。

    我打开电脑,连上李守财手机里的云端。

    当初我给他买手机的时候,就给他设置了即时上传云端的功能。

    我找到昨天最近的一条视频,点开。

    视频里面穿着红裙子的女人在大雨中被一个男人拖行,她无力地想要抓住周边的栏杆,下一秒就被残暴地拖进巷子里。

    随着拍视频的人的跟进,眼前出现了令人害怕的一幕。

    男人穿着雨衣,雨衣挡住了面容,他的手臂狠狠勒住女人的脖子,女人挥舞着手臂想要挣脱。

    他回头扫了一眼,那一眼,刚好拍清楚了他的脸。

    沈阔。

    他双眼猩红,泛着嗜血的疯狂。

    像一头野兽一样,喘着粗气,直到勒住的女人晕了过去他才松手。

    雨水淅沥淅沥下。

    他憎恨地盯着女人的脸,脸上逐渐浮现出疯狂扭曲的神色,他手里的刀控制不住的想要刺进她的身体。

    “谁?”

    应该是李守财不小心踩中了什么,发出的声响惊动了沈阔,下一秒,视频中的沈阔一刀利落地刺进了白春的腹部。

    后面就是李守财疯狂跑路的视频,镜头太晃,看不清东西。

    我下载备份好,并且设置了一个定时发送警察局的邮件,以防万一,然后就关闭了电脑。

    姐姐,白春她终于遭报应了。

    我闭上眼睛,相较于她加注在你身上的痛苦,她的死,太轻飘飘了。

    但是我很疑惑的一点是,沈阔以往的作案手法并不会这么利落,他以前犯下的案件,都带有虐杀的色彩。

    这次,为什么会这么利落,我想不通。

    第二天,警察以非法赌博的罪名逮捕了我爸。

    这属实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以为李守财的脑子真的是浆糊做的,原来还是有点东西在身上。

    非法赌博这个事情,除了他自己,估计没人举报他。

    一是欠了太多钱,地下赌场的人满世界地追杀他。

    二是他想勒索沈阔,也需要一个安全的距离,为了保证自己不被沈阔搞死,又想拿到他家里的钱,警察局是他最好的去处。

    但是很可惜,他就算换个了手机号,只要发了视频给沈阔,沈阔就能找到他是谁。

    沈阔当晚查出了他的手机地址,自然也清楚是他的岳父发现了他的杀人秘密。

    沈阔的父亲很有势力,隔天就把李守财给保出来了。

    警察放了李守财,他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是自首才被减免了处罚,跑来问我沈阔在哪。

    “爸,你干嘛那么关心沈阔。”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白姨死了,你不伤心吗?”

    他倒是一脸理直气壮,“活该她被人杀了,敢绿老子。”

    “沈阔说,要送你一辆车。”我伸手递给他一串车钥匙。

    他眯了眯眼睛,毫不客气接了过去,沾沾自喜道,“算他懂事。”

    沈阔的心思,我大概能猜到。

    这辆车上,肯定是被他做了手脚。

    果然,下午的时候,警察又敲响了我家的门。

    我去太平间看尸体的时候,感觉一切都像梦一样,很不真实。

    警察说,李守财醉酒驾驶,过天桥的时候,猛打方向盘,冲进了江里。

    一个女警察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我的背以示安慰。

    我掀开白布,他的脸惨白惨白的,嘴唇乌青。

    爸爸,老天爷不能惩罚你,就让你亲爱的女儿,惩罚你吧。

    我不发一言,沉默地站在他尸体面前。

    旁边的警察面面相觑,不知作何反应安慰我。

    在他们看来,一家四口人,姐姐惨死,后妈被人杀害,亲爹开车掉入江里,剩下来的一个人,估计是悲痛万分,生不如死吧。

    但是殊不知,这是自姐姐走后,我最快活的一天。

    姐姐惨死那天,警察找亲属去认尸。

    李守财说,“晦气,别让我去认尸,会影响老子的财运。”

    白春呢,她嘴角带着笑,得意的,畅快的笑。

    明明是拥有血缘关系的人,说出的话,做出的事情,怎么那么让人恶心反胃。

    畜生一样的人,就应该下地狱。

    而我,就是送你们下去的那个人。

    11

    我打开门,沈阔站在面前盯着我。

    我微微一笑,看向客厅里的电脑。

    沈阔这么警觉的一个人,我每天在家的监控都要检查一遍,发现电脑里的东西,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李允,什么意思?”他脸色惨白,眼睛死死地盯住我。

    我放下手里的包,合上电脑,靠在桌子上,偏头笑着看他,“老公,杀人的滋味怎么样?”

    “如果我把你杀人的视频发到网上,你的爸爸还能不能保护你。”我抿嘴一笑,状似疑惑地询问道。

    “我已经删掉了。”他的脸色因为我的话青一阵,白一阵。

    我抬头,泪水顺着脸颊掉下来,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学着那天深情的样子说,“沈阔,我爱你,爱你的每一面,我怎么会害你呢。”

    下一秒,我收回表情,嬉笑道,“我学得像吗?”

    果然,和变态呆久了我也变态了,搞点变态的玩玩。

    我耸了耸肩,无谓地摇摇头,“没关系,我有备份。”

    “警察应该快到楼下了。”我补充道。

    “什么?!”沈阔全身僵硬地像一块石头,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我。

    “老公,你很爱我吗,为什么不杀了我。”我疑惑开口。

    沈阔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向天台的位置。

    见他这个反应,我心底的一个大胆猜想得到了证实。

    警车果然来了。

    小区里的警报声响起的时候,沈阔叹了一口气,他回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像是解脱了一样,然后主动打开了门。

    他平静地出乎我的意料,还留给了我一句话。

    他不明不白地说了一句,“李允,买今晚最早的票,离开这座城市。”

    警察收到了我发给他们的视频,急速赶来沈阔家,给他拷上白手铐就离开了。

    他们说明天要我早起去警察局,做笔录。

    我平静地答应了。

    警察临走的时候,很怜悯地看了我好几眼,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善意的关怀。

    可是,我受不起。

    我给自己切了一盘苹果,洗了个澡,跑去客房安睡了一晚。

    早晨,又是一个暴雨天。

    电视里放着娱乐新闻,我坐在客厅里,盯着门口的把手轻轻晃动,然后,门开了。

    我握紧了手里的刀,死死地盯着门口的位置。

    一只脚伸了进来,然后,一个黑影进入房子,迅速地关上门。

    “你叫什么名字。”我试图勾起一抹笑。但是很勉强。

    我猜对了。

    “你很聪明,李允。”和沈阔一模一样的嗓音。

    眼前的男人还长着一张和沈阔一模一样的脸,但是我知道,他并不是沈阔,真正的沈阔现在还在局子里接受审讯。

    他像看死物一样看着我,眼睛里的恶意毫不掩饰。

    他手里拎着一把斧子,脚下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你…你别过来。”

    凑近了几步,发现我抖得如筛糠,他的唇角扬起一道弧度,声音温柔道,“你知道吗,你的姐姐,临死前也是这么害怕。”

    “就是像你这样。”他伸出手指,轻轻挑起我的下巴,戏谑的眼神在我脸上流转。

    “畜生。”我冷冷呵斥道。

    “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我们是两个人的。”他如孩童一样好奇地问我。

    他左手握着的斧头的尖端顺着我的脖子一点一点往下滑,冰冷的触感让我忍不住的战栗。

    “我之前一直怀疑沈阔是凶手,但是我去查过医院的监控,也鉴定过监控的真伪。”我强作镇定,手里紧紧握住刀把。

    “然后你就发现沈阔没有作案时间?”

    “那你为什么不怀疑,杀害你姐姐的凶手另有其人呢?”

    “你掐住我脖子那天,是用的左手。”我垂眼,看向他拿住斧头的手,也是左手。

    沈阔习惯性用右手,那天眼前的这个人被我意外的发现冲昏了头,习惯性用左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他们平日里真的很像,我也很难分清楚,真不愧是双胞胎,但是,睡在枕边的人,多多少少会有细微的差别。

    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是这里穿帮了。”

    “好了,解答小游戏就到这吧。”他微微一笑,眼睛里溢满兴奋,下一秒,他手里的斧头猛地向我劈过来。

    我早有准备地往左边一歪,同时,手里的刀狠狠刺出去。

    但是很不幸,他避开了。

    我飞快地跑到桌子那边,他的脸上露出狰狞恐怖的笑。

    他扑过来,想要狠狠按住我。

    我疯狂挣扎间,手里的尖刀划破了他的脸,鲜血淋漓。

    头发太长了,发根被他揪住,头部一紧,他抓住我的头疯狂往地板上猛撞。

    眩晕的感觉席卷了我,眼前一片血红的颜色,他一把抢走我手里的刀,朝我腹部狠狠一送。

    鲜血不要钱地流了满地,我捂住腹部,手掌,衣服上全是鲜血,见状,他的眼里疯狂的色彩加剧。

    我看了一眼天花板的位置,那里刚好能拍清楚这里发生的全部。

    从他进来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打开了直播。

    沈阔的父亲是政府高官,保护他的儿子用尽手段,不然,前几起轰动的碎尸案,怎么会一丁点线索都没有。

    既然,报警没有用,那我就把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藏无可藏。

    他咧着嘴笑,又伸手给了我几巴掌,不满嘟囔道:“阿允,你破坏了我的计划,讨厌你。”

    “什么…什么计划…”我虚弱地看着他,感受着腹部鲜血的流失。

    “我之前杀的每一女孩都摆放得很艺术的,除了你。”他叹了口气,抽出腹部的刀,又猛刺了进去。

    我倒吸一口凉气,痛得我差点尖叫。

    “是你逼我的,阿允。”像精神分裂一样,下一秒,他又蹲下身子,宠溺地摸了摸我的头,“你真的不乖,叫你不要背叛我,不然,你的下场就跟我妈一样。”

    “怎么这么不听话。”

    “是…吗?”我虚弱地连眼睛都睁不开。

    突然,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警察的声音传来。

    “开门!里面的人不许动!”

    他疑惑地转头看向门口,我看准时机,拿出藏在桌子底下的尖刀,瞄准位置,拼尽全力刺向他的心脏。

    “呲”

    利器刺破血肉的声音。

    他瞪大眼睛,怔怔地倒在地上,眼睛无神地看向天花板。

    我无力地闭上眼睛,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警察和田丹冲破大门,哭着冲进来的一幕。

    姐姐,答应你的,我做到了哦。

    我把伤害过你的人,都送下地狱了。

    如果你生日那天我没有送你红色的裙子,事情的发展会不会不一样。

    我也是害了你的凶手之一。

    姐姐,我们是有罪的吧,明明没有伤害任何一个人,只是想努力活着,只是想过得幸福一点。

    怎么就这么难。

    怎么连活成一个普通人,都那么难。

    这辈子偿罪了,下辈子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在一个健康,平安的世界里长大。

    下次,我来当你的姐姐好不好,我来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