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蛇桥   >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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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2023-09-23 17:56 字数:10195 作者:春华秋实
    黑蛇桥

    “下来斗地主啊~~~,我一缺二~~~”

    尖利阴森的声音从黑蛇桥下飘上来。

    桥上的劫匪吓得袋子“哐啷”一声扔在了地上。

    “谁?谁在说话?”其中一个劫匪问。

    “大哥,我听说黑蛇桥闹鬼,勾引人下来打扑克。我们莫不是碰上了。”

    “我倒是也听说过。”另一个劫匪回答。

    此时,一个长发遮脸的干尸从桥下缓缓升起,身上宽大的衣服随风摇摆着。

    “你俩那点都是小钱,来!我这里有大钱!呵呵呵呵呵~~~”恐怖的笑声飘荡在凌晨一点的夜空中。

    一把纸钱天女散花似地飘在了他们头上。

    远处的风声,“呜~呜~呜”像鬼号似的叫着,桥边高高的庄稼像地狱的墙一样黑。黑的密不透风,张牙舞爪的叶子像索命的鬼一样随风飘荡着。

    “你俩祖上积的德已经损完了,没有几天了。哎呀呀呀呀呀~,可惜啦~~~”

    干尸发出的尖锐刺耳的声音划破夜空。远处树上的乌鸦“呱”的叫了一声,扑棱扑棱地飞走了。

    “老祖宗,我们错了,路过贵地,无意冒犯,放我们一条生路。这些都孝敬您!”

    磕完头,劫匪扔下口袋一溜烟跑了。

    今天到目前为止,鬼是我假扮的。因为我不确定,后半夜有没有真的鬼出来。

    黑蛇桥有些年头了,是一个乡下的三拱石桥,桥下是河沟。它是望江县有名的灵异之地。关于它的鬼故事已经流行的铺天盖地了。

    桥头盘着两个石头的黑蛇雕塑,虽历经沧桑,张着大嘴,吐着信子的恐怖样子依然可见。

    我叫赵亚龙,亚龙在我家乡一带和“招娣”是一个意思。我是一名高三住校生,一个月回家一次。今天我回家后,看到弟弟手中的新游戏机,我彻底爆发了。

    “妈,你不说我们家穷吗?为什么有钱给他买游戏机?”我喊道。

    “你弟弟是男孩子,同学都有,我不能让他没面子。”我妈理直气壮地解释到。

    “你每个月只给我一百多块生活费,你花几百给他买游戏机!我在学校是怎么过得你一点也不关心!”我一边哭一边喊。

    上高中生活费最多的月是180块,大部分月就是120左右,平均一天四块钱。食堂虽然不贵,但也是吃不饱饭的,早晚两餐米粥配一个馒头,只有中午吃一点最便宜的菜。

    “你这个当姐姐的真是一点也不懂事。”

    “我们家穷,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句话,我从小听到大,已经听了几万遍了。

    “你要是不上高中,我们就不会这么穷。”妈妈抱怨。

    是啊,怨我,都怨我。

    从我记事起,这家里一切穷苦,一切糟心事都怨我。

    麦子收不完怨我,穷怨我,弟弟偶尔生病也怨我,猪丢了也怨我。

    在这个家里我没有对的时候。

    只要有一个人不顺心,我就是被数落的对象。

    我爸妈重男轻女,偏心我弟弟。我爸脾气不好,我从不敢靠近他,他在家时,我一般都躲得远远的。生怕那里没做对,挨一顿打。

    我从小胆小又自卑,但骨子里我是个热情的人。

    我小时候,去黑蛇桥的庙会,看到一个走丢的小男孩,给了他一个烤瓜吃,那是我在庙会上爷爷给我买的唯一零嘴。没想到,换来了爸爸的一顿毒打,因为我浪费钱。

    我的良善分文不值。至此,我对我爸有了心里阴影。他从未对我笑过,也没有关心过。

    “还敢和你妈吵架,有种就离开这个家!”

    我爸发话了。我彻底无语了。

    看来,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又得靠同学接济了。

    我长久憋在心里的怒气彻底爆发了。

    一把夺走弟弟的游戏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在他们打我之前,我已经提起书包头也不回地跑了二里地了。

    我一路向西,穿过两边全是玉米地的小路,跑啊跑啊。

    跑不动了,蹲在地上大哭了一场。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从小省吃俭用,从五六岁记事起,就在一天到晚帮忙干活,他们还是不满意我。

    我更想不明白,为什么我成绩全校前两名,他们还是不喜欢我。还是不想让我上大学。

    我哭了很久很久,哭累了才停下。

    此时已经是傍晚了,天色暗了下来。我不知道我在哪里。

    只是朦胧中看到,前面有条宽一点的路。

    我向前走着,草丛中不知是什么“蹭”的一声,跑向了远处。

    大概是兔子吧。我心里安慰自己。此时我已经有点怕了。

    我从小路走出,走到了那条宽的路上,隐约看到前面有桥,有人。

    等我走进了才发现这里是黑蛇桥。桥边的柱子上有三个朱红色的大字“黑蛇桥”。

    这两个大蛇雕塑是盘着身子,挺着脖子,吐着信子的蛇,又尖又大的牙露在外面。

    此时,根本没有人,只有蛇。我觉得自己恍惚了,为什么刚才看到了人呢?

    我听邻居讲过,黑蛇桥晚上闹鬼。前几年有个小伙子晚上在地里浇地,干活累了,坐在井边歇一会儿。有两个大爷,过来邀请他一起玩斗地主。

    他就在黑蛇桥桥下和他们玩了一个晚上,还赢了200块钱,心里美滋滋的。

    天快亮时,那两个大爷走了。走之前说:“小伙子你人不错,就不让你去我们家串门了。”

    小伙子忙着去浇地,就起身从桥下的斜坡爬到岸上去地里干活了。

    等他妈来之后,他美滋滋地炫耀赢了200块钱。等手从兜里掏出来时,傻眼了,手里是烧给死人的纸灰。

    他吓得大病一场,再也不敢来黑蛇桥附近了。

    此事越传越邪乎,几乎每个望江县的人都听过。

    天已经彻底黑了,月色朦胧,天上只有半个月亮。河沟里略微升起了一些雾气。

    我看到黑黑的一个人影从桥的另一端走来,走几步他又后退,然后消失不见了。

    妈的,真有鬼啊!

    我此时感觉后背在冒凉气,手心里已经出了冷汗。

    我虽然对有鬼这件事不太坚定,但害怕的情绪已经蔓延了我全身。

    我感觉腿都要吓抽筋了。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在心里问了自己几遍。

    周围全是高高的庄家,还有各种奇形怪状赶鸟的草人,随着凉飕飕的风摇摆着,像地狱的鬼差似的。

    最后心一横:我决定往家走,大不了回家挨一顿打。

    刚走了几步,我意识到不对。

    前几天的新闻事件涌入我的脑海中,一个初中女生在傍晚时被歹徒拉进了玉米地中,先奸后杀,尸体几天后才被发现,已经腐烂了。

    就这样一个花季少女没了。

    这段时间,学校老师也一再强调过,回家的学生注意安全。不要单独去庄家很高的地里。

    此时,起风了,耳边的风声“呜~、呜~、呜~”的响,每一声都拉得长长的,和平时听到的风声根本不一样。

    又饿又怕,该怎么办?

    我坚定了一点:我不能一个人走夜路。我担心遇到居心叵测的歹徒。鬼可怕,人更可怕。就算有鬼,它也只能吓我,不能真把我怎么样。

    我感觉恐怖耗完了我所有的能量,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此时,我肯定低血糖了,因为我感到桥的栏杆都在晃悠,我似乎要晕了。

    我走在桥上,看到地上有几个圆圆的小蛋糕,和清明上坟的那种蛋糕很像。

    管他呢,我捡起来吃了。这蛋糕甜得发腻,我吃了几个,感觉不头晕了。

    我返回桥头,摸了摸那两个大蛇。

    “小蛇蛇,打扰了,我实在没地方去了,只能在你的地界待一晚上了。”

    “蛇蛇,我知道你是没毒的,就是长得吓人。晚上别出来吓姐姐啊,姐姐胆小。”

    “乖啊,蛇蛇。”

    和蛇说完话,我又走上桥,在地上捡了2个大苹果和一沓子很厚的冥币。

    上面金额很大,数字后面八九个0,玉皇大帝印的挺像的,像老版西游记里那位玉皇。

    在闹鬼的桥上捡到冥币,我此时已经真的相信有鬼了,我觉得它在和我玩闹。

    我此时已经觉得怕也没用了,今天横竖都要见识一下了。

    我走到桥的另一头,从缓坡一点的地方下到河沟里,在靠近岸边的小桥洞里待着。

    此桥三拱,两边的小拱靠近岸边,大拱下面有水,水里是和人一般高的芦苇,几只青蛙“孤寡,孤寡”的在水草中叫着。

    小桥拱里有些干草,我把冥币放在了干草上,然后坐在上面。

    温度越来越低了,我除了背着书包的后背,感觉身体每个部位都冷。

    不对,此时的温度不该这么低啊!我察觉到异常。二十多度的气温,不该这么冷啊。

    抬头望去,河沟对岸远处有一片坟地。

    坟地里感觉很热闹,蓝色的亮光闪闪。

    “那是鬼火吧,我记得物理老师讲过鬼火的原理。”我心里想着。

    哪有那么鬼啊,我心里安慰自己。

    我1米65的身高,体重不足90斤,真的是脂肪少怕冷啊。我的衬衫和裤子都很肥大,都是我表姐穿旧不要了,然后给我的。

    我感觉凉风顺着脚脖子往上爬,整个小腿都凉飕飕的。我把裤脚塞到了袜子里,感觉好一点了。

    河沟的阴风真的很吓人。风从石头缝里出来,声音都变了。呼呼的风变成了“呜呼~,呜呼~”的声音。

    借着月光,我努力的观察四周,使劲想初高中学过的科学知识,我告诫自己,周围的恐怖只是假象,所有一切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

    在漆黑的长满芦苇的河沟里待着,怎会不怕,连蛙声虫鸣我都觉得可爱了,至少此时它们在陪伴我。

    河沟的芦苇丛黑的像一堵墙,听说不远处水深的地方还淹死过人。

    而那个人是自己莫名其妙跑到这里来的。

    就是传说中被鬼架着跑过来的,跑的飞快,无人能撵上,跑过来,一头栽在水里淹死了。

    河沟的大石头,隐隐可见。石头中的草地上亮光点点。那里应该是小萤火虫在飞舞。

    突然,扑棱一下子,我吓得“啊”了一声。萤火虫不见了,似乎是一只水鸟飞走了。

    桥上有人走过,一边走一边说:“打扰了!请见谅!”

    这句话说了很多遍。

    他应该是和我一样怕这座桥吧。

    远处隐隐的钟声响了,我知道现在晚上九点了。

    有个建筑物,每天晚上九点会敲钟,半夜12点也会有隐隐的钟声,凌晨5点也会敲钟,差不多方圆10里都能听到。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建筑物,但钟声我已经听了好几年了。

    我没有手表,没有手机。只能根据身边事物粗略地判断时间。

    天上的黑云遮住了月亮,此时一点亮光都没有了。黑暗吞噬了一切,恐惧再度袭来。

    我听到远处坟地里似乎有笑声,这笑声一声,一声的。它不像人的声音,因为人的笑声是连在一起的。

    “扩!扩!扩!”的笑声飘荡在黑暗中。

    这个声音太瘆人了。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在桥洞里缩成了一团。

    除了吓人,好像也没什么了。我听了一会儿,感觉不那么怕了。

    水草中哗啦哗啦的,大概是黑蛇蛇吧。

    我的家乡黑皮蛇很多,无毒,样子巨恐怖,信子很长,牙又尖又长,吃老鼠、青蛙等小动物。

    黑云被一阵风吹走了,月亮又露出了头,感觉没有先前亮了。

    那个声音突然没有了。

    我心里刚庆幸一下。我头顶的桥上又出现了刚才一模一样的笑声。

    我用手使劲捂住耳朵,奈何这个声音使劲往我耳朵里钻。

    它像在嘲笑我似的,我觉得这个鬼在嘲笑我。

    我突然很想哭,觉得自己活着真是窝囊到家了。

    我觉得它在嘲笑我从小爹不疼娘不爱;嘲笑我从小没有头花、发卡和漂浪的皮筋;嘲笑我上学吃不饱饭;嘲笑我上高中之前没用过卫生巾,连高中时买卫生巾的钱也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我哭了一会儿,那个恐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还在桥上。

    “嘿!桥上的!你有完没完,你自己活着的时候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了吗?有脸……”我生气地大喊。

    “扑棱”一下子,那个鬼飞走了。

    我明白了,那是一只夜间活动的大鸟。

    隐隐的钟声响了,此时已经半夜12点了。

    我的耳根清净了,可以安心待一会了。

    大概凌晨1点钟,桥头有摩托车的声音。

    隐约听到,两个男人一边在桥头尿尿一边说话。

    “大哥,凭什么大头让宋胖子他们拿啊?咱们出力一点也不少啊!”

    “宋胖子有黑社会撑腰,我们比不了。”那个大哥说道。

    “大哥,我们去消遣一下啊!南城那边KTV里来了好几个年轻的小妞,贼清纯,贼俊。”那个小弟说道。

    “消遣个屁,今天我们抢了县首富的家,这阵警察肯定严打。”

    “滚回你的南**石子厂待着去。这阵不要出来。”

    石子厂的名字我没听清楚,但我确定他们是劫匪。

    凡是望江县的人,对黑蛇桥都是有点怕的,源于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无数灵异故事。

    我想吓一吓这两个作恶的王八蛋。

    “下来斗地主啊~~~,我一缺二~~~”

    悠长阴森的声音从黑蛇桥下飘上来。桥上的劫匪吓得袋子“哐啷”一声扔在了地上。

    “谁?谁在说话?”其中一个劫匪问。

    “大哥,我听说黑蛇桥闹鬼,勾引人下来打扑克。我们莫不是碰上了吧。”

    “我倒是也听说过。”另一个劫匪回答。

    此时,一个长发遮脸的干尸从桥下缓缓升起,身上宽大的衣服随风摇摆着。

    “你俩那点都是小钱,来!我这里有大钱!呵呵呵呵呵~~~”恐怖的笑声飘荡在凌晨一点的夜色中。

    一把纸钱天女散花似地飘在了他们头上。

    远处的风声,“呜~呜~呜”像鬼号似的叫着,桥边高高的庄稼像地狱的墙一样黑。黑的密不透风,张牙舞爪的叶子像索命的鬼一样随风飘荡着。

    “你俩祖上积的德已经损完了,没有几天了。哎呀呀呀呀呀~,可惜啦~~~”

    干尸发出的尖锐刺耳的声音划破夜空。远处树上的乌鸦“呱”的叫了一声,扑棱扑棱地飞走了。

    “老祖宗,我们错了,路过贵地,无意冒犯,放我们一条生路。这些都孝敬您!”

    磕完头,劫匪扔下口袋一溜烟跑了,摩托车也扔在了桥头。

    这摩托估计是他们偷得。

    看起来,我扮鬼的效果挺好。

    我细长又瘦的身体,配上不合身的宽大衣服,加上故意把声音弄得又尖又恐怖,配上我长长的遮脸的头发,在阴风阵阵的黑暗中确实像个干尸。

    我都佩服自己的胆量了。

    过了一会儿,我上桥去拿劫匪的袋子。

    里面一沓沓的钞票,大约有20沓。里面还有七八根金条,即使在月光下也有属于黄金的闪闪光泽,袋子底下还有若干首饰:金镯、钻石项链、宝石戒指啥的。

    我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钱。

    我心里一阵感叹,这些钱要是我的就好了,但好在我不是见利忘义的人。

    我使劲把这些东西塞在了书包里,打算明天一早就去派出所。

    我心里还是感慨了好一会儿,为什么我这么穷呢。

    我心里很坚定地想:我一定要考上好大学来改变我的人生。

    后半夜温度更低了,我冻得只打喷嚏。

    一只老鼠向我这边的桥洞跑来,一边跑一边“吱吱吱”。

    离我两米远的时候,它突然不能前进了,四条腿使劲蹬达着。一边蹬一边“吱吱吱——”的发出更大的叫声。

    我有点怕了,低头往桥洞里面挪了挪。

    当我抬头时,老鼠不见了,声音也没有了。

    啥情况?刚才是错觉吗?

    我虽然不相信有鬼,但未知的神秘还是会让我害怕。

    水草里有“哗哗哗”的声音,青蛙的叫声渐渐少了,直到最后一点蛙声都没有了。

    此时,只有野地里的虫鸣声,月色几乎没有了。

    我累坏了也怕极了,把头放在膝盖上,用手臂保住自己的头,啥也不看,啥也不想。

    我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

    凉飕飕的东西从我身边滑过,我感到了凉意。

    “啊——”的一声划破夜空,我惨叫到。

    “呲溜”一下,一条黑色的大蛇扭着身子钻到了水草中。

    那蛇和我小腿差不多粗,大概有3米长。

    我要吓虚脱了,整个人瘫在地上,后背冒冷汗,好一会儿才起来。

    此时,东方的天空有一点亮光了,估计快凌晨4点了吧。

    再等一会儿,天就亮了,我心里有点底气了。

    天亮后,我背起书包往桥上爬。这个背包真沉啊,压得肩膀疼。

    我拦了一辆去县城方向拉砖的拖拉机,让他们捎我一程,顺便也带上了那辆摩托。

    一个男人披着破棉袄开拖拉机,后斗上坐着他老婆。

    那位阿姨见我穿的单薄把一件又脏又厚的大衣给我披上,还给了我一个鸡蛋吃。我心里暖暖的,眼泪在眼眶打转。

    她虽然脏兮兮的,但心地真的善良。

    他们把我送到了县城的派出所。

    我把昨晚事情的经过给警察讲了一遍,所有捡到的东西也都上交了。

    我从派出所出来,走去学校。

    路边的人纷纷议论县首富家昨夜被抢劫的事。

    “首富肋骨被断了2根,胳膊和腿也折了。”

    “他老婆孩子都挨了一刀。”

    “首富住最贵的病房。”

    “全县出动警力破案呢”

    路边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

    我心里感慨了一下,有钱人也不容易。

    我更愁的是接来下一个月咋办?我没有生活费。

    我已经向班主任和要好的朋友借过钱了,不好意思再借了。

    只能蹭同桌的饭吃了,她以前没钱时也和我吃过同一份饭。

    她和我一样都是生在又穷又重男轻女的家庭。

    到了学校,我借同学的手机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们我到学校了。

    我真不确定,昨天我跑出家门后,他们有没有出来找我。

    晚自习时,所有的学生都回来了,而我的后桌缺了一个人。老师再次强调不要乱吃东西,高三缺课是很致命的。班主任说乔羽丰肠胃炎生病住院了。

    是啊!高三时间一寸光阴一寸金啊。

    我的心里揪揪着,很不安。

    我期盼着他快回来,期盼着他生病尽快好。

    我和他的成绩几乎不分伯仲,有时他第一,有时我第一。

    别的班前两名斗得你死我活,我们班不存在这种情况。

    我暗恋这个男孩,已经暗恋很久了。

    他长得特别周正,斯斯文文的,比我能高一头,眉毛又粗又黑,眼睛特别深邃,炯炯有神。

    他帮过我很多次,他会主动借给我钱。

    为了不让别人看到,他每次把钱夹在书中,把书递给我。

    “这本书借你看。”

    这是我和他的暗号。

    我这个穷嗖嗖的丑小鸭自然不能让他知道我暗恋他,我怕他知道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你的笔记这么全,这么整齐啊!”

    乔羽丰返校后借我的笔记。

    “是啊!好朋友互相帮忙吗。”

    “老师讲的所有重点都在这个笔记上了,你慢慢看吧。”我说道。

    他拿着笔从容自然地抄着我的笔记,周身散发着儒雅的气质,即使留着寸头也挡不住他的帅气,阳光照在他身上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我偷瞄了他几眼,感觉自己能帮到他就很幸福。我从没奢望过别的。

    “这本书借给你。”晚自习时他递给我一本新书。

    “暑假还你”。我说道。

    表面上借书还书,实际上借钱还钱,我们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

    有这样的朋友都已经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了,一个从小自卑到骨子里的人哪敢奢望别的。

    小时候我妈天天骂我傻子,要不是我的成绩全班甚至全校前两名,我就真信了她的话。

    从小不被家长肯定孩子,骨子里是自卑的。

    乔羽丰时不时的生病,时不时的缺课。我就成了那个补课的小老师。

    我不光帮他补课也帮别的同学讲题。

    我成功了掩盖了我暗恋乔羽丰的心思。

    “校长找你!”班主任苗老师踩着她亮晶晶的宽根皮鞋走进教室,看起来心情很好。

    我嗯了一声,然后迅速往校长室跑去。

    一个年轻女警察在那里。

    “警察阿姨,不,警察姐姐,找我什么事?”

    “别紧张,给你送奖状和奖金。”女警察说道。

    “这是你帮助我们破案的奖状。”

    金黄的八个大字“机智勇敢、拾金不昧”印在奖状上,看到这个大奖状的那一刻,我心里乐开了花,比捡到金条还高兴。

    “这是警局给的奖金3000块,来,我们合个影,证明你收到了。”

    咔嚓,校长帮我和警察姐姐照了一个相。

    “还有这个卡,是首富奖励给提供线索的人的。”

    “里面的钱应该够你大学的学费了。”

    “要是生活费方面有困难,给我打电话,我们所的几个人帮你凑点,一定好好读书啊,孩子。”警察姐姐鼓励我说。

    “我有几件穿旧的衣服给你吧。”警察姐姐继续说道。

    其实我知道,那是剪了吊牌的新衣服。

    那天我去派出所交黑蛇桥上捡到的东西时,那几个警察看出我穷困潦倒了。

    “警察姐姐,你们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不辜负你们的心意。”我感动的一边抽泣一边说着。

    期末考越来越近了,我心里的弦绷得太紧了,有时会头疼。

    因为这次期末是全省联考,前10名有机会保送清华和北大。

    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鼓励自己,但无济于事。

    我后桌的乔羽丰画了一幅画送给我。

    “感谢你帮我补课,给你一幅铅笔画。”

    画上画了两只懒洋洋晒太阳的兔子。

    “一只是我,一只是你,等保送清华后,我们找个地方去晒太阳。”

    我“噗嗤”一声笑了。

    清华是说保送就能保送的吗?

    “你压力太大,六神无主了。”

    “根据我们三次模拟考试在全市的排名,我估计我们俩个上清华不成问题。”他说道。

    往后的几天,我天天看那两只晒太阳的兔子,心情果真放松了。

    或许是画的力量或许是被人关心的力量。

    期末很顺利的结束了。

    考完后,我去查了一下警察姐姐给我的那个卡的余额。

    “200000”

    “两万呢,不少”,我心里念叨。

    好像不对。

    “哇!是20万。”当我又数了一遍0后,吃惊地大叫。

    我大学四年的所有费用妥妥够了。

    “亚龙,你715分,全省第二。争到了保送清华的名额。”

    “羽丰,你713分,全省第五,也可以保送清华。”

    我们保送的和高考考上的都有10万的奖励。

    瞬间我感觉自己也是一个小富婆了。

    但这10万肯定会到我父母手里,他们能给我出一个学期的学费我都谢天谢地了。

    当然20万的事我不会给父母讲。

    腊月二十六,我们才放寒假。

    放假要走的时候,羽丰追上我。

    “这袋杏仁给你,知道你爱吃。”

    “我其实……嗯……,奥,你多吃点饭,太瘦了。谢谢你给我补课。”他说完走了。

    他其实没说出想说的话。

    他如果说我其实喜欢你,我会高兴的原地升天,但我知道那比彩票中奖还渺茫。

    腊月二十八,黑蛇桥有庙会。我也去了。

    来到桥头,我又伸手摸了摸黑蛇雕塑的头。

    我拍了一下,听到蛇“嗯”了一声。

    我低头仔细查看。想发现是什么声学原理让石头蛇发声的。

    我暂时没看出来,一抬头正好和一个人脸对视。

    他脸色瞬间煞白,往后倒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连滚带爬地跑了。他看起来五六十岁的样子。

    发生了啥?我在懵逼中。

    我回头一下,什么都没看到。

    我连忙跑到卖镜子的摊位前,照了一下镜子,我的头发和脸上没有脏东西。

    我样子不好看但也不至于吓人吧。我真懵了。

    一个温暖的大手拉住了我的胳膊,我转头一看是乔羽丰。

    “你怎么来了?”我问。

    “我们来乡下姥爷家过年,这是我弟弟翼丰”他指向弟弟。

    “这是亚龙姐姐。在我前桌的同学。”

    他弟弟和他七八分像,但痞里痞气的和他的文质彬彬完全不同。

    奇怪的是,他弟弟一直盯着我看。

    看了一会儿又一会儿。

    “翼丰,你有话直说,你盯得我都害怕了。”

    “你小子咋回事啊?哪有这么盯着女孩看的。”羽丰质问弟弟。

    翼丰:“龙龙姐姐,你小时候来过这个桥吗?”

    我:“来过一次。”

    翼丰:“你是不是给过一个快饿死的小孩地瓜吃,还告诉他庙会东边的路上停着一个警车。警察叔叔会帮他。他是被人恶意绑架扔到这里的。”

    我:“你怎么知道?”

    “你是那个小孩!”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翼丰已经一把抱住了我。

    “仙女姐姐,我想了你十来年了,终于见到真人了。”

    我感觉呼吸都困难,肋骨要断了,他抱的太用力了。

    “放开你嫂子!”

    羽丰一把扯开了弟弟,我终于能顺利喘气了。

    听到“嫂子”这个词,我们三脸懵逼。

    “狗屁嫂子,你这个闷骚的怂货,暗恋人家三年都不敢表白。”

    “呸!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人。”翼丰指责着哥哥。

    我听到了重点:羽丰暗恋我。

    “看不出来啊,姐姐我魅力这么大呢。”我一边讥笑一边拍了拍羽丰的肩膀。

    遮羞布被撤下,他索性不装了。

    “亚龙,我从高一见到你时就喜欢你了,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真巧,和我想的一样。”

    我一边说一边拉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掌很厚,很温暖,这个温暖一直蔓延到我的心里。

    来我姥爷家串门吧,他家离这里不远。到了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原来他们开车来的,车上除了两兄弟就是一个司机。

    翼丰坐在副驾驶上,一会儿扭头往后看一下,一会儿又看。

    “姑娘,你是羽丰女朋友啊?”

    “是”

    “能和县首富保送了清华的儿子谈恋爱,你不简单啊!”司机缓缓说道。

    “别瞎说!”两兄弟同时打断了司机的话。

    “我当初捡的东西是你们家的啊!这是什么狗屁缘分啊!”我分别打了两兄弟一巴掌。

    他们一直隐瞒身份骗我。

    更奇怪的事发生了。

    我一进羽丰姥爷的家门,他妈妈看到我的瞬间,手里的盆差点掉到地上,眼睛瞪得不会眨了。

    这么怪异呢?

    有钱婆婆看到寒酸的未来儿媳不应该各种刁难和嫌弃吗,她看起来怎么怕我似的。

    “老乔,给孩子们从饭店订餐吧,我缓缓。”羽丰的爸爸,县首富也出来了,随后乔家的姥爷也出来了。

    她的妈妈则扶着墙往屋里走。

    这两个男性长辈,表情先是吃惊然后立刻过来笑脸相迎。

    从他们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一丝恐惧。

    此时的我已经胖点了,没有干尸的样子了,我不懂他们为什么怕我。

    乔妈妈要把瓜子糖果拿过来,可一紧张又弄撒了,满地都是。

    “我看起来很怪吗?”我问乔家的长辈。

    “不是。”他们齐声回答。

    “龙龙姐,带你看个东西。”翼丰拉着我往小阁楼走去。

    他打开一幅画。

    瞬间我不淡定了。

    画上的人好像是穿古装的我,连印堂上的美人痣都一样。她的旁边写着:牧蛇女。

    牧蛇女一手持剑,一手在摸黑蛇的头。黑蛇乖得像个小猫咪一样。

    牧蛇女和今天的我一样都穿着青色的衣服。

    我就像是画上人的真人版,所以他们诧异。

    乔家姥爷说这是黑蛇桥附近一个庙里的古画,因为搞封建活动,庙三十年前被拆了。画被他拿了回来。

    真巧!真诡异!真神奇!

    我这个学霸一时也不知道咋解释了。

    “龙龙姐姐,我也要考在北京的大学。你等我两年啊!”

    “我对救我的人心心念念了十几年,我原以为当年救我的是画上仙女变成的小孩,没想到是你。”翼丰满脸真诚地说着。

    这是弟弟要在哥哥眼皮底下抢嫂子的节奏啊!

    羽丰怒了。

    “少在这演戏!去哄你的五六个女朋友吧。”

    “才十六岁就敢拉着女生去宾馆开房,还被人家讹了几十万。”羽丰说着。

    “我自己挣得乐意被人讹。”翼丰反驳。

    此时,乔首富喝住了两个孩子。

    有些话当着外人确实不该说。

    乔家姥爷和乔首富一直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几个吃饭,不时还给我添菜,这顿饭吃得很愉快。

    吃晚饭,乔家爸爸让司机和羽丰送我回家。

    “你喜欢我因为画上人,你不敢表白也是因为画上人对吗?”

    “和《甄嬛传》中的莞莞类卿一样”

    我语气柔和地问羽丰。

    他明显慌了。

    “不是,绝对不是。”

    “我喜欢你的优秀、热情、善良、单纯、和我志趣相投。”

    “我不是喜欢你的长相。”

    他慌乱地解释。

    车里的暖风让人昏昏欲睡,我靠在羽丰的肩上,心里陶醉在幸福中。

    我的梦想成真了。我保送了清华,我喜欢的人成了我男朋友。

    他的温暖和青春的气氛迎着光线落在我脸上,我感觉像在梦中。

    在车上,我真的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恶心的梦:一条大黑蛇吐着信子舔我的脸玩。

    突然,车子急刹车,我被甩醒了,还好有羽丰保护才没撞到头。

    有个女人站在车前,满身泥土,披头散发。

    “我怎么在这?”她问。

    “刚才你蛇精上身了,在地上嘶嘶嘶地叫,浑身乱扭。”

    “真的,刚才你吓死人了。”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地说着。

    此时,我听到草丛中什么东西“嗖”的一声不见了。

    我下车的一瞬间,几个老太太围了过来。

    “你很眼熟!”

    “你……,你……,你是画中的那个……”一个老太太紧张得说不出话。

    原来上岁数的人好多都见过那幅画。

    已我对生物学的了解,我推断:成熟的大黑蛇舌头可分泌令人麻醉或致幻的某种的成分,才使人看起来像蛇精附身。这种毒毒性不强,所以人一会儿就清醒了。

    可我的解释,那帮老太太根本不听。

    他们宁可相信我是牧蛇女转世,往我手里塞了一堆瓜果蔬菜。

    相信我来的那刻,蛇精害怕地跑了。

    老太太们的愚昧迷信让我很无语。

    大学开学后,我和羽丰开启了充实又甜蜜的大学生活。

    他的细心、温暖彻底弥补了我原生家庭缺失的爱,自信又阳光的性格也回到了我身上。

    唯一闹心的就是:我做梦总梦到“蛇压床”。

    一个大黑蛇盘在我被子上,吐信子添我脸玩,凉了吧唧、粘乎乎的。每次都给我恶心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