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是元宵节那晚喝了酒之后，所以并未与他人提起过。陆祁晟和皇后在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说不出的震惊。

    周远逸当晚亲自去了二皇子陆祁晟府上：“殿下，不知皇上是否有了疑心所以才安排七皇子来户部的？”

    “今日得知此事之后我就进宫见了母后，母后也不曾听闻皇上是何时做的决定。”说完他眉头深锁，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在城郊的圈地。

    陆祁晟私下在城郊圈地四百亩，以及各地官员私下圈出的地都有他的一份，周远逸为此也是出了力的。加上这些年地方税收总是不足，地方官员为自保也给他不少好处，其中大部分陆祁晟都有参与，也分得了不少。

    俗话说做贼心虚，现在他不得不将此事告诉皇后，皇后盛怒但也无济于事，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只能想方设法去周全此事。

    两人商议来商议去决定先悄悄处理圈地的事情，然后静观陆祁璟的动向。这一夜周远逸彻夜未眠，他知道如果东窗事发陆祁晟有皇后保着，而他就只能是替罪羔羊。

    转眼十日过去了，陆祁璟每日除了学习户部各项事宜外并没有其他举动，而皇上也没有大的动作。周远逸也慢慢放松了下来，他已经陆续将四百亩圈地分割，尽可能的让人看不出关联。

    而陆祁璟也在半月时间里就将户部的事项了解清楚，但他从未表露出来。在户部众多人员中，户部侍郎汪策给他的感觉最为不同。此人面冷，每日很少与人闲聊，但陆祁璟的大多数问题都是从他那里知晓的答案，大多事情其实也不需要周远逸出面解决，都是汪策在处理。

    这一日陆祁璟刚从皇宫出来，回府的路上在一处僻巷被突然出现的汪策拦住。

    汪策站于街角行礼，像是在此等候多时的样子。陆祁璟勒马停下：“汪大人，怎会在此处相遇？”

    “微臣知道殿下今日进宫，便在此等候。”汪策不卑不亢的答道。

    “哦？汪大人所为何事要在此地等候？”陆祁璟看出汪策脸色有些凝重。

    “微臣在前面不远处有一陋宅，可否请殿下挪步。”说着汪策侧身伸出左手做出请姿。

    陆祁璟让言桐先牵着马回府，交代他回府不要提及在此遇见汪策的事情，让南锦先用晚膳。

    他跟在汪策身后，两人沉默着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来到一户不起眼的旧宅。宅子不大，很干净但却无人居住。

    两人落座后汪策才开口道：“这里是微臣初来永阳时所住的旧宅，虽然已经久不居住但夫人念旧，时常还会来清扫小坐。”说着竟露出了笑意。

    陆祁璟听完说道：“汪大人与夫人情深令人羡慕，不知汪大人带我来此所为何事？”

    “请恕微臣冒昧了，今日请殿下来此也是犹豫再三……。殿下来户部已有月余，应是将近五年内的旧卷都看过了吧。”

    “嗯，近五年各省田地、赋税我都已经看过，有很多不明之处还都幸得汪大人讲解的。”

    “殿下可有仍不明晰的地方？”此话一出，陆祁璟大致猜到了汪海的意思。旧卷记载中每年都会有数额差，都以天灾等原因记录在案，开荒粮田的数量近几年也在逐步减少……。

    “汪大人，你是有什么事想告诉我吗？不妨明说。”陆祁璟还捏不准汪策的意图，端起面前的茶碗喝了起来。

    “殿下，微臣祖上世代都是农民，自小清苦从偏远地方一路走到永阳城来，深知偏远百姓的不易，奈何人微言轻。尚书大人在卷宗上做假，户部中知晓的人不在少数，但尚书大人身后定是有人庇佑的，我等实在无能为力。”汪海起身跪了下来继续说道：“殿下在户部数日，微臣知道殿下实非平平之人，望殿下能为贫苦百姓某一条出路，将中饱私囊之人绳之以法。”

    陆祁璟没有想到汪策竟如此直白，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语让他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他起身扶起汪策说道：“汪大人，你在朝中多年应是知道我在众皇子中并不十分受皇上重视，且我也无自信有这个能力。”

    “殿下，这些日子您与微臣每每探讨赋税田耕之事，微臣都能感受到你是在用心……。”

    “汪大人，你误会了我自知能力不足本就无心朝政，与你探讨也只是纸上谈兵，今日大人所说之事我就当不曾听过。”汪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祁璟打断。

    陆祁璟一番说辞让汪策的神色暗淡了下来：“殿下……。”他还想说些什么但陆祁璟已经转身往屋外走去。

    进了户部就已经让陆祁璟顾忌颇多，如今再搅进这混局中去恐怕他就会成为下一个陆祁宸。除了皇子的身份以外，他又能拿什么去与陆祁晟和皇后家族抗衡？

    回府后的陆祁璟没有去西枂阁，也没有用晚膳直接进了书房。他虽然拒绝了汪海，但他内心依然不能平静，为自己的懦弱也为汪海口中的百姓。

    夜晚他坐在荷花池边的亭内独自喝起了闷酒，身后脚步走近，他以为是言桐来劝说他回房就寝，便没有回头说道：“喝完这杯我就回房，你先回去休息吧，不用守着了。”

    “祁璟。”南锦的声音传来。

    陆祁璟立刻回过头：“南锦怎么是你，你怎么还没休息？”

    “我听言桐说你还没有回房，独自在这里喝酒，就过来看看。”

    “既然来了，就陪我坐一会儿吧。”看到南锦，陆祁璟心里放松了些。

    看着面色郁郁的陆祁璟，南锦关切的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鲜少见你这样。”

    陆祁璟又倒满酒杯说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些旧事。”

    “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你若想听的话，我便给你讲个故事吧。”说着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有个富商，他很有钱家族庞大，家中妻妾成群但他仍不满足。有一日看上了一个新进府的丫鬟，就将她也纳为妾室，不久这个妾室就怀孕了。可怀孕日子久了富商就像把这个女人忘了一般，女人无人问津直到生下一个儿子，富商很开心给了女人一些钱财作为奖赏。富商有很多儿子，所以除了刚生下来那日他很开心以外，后面就不怎么开心了。”陆祁璟似乎有些醉了，开始自顾自的絮叨起来。

    “有一天，这个小儿子跟其他儿子打架，打伤了其中一个兄长。正妻带着其他几个妾室要处罚小儿子，他母亲得知后跪地求饶，可她们还是不依不饶，后来他母亲代他受罚跪了一夜。小儿子气不过就问母亲，是他们辱骂你有错在先，你为何要跪！母亲告诉他，因为只有委曲求全我才能保护住你，你要记住什么都没有你重要，你的性命你的一生安稳才是最重要的。母亲在一日就竭尽所能护你一日，来日母亲不在了你要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护好自己的性命……。”说着说着陆祁璟趴在桌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