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幽州，慕七看着地图，便一直往南走。若是再下雪，害怕一行人撑不住。辰王的蛊还有半个月也要发作了，要是还解不了，不知道这个月会有什么后果。

    “将军，咱们这样走，怕是要绕路啊。”长安看着地图，基本上现在没有往东前进，只是南下而已。

    “我调了支轻骑过来，在秦川汇合，而且这是官道，反正已经暴露行踪，那就大张旗鼓地走，敌是明是暗，都不敢轻易下手。”慕七说着，慢慢勒紧了缰绳。

    快到晚上，长风寻了个村户借宿，慕七便跟辰王耳语了几句，穿上束袖的黑衣战袍便策马往西走了。

    “殿下，老奴伺候殿下沐浴吧。”吉祥推门而入，领着送来热水的长风说道。

    “慕将军走了吗？”辰王不作答，只是看着长风问道。

    “回殿下，将军走了，说两个时辰后必会回来。”长风说完，便放下手里的热水。

    “将军夜里归来，记得为他留一盏灯。”辰王说着，便转身进了里间，开始脱下身上的外袍。

    “是，殿下。”长风行礼，便走到了院子里捉刀而立。

    慕七杀了个回马枪到了幽州府衙的牢狱，那些黑衣女子果然都不在里面。看来有人一直跟着他们，知道每次路过一个地方绝不多留，住一晚便离开，于是就在昨夜动了手。

    “刘大人，你怎么把犯人放了？”慕七从院子里摸黑进去，一杆枪已然拦住了刘永的去路，枪头离他的喉咙不到一寸。

    “慕将军！您怎么……又回来了？”刘永被玄铁枪头指着，一双腿已经开始打颤，声音都是虚的，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来，都不敢抬手去擦。

    “刘大人，我在问你，刺客呢？”慕七冷声，隐在黑暗里的脸上也看不到表情，刘永就更心慌了。可他强迫自己镇定，看清了来人只有一个，且他手上又有伤，也许搏上一搏，自己还有机会。

    “来人哪！抓刺客！”刘永突然出声大喊，慕七也不阻拦。

    过了一会儿，府衙内寂静无声，没有赶来解救他的脚步声，也没见哪里掌灯。刘永心惊，这，难道慕将军早有防备？

    “来人！将这个刺杀辰王的主谋抓起来！”慕七很有耐心，硬是等到刘永绷着的弦快断了才开口喊道。

    一群将士从慕七身后大步走出，身上穿的都是铠甲。刘永怎么会认不出？那是薛将军的部下，漠北的守城军队。原来，慕七的支援是他们！完了，彻底完了。薛湛手腕狠辣，治军严明，而且有陛下御赐的“千军斩”，漠北大小官员，无论谁犯了事，薛将军都可以出兵捉拿，交由三司会审。现在摊上这样的事，肯定是再无转圜。

    “建王啊！不是说万无一失吗？不是说只要做做样子把人抓了再放了就行了吗？可把下官害惨了啊。”刘永悔不当初，听信了那名女子说的话，现在好了，别说乌纱帽，这条命，还有一家老小，怕是都过不了这个冬天。

    “慕将军，薛将军让我替他传句话：多谢慕将军指点！”领兵的人就是那日站在薛湛旁边来送礼物的韩复。此时已抓了人收了尾，这才到慕七面前致谢。

    “不必客气，薛将军英明，黄雀在后为我提供了这么大的助力，是我该谢谢他才对。”慕七拱手，韩复赶紧也回了个礼。

    “慕将军，那些黑衣女子身上的软甲来自川西工匠之手，一件就价值纹银百两。顺着这个线索，将军可去查探一番。可末将不才，抓捕的途中竟被她们戏耍了，跑了三个，还请将军路上小心，那些女子心思狡猾善用毒，绝非善类 。”韩复说完，慕七已变了脸色。

    “什么？跑了三个？为何现在才说？”慕七说着便跑出了府衙，跨上夜照拍马向前，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城外，待慕七赶至农户的时候，已过了子时。院内安静，都听不到虫鸣鸟叫。慕七下了马，把马儿牵进去饮水，自己便提着长枪悄悄往里走。

    放哨的长风先发现他，便去了慕七的屋子点燃一盏灯，慕七推门，刚好看到他放下手上的火折子。

    “你做什么？”慕七不解。

    “属下不是故意要进来的，是殿下吩咐过，若将军回来，要为将军点一盏灯。”长风赶紧解释道。

    “今夜无事吧？”慕七点点头进屋，放下长枪便问。

    “无事，将军放心。”长风转身，走到门口回道。

    “嗯，那就好。”慕七倒了杯水，用鼻子嗅了嗅才喝了下去。

    “将军今夜可还顺利？”长风其实看到慕七安然回来，心里就已经有了底。

    “还算顺利，只是，那些刺客跑了三个。”慕七说着，也是一脸的凝重。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已经部署了这么多就是要一网打尽，可还是给跑了。

    “跑了三个？这薛将军是干什么吃的？要是放在慕家军……”

    “住口！”没等长风说完，慕七低声呵斥道：“不得妄议他人。”

    “是，属下知错。”长风抱拳向慕七赔罪，也发现自己的确是逾矩了。

    “去吧。”慕七挥手，长风便退出了房门。

    另一边，辰王一直没睡，直到听到隔壁微弱的响动，才命吉祥吹了灯。

    “殿下，慕将军已经回来了，您快歇着吧。”吉祥小声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开。

    “吉祥，你说这一路要是没有慕将军，咱们会怎么样？”辰王幽幽开口，吉祥便停下了脚步，慢慢挪到辰王床边上来。

    “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就算没有慕将军，也一定会平安回到京城的。”吉祥的脸上时刻挂着笑，此时虽然吹了灯看不见，声音里都能听到笑意来。

    “平安？如何平安？这才走到哪？就有刺客追来了。”辰王反问，吉祥脸上的笑意就慢慢退了下去，踌躇着不知怎么开口。

    “你说，父皇如今是什么样子？他多年对我不闻不问，现在突然要接我回来，到底是要做什么？”辰王离开皇城太久了，他可以搜集到大朔的信息，却拿不准当今陛下的心思。

    “陛下自然是在乎殿下的，要不然也不会派慕将军不远千里从岭南赶过来迎接。”吉祥笑着宽慰，可辰王的脸色更差了：“他要是在乎我就应该更看重我的安危！而不是让捉襟见肘的慕将军自己想办法，还要我去找那个刘知府借钱开路！”

    “殿下，殿下，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啊，殿下。”吉祥跪倒，忙着给辰王磕头。

    “罢了，不关你的事。”辰王斜靠在床榻上，手里满是冰凉。

    “殿下，您早些歇息吧，老奴告退了。”吉祥赶紧退出去，生怕再说错了话惹辰王不悦。

    黑暗中一双伤痕累累的手慢慢握紧，漆黑的眸子凝视着前方，闪着犀利的光。男子的头发有些枯黄，虽然个子大，身上却没什么肉。他心里翻涌着无数的情绪，在极力克制之后，才慢慢恢复了平静。不急，不急，还有时间，总要花上些心思，才能有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