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颜芝感觉舒心不已，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但听到最后一句时，眼神中忽闪过一丝精明，她慢慢站起身，对着翠竹意味深长道，“起风了，我该回屋添件衣裳。”

    翠竹心领神会，扶住她的胳膊，“好，那我扶夫人进屋。”

    “嗯。”

    “小心台阶，夫人。”

    穿过游廊，她们在一处门前停下，翠竹转过身，对着其她人吩咐道：“你们退下吧，我来伺候夫人就好。”

    身后的丫鬟齐齐弯腰，应声答道：“是。”

    看到她们散去，翠竹这才闭上了房门，云晚澄从角落里轻窜出来，偷偷躲在菱花纹木窗下。

    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宋颜芝的脸上染上一层阴霾，眉目阴沉，甩手将手帕扔在桌上，那对金丝圈垂珠耳环被这突然的动作弄得微微颤抖。

    “怎么回事？都快半年了，他不是应该神志不清，疯疯癫癫吗？难道那药没有作用？”

    翠竹低眉小心看了一眼，悄悄地走上前，“夫人息怒，为了预防万一，我们并未在吃食上下药，只是往茶水里下了一点慢性毒药，那药需要日久才能慢慢渗入人的五脏六腑，许是二少爷并没没有过多饮用吧……”

    她转过身，一双杏眼里泛着森冷的杀意，声音低沉，“那我们就在吃食上……”

    “不可，家中的嫡子莫名发生病故，势必会引起家族耆老过问，要是被有经验的仵作查验出来……”翠竹连忙说出后果，顿了顿，又想到一件事，“而且将军再有半年就要班师回朝，要是问起此事，肯定会责怪夫人，或许还会起疑心……”

    宋颜芝脸色阴沉，手扶住旁边的桌子，表情变得扭曲，咬紧牙关。

    “本就是个不知廉耻农家女生的儿子！当初下药没有让他丧命，只是让他不能走路，原以为老爷不会再对他寄存希望，结果适得其反，老爷竟将府中一半金钱用于给他治病，连临走时都要再三叮嘱，要不是那贱人死得早，这府中那里还有我们娘俩的容身之地，可怜我那傻儿子，还关心他那瘸腿的二哥哥……”

    翠竹心疼地看着她，想安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用关切的目光注视着她，心疼地说：“夫人……”

    “不过没事，”

    女子乍然收起情绪，脸色渐渐平和，嘴角微微上翘，摘下一朵插在青白花瓷瓶内的鲜花，紧紧捏在手心，漫不经心道：“现在府中的一切都任我掌控，那方砚云此生已经不能再走路，只能卧榻，毫无用武之地，我看谁会认同一个已经瘸腿的人当未来的家主？”

    “我听说仁康堂的沈听曾与二公子有过来往，之前还有一次看门的小厮报过，他曾亲眼看到沈听从侧门进入，溜进二公子的栖月庭。还有那个叫蓝采的小丫头，时不时会悄悄给他送汤药，奴婢猜测，那药估计是沈听给的，不然她一个粗使丫鬟，怎么会有那么多钱买药……”翠竹越说声音越低。

    宋颜芝的眸光幽深了几分，“怎么会有这么多事，之前怎么没有事先禀明？”

    她急忙解释，“夫人一直忙于给三少爷物色合适待嫁人选，我也怕扰乱您的心绪……”

    宋颜芝扶了扶额头，感觉头又痛了几分，微闭眼睛，慢悠悠道：“罢了，那个小丫头不足为患，只是那个沈听……听说他的师傅是京城中德高望重的名医，还曾进宫给皇后娘娘诊治过头风症……嘶……甚是麻烦……”

    翠竹走上前，在她耳边轻说：“夫人不必烦心，婢子有一计。”

    “哦？说来听听。”女子眼神闪烁，很有兴趣。

    “奴婢之前挑选了一些容貌较好的奴婢，如果二少爷未娶亲就有了妾室子女，那老爷肯定……”翠竹声音转低。

    宋颜芝嘴角勾出一抹冷笑，“还未娶亲就有妾室，老爷肯定动怒。”

    “今日听三少爷说栖月庭内服侍的人寥寥无几，余下的人甚是懒惰，我们何不派几个娇艳的丫鬟去那里伺候……”

    她们默契地对上视线，一个阴险的计划在二人心里萌生。

    窗下的云晚澄听到她们的对话，吹来一阵风，她一个不稳，不小心踩到了旁边的东西。

    宋颜芝敏锐地察觉到窗外的动静，用眼神示意她出去看看。

    翠竹忙打开门，警惕地环顾四周，看到墙上闪过一道红色的影子。

    她轻闭上门，对着紧张的宋颜芝说道，“夫人，放心，方才是一只野猫路过。”

    此时的阳光很暖，云晚澄飞速逃离此处，眼里是化不开的恐慌，这，这深宅大院也太可怕了！

    方砚云听到动静，放下书本，便看到云晚澄风风火火冲了进来。

    “怎么了？”

    听到他的声音，她猛然抬起头，下意识往后退，身体止不住发抖，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它这副模样？难道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莫非是遇到了什么猛兽？

    “晚晚，晚晚……”

    云晚澄在他的轻声呼唤下，慢慢平静下来，心有余悸地观察了一下四周，还好她刚才跑得快，应该没有被她们发现。

    她抬起眸，忽然发现他双臂用力撑着，似乎是走下床，可惜力量太过薄弱，终究无果。

    方砚云双手低垂，不知所措地抓着被角，他垂下眸，颤抖着双唇，“对不起……我太没用了……想要下床安慰你这件小事也做不到……”

    少年的声音像一缕微弱的风，拂过树叶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好像不曾听到，不曾看到过一样。

    这句话犹如一块滚落的大石头砸向了湖面，原本平静的湖面此刻被这块石头激动起阵阵浪花。

    云晚澄原以为他是口渴或是饿了，但没想到他只是想安慰她，这种单纯又直白的感情强烈刺中了她的心，这还是她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第一次感受到他人的关怀。

    她现在心里很愧疚，其实在听到她们的对话后的那一瞬间，第一反应是想逃回她的水云洞。并没有第一时间顾念并考虑他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