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是何人？我在府中从未见过你。”

    他身穿一件玄色衣裳，站姿笔直挺立，乌黑的头发用一根浅色的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管也没有插簪，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在风中轻轻飞舞，显得颇为轻盈。

    曾经的她在他身边，每次与他对视，那双深邃的眸子中总是带着温柔与亲和，可此刻他的视线里却透着浓浓的疏离，仿佛，还有一点戒备。

    如此大的转变让她心里不知为何泛起一抹酸涩，是啊，如今她于他不过是陌生人，不及狐狸时那样亲近，这是自然的。

    云晚澄敛起眼里的失落，露出一个明朗而舒缓的笑容。

    方砚云望向那双灵动明亮的眸子时，微微一怔，她的眼睛……好像晚晚……

    “我是蓝采的远房表姐，特意来看她的，我叫……云晚澄……”

    不知为何，在提到自己的名字时，云晚澄莫名有点紧张，她小心地偷看了他一眼，见他神情似乎有所松动，看样子应该没有怀疑她的身份吧。

    他没有听过蓝采说她有什么表姐，夜色凝重，一个姑娘初到陌生的地方居然毫不生怯？从刚才的行踪来看，她似乎是在追赶什么东西？此人确实令人生疑。

    方砚云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常态，“原来如此，”他顿了一下，看向她单薄的衣裳，大概是那双灵动的眼眸太过相似，不知怎地，他竟开了口，“夜寒霜重，姑娘不要染了风寒才好。”

    “好，我这就回房。”

    云晚澄眸光微闪，郑重地点了点头。

    月光如纱，雪白又皎洁，周围树叶飒飒作响，云晚走在廊下，脑海中还在回想刚才的情景，他似乎长高了些，也许是气色好，人看着也精神了不少。

    不知不觉走到房前，她正要推门而入，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蓝采一惊，看清是她后，无奈地叹了口气，顶着怨气的眼神问道：“表姐，你去哪儿了？”

    刚才之事太过荒诞，那团看不清面孔的黑影……究竟是什么？

    “我，我吃得多了，消食去了……你怎么还不睡觉？”

    云晚澄不知如何向她讲述，也怕引起慌乱，只好撒了一个小谎，不过难免有点心虚，不敢对上她的视线。

    蓝采睡眼朦胧，并未注意到这些，打了个哈欠，“我没看到你，还以为是有什么事情……总之你没事就好，快进来吧。”

    云晚澄心里涌起一片温暖，眼睛像月牙儿般弯起，望着面前可爱的女孩，不禁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这不没事嘛，好了，我们快睡觉吧。”

    次日清晨，一抹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闯了进来，暖暖地照在她的脸上，云晚澄轻皱眉，翻了身，想继续睡下去。

    她住的地方和其她丫鬟们的房间只隔了一条短廊，院里有几道急促的脚步声传入耳中。

    “你们说，这惜兰姐姐和幽兰姐姐怎么突然一病不起？”

    “我听说啊，她们是被二少爷身上的霉运纠缠了，夫人心善，还为她们请了冯嬷嬷诊治……”

    前面的丫鬟听到她这样说，继续说道：“夫人心地真真好，像我们这些丫鬟平日里生病要么睡一觉，要么就是胡乱抓些便宜的草药……”

    云晚澄听到一阵叹息声，“这二少爷可真是个灾星，惜兰姐姐平日里那么好，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遭受这些……”

    “嘘，快住嘴，我们只是服侍二少爷的丫鬟，不要议论主子们的事情，快走，快走……”

    闻言，三个小丫鬟慌张地看向周围，发觉并没有其她人时，这才有惊无险地叹了口气。

    仿佛是觉得无聊，她们渐渐散开，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自从幻化成人形后，她五感更加灵敏，更别提只是隔了三四十步的距离，这些话清清楚楚地落入她耳中。

    什么霉运？

    云晚澄觉得奇怪，她只是往匣中撒了一点可以使人昏迷的药粉，闻到香味者会昏睡一夜，并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危害。

    算算这个时辰，她们大致也醒了，怎么会有一病不起的说法？

    她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在她离开后，又有人进去过？她脑海中闪过一团模糊的黑影，难道是之前那道来历不明的黑影？

    可是昨晚明明看到它离开了，她扶了抚额头，心想，与其在此胡乱猜测，倒不如亲眼去看看。

    “你醒了？”

    蓝采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包袱，转身去柜子里找了两三件衣裳，又包好了一些糕点和干粮，将这些东西齐齐放入靛蓝的包袱内。

    “又在整理啊？”

    云晚澄有点心疼，又不禁有些羞愧，自己在这里不仅没有给她帮上忙，还让她做可口的糕点。

    “不是，我是在给你收拾行囊。”蓝采收拾好后，将包袱放在床上。

    “啊？”

    我要离开了？

    云晚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双眼愣愣地望向她。

    蓝采垂下眼帘，她也舍不得她，虽说她可能并不是自己的表姐，但经过这三日的相处，发现这个姑娘心地善良，毫无城府。

    在这个外表看着富丽堂皇，实则人人都长了十八颗水晶玲珑心的府邸，她不用揣着心思与之交谈，和她在一起，就算不说话，就这样看着彼此，她也觉得很舒服。

    “府中有规定，探亲者不能在府里停留超过三日，如果被夫人身边的翠竹姐姐知道了，定会……”

    蓝采咬了咬唇，没有再说下去。

    云晚澄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发现她情绪低落，涌上心头的不舍在此刻也渐渐放大，但是想到自己的人设和身份。

    她握上蓝采小手，拍了拍她手背，用大人的口吻老气横秋地说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还会有相见之日，再说，你做的琼叶糕可是一绝，就算见不到人，心里也会想着念着的。”

    望着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女将难舍的离别看得这样通透，蓝采微愣，心里更加确定，她不是自己的表姐。

    她曾听母亲说过，家中的女子除了她母亲以外，大多不喜诗字，其子女更是如此。

    但她凭空就能说出这般……蓝采心下明了，但并没有道明。

    看向她舒朗的笑容，不觉得心里也变得明朗起来，蓝采心里有一丝羡慕，要是有一天自己也如她这般潇洒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