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确实没什么大事，沈轻尘便要回去了，毕竟若是被人碰见了恐怕会有误会。

    刚要告辞，她目光扫到了墙边桌上的一堆瓶瓶罐罐：“这都是太医给你开的药吗？”

    “是，其实也用不了这么多。”他受伤不重，而且年轻，自己的恢复能力自己知道，且他自幼内外兼修，内功相当不错，只是人们不知道而已，今日这点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太医也是一大半因为皇上的原因，这六品侍卫，伤又不重，原本用不着这么多上好的金创药。

    “用不了的话，”沈轻尘走过去挨个看了看，挑了一瓶，“这个能送我吗？”

    “……你要金创药做什么？”

    “你没听说前一阵子我刚被容贵人罚跪过吗？膝盖都肿的像包子一样。我存一点点药品，万一下次再受伤呢。防患于未然。”

    “……难道你不是应该更小心点，低调点，尽量不要再惹事吗？”沈惊雷是听说了，但后来见她没有什么大事也没再提，可也不能经常出这种事吧，关键是男女有别、内外分明、阶层差异，他有心也未必能第一时间护她周全。

    “是是是，沈大人，我反思了，我尽量降低存在感，努力争当小透明。”沈轻尘将这太医院最好的金创药揣在了兜里。

    季平安送她出来，居然还跟她说“有空再来”，她琢磨着这“有空再来”不太方便，尤其是要在宫里当个小透明，最好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少到处溜达——虽然她也很想到处去长长见识。

    按照规矩她至少要在闲书阁老老实实、不出岔子呆上一年，才有机会升调到其他库馆。要是她再捅什么篓子，说不定进史书馆那种更重要的地方就遥遥无期了。

    确实要提醒自己要谨慎啊。

    一边走一边想，转过树丛，却正巧遇到了顾寒沙。

    “沈姑娘？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顾寒沙的副手一眼认出她，不由皱皱眉，他家大人这位“朋友”还真是奇奇怪怪，明明今日傍晚他们已传令各宫，无要事不得随意走动，锦衣卫要全面盘查、巡视，遇上可疑人等一律先抓起来。

    “我只是……“尽管都是沿着灯光昏暗的小路边走，但还是遇到了人，沈轻尘吓了一跳，幸好是他。“我只是放心不下去了看一眼。”

    “……”副手看了他家大人一眼，顾寒沙神色冰冷，脸色不善又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只好继续说：“沈姑娘，今夜锦衣卫奉命对宫内加强巡防，各处都在盘查，你不在尚书局里，却在外面游荡，恐怕要惹麻烦。”

    “是，知道了……我——”她知道如果遇上的是别的锦衣卫，恐怕此刻真的说不清，幸亏顾寒沙应当知道她和沈惊雷的关系，不用过多解释，她低眉顺目，想说我马上回尚书局去，却在低头一瞬，借着路边的风灯看见顾寒沙左手背上一道明显的伤口，手背上血肉模糊。“你受伤了？”

    说话间，也没多想，便伸手去拉起他的左手，虽然夜晚里灯光昏暗，但是也能看得出伤口很深，皮肉外翻，血迹也没有完全干，被她这一扯动反而又涌出来一些。

    “为何没有包扎？”沈轻尘十分不解，她刚刚去看沈惊雷，虽然伤口没亲眼见着，但听起来伤口也不少，可太医都已经处理好了，堂堂锦衣卫副统领受了伤都没人给包扎一下？

    “不关你的事，回尚书局去。”顾寒沙冷冷说道，抬手从她手中挣出。

    “伤口这么深，不止血不包扎万一感染了呢？”沈轻尘无法理解，也许对他们这些练武的人来说，一些刀伤剑伤只要没划破大动脉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又不是条件不允许，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她也不管他什么态度，又伸手去抓住他的左手，“这可伤在手上，万一……有个万一，那手不是残废了吗？”

    “……”顾寒沙暗自咬牙，我谢谢你，说得的这么好听。

    “今日之事锦衣卫职责有失，大人……就忙着安排巡视、巡查整个宫廷，还没有看过太医。”顾寒沙的副手在旁边说。要说这事，他也有点气，明明是晋王和太子不让他们插手，现在出事了，他们却还是得背锅。

    “可是我听说顾大人不是救驾有功吗？难道还被训斥失职？”从他吞吞吐吐的话风和情绪中，沈轻尘明白了一二分。她一手抓着他的左手，另一手取出她刚刚从侍卫所蹭到的金创药——这不是巧了吗这不是？

    果然有备无患是没错的。

    “可不——”副手本也想发发牢骚，却被顾寒沙扫了一眼闭了嘴。

    他见沈轻尘拿出药瓶——看上去像太医院的东西。但按道理说，锦衣卫作风一向谨慎，来路不明的东西肯定不用，可他看看他家大人没说话，于是把自己的话也咽回去，往旁边退了一步，转头去看周围。

    “这是刚刚从沈侍卫那里拿的金创药，太医给他留下的，他说是最好的金创药，想必没有什么问题。”沈轻尘将白色药粉洒在他的伤口上。

    顾寒沙心里有奇怪，她干嘛要拿沈惊雷的金创药？

    “本来呢，我是想既然是好药，不如我留存一点，万一以后我要得罪了主子被杖责呢？还能偷偷用上。”沈轻尘虽低头专注为他上药，但却仿佛想到了他的问题，自言自语地解释道。“反正他还有许多。”

    竟然有早晚会被杖责的心理准备，还真是不省心。但她知道杖责是怎么回事吗？像她这种体格，金创药可救不了她。

    上完药，她用帕子简单包扎了一下，“大人得空了还是请太医看一下，虽然大人可能觉得没什么要紧，但如果真有什么麻烦就得不偿失，因此留下后患实在没必要。”

    她看看自己的双手，都沾上了他的血迹，“大人，我这样回去万一被人看见了，恐怕吓他们一跳，反正大人这衣袖上也有血。”她伸手便在他官服衣袖上擦了擦。

    顾寒沙心想自己是不是平时对她太客气了，让她越来越胆大放肆。

    “大人，那我先回去了。”沈轻尘小心翼翼收好她的小药瓶，里面还有小半瓶呢。

    “送她回去。”顾寒沙只说了这一句转身便走了。

    副手走过来，跟在沈轻尘身后。他知道这意思是为了避免沈轻尘再遇到其他巡查的人盘问。

    沈轻尘原本以为这下可以放心了，遇上人也不用担心，有锦衣卫在，旁人也不会多问。

    然而，刚走了没几步，就看见前面路口当中站着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