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没了日头，冷风刮得人脸疼，客栈外歪歪斜斜吊着的灯笼被吹的左摇右碰，行人裹紧了衣服步履匆匆。

    魏简守在屋外廊亭处，抱着剑依靠着木栏，目不转睛地盯着客栈大门。

    屋里似乎便要比屋外暖上许多，还有成期归故意燃的娇人香，若隐若现地散落在她身上。香衬美人倒是其次，此香最重要的功能便是舒缓神经，麻痹头脑，放下戒备，叫人说话做事从性而行。

    成期归在昏暗的烛火下若隐若现地描着眉，她的五官本就出落的跟画本中的美人儿似的，只是平日里不似深闺院中的小姑娘那般讲究，脸色总是差了些。

    她将胭脂淡淡轻点在颊上，在发黄的烛光中添了些暧昧，像橘香那般勾人。

    “小姐，有人来了。”

    魏简隔着窗户纸小声道，随即消失在廊亭中，躲在暗处。

    成期归深深吸了一口气，垂下眼去，直到听见几声敲门响起，她提起衣裙小步走到门边。

    “吱呀——”

    屋外莹亮的月光洒在成期归脸上，她眼里湿漉漉的，闪着光亮，见着是孟玉崇又即刻低下头去，退后一步，“公子。”

    孟玉崇往屋中瞥了一眼，见屋中昏暗，又无旁人，便站在门外道：“你今早同我说的话，堂主表示均无差错，此刻我带你去见他。”

    成期归眼眶中“啪嗒”坠下一滴泪珠，又即刻拿衣袖挡住这狼狈模样，又哭又笑道：“感谢上苍，感谢上苍，多谢公子。”

    成期归本想的是要么眼前之人就是堂主，会直接来见她，要么是他的侍卫领着她过去。这虽与她原本设想设想不同，但不管堂主是谁，总归是可以见着了。

    成期归故意走得离孟玉崇很近，又总是有意无意地偷偷侧脸看他。孟玉崇也知道成期归在偷看，笑道：“夫人为何频频看我？”

    成期归装出一副被识破心思的羞涩模样，慌忙别过头去，垂下眼眸道：“其实今晚在你来之前，我一直以为你就是堂主。”

    孟玉崇歪头问道：“哦，为何？”

    “你的身形，同我在洞房那夜隐约瞥见的很是相似。”

    孟玉崇笑道：“不瞒你说，我除了是堂主的贴身侍卫，我还是他的替身，有些时候都是我戴面具替着他帮堂主混淆视听，身形音色动作，必然是有几分相似。”

    玉崇掀开马车的帘子，“夫人，请。”

    玉崇伸出手去，成期归也顺势扶着玉崇的手腕。四指隔着衣物搭在玉崇的手腕处，小指不经意轻滑过玉崇的手掌，冰凉的指尖触碰着掌心的温热。

    孟玉崇若无其事地等着成期归坐稳后放下帘子，赶着马车，却不自觉回想着方才那一瞬间的冰凉。

    “公子，这是去白府的路啊。”

    孟玉崇回头对着车内道：“是啊，白纳川是堂主表弟，堂主下山便是常住在白府的。”

    成期归嘴角微微扬起，透过被风吹的时有时无的缝隙看着孟玉崇的背影。成期归肯定他不会是堂主侍卫这般简单的身份，不然也不敢直呼白纳川的大名。

    “公子，你说堂主他会认我吗？”成期归探出头来，楚楚可怜问道，孟玉崇想回头答话，二人咫尺之近，四目相对。

    “他在山上便弃我而去，他会要我吗？”成期归压根不是真的想问出的答案，她只是拿孟玉崇的身份在试探。

    娇人香裹杂着寒风吹散，孟玉崇竟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

    成期归眼中一亮，按压这心中的激动，一手慢慢向身后的暗器摸去。

    “当时，我本该劝劝堂主的。”孟玉崇又补充了一句，“夫人坐好，我赶快些。”

    成期归慢慢放回暗器，坐正了身子，拉上布帘道：“有劳公子了。”

    孟玉崇引着成期归，走过曲折的小道，进入白府的一间阁楼中。

    阁楼内只在走道两侧点着烛灯，随着二人走过的脚步轻微晃动，忽明忽暗。

    孟玉崇推开一扇厚重而又高大的木门，低眉颔首，恭敬对堂中一身披黑袍的黑影道：“堂主。”

    成期归心中暗笑，演，演得倒是真。

    “他说你是我的夫人，高予菀，”他声色低沉，很明显不是真声，“你走近来。”

    成期归低着头，走近两步，“堂主。”

    “你说你说我夫人，可我不曾见过你容貌，你如何证明你便是高予菀呢。”他带着面具，整张脸在硕大的帽檐下。

    成期归自然是做足了功课的，将高家上下大小事迹讲个一清二楚，全然无愧于潜伏在高家的传讯信者。

    “你兄长在长林县任官，你与他多长时日未见了？”

    成期归道：“予菀出嫁之时，兄长亦曾回家看望，也算不得多久，但聚少离多，总归是想念的。”

    “你远嫁至此，该是思念故乡的吧，” 他笑道：“恰逢我一故友在长林任职，因公差使清水，我便叫他携高参士同来，好解夫人思乡之苦。”

    “兄长公务繁忙，予菀怎舍得为一己私欲，耽误了兄长。”

    “你兄长此次前来，亦是因公出使，算算时辰，该是明日午时便到了，”他走下阶梯来，牵起成期归的手腕，“你今夜便在我这里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明日我叫人带你前去与你兄长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