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阳客栈中。

    成期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缓解着全身的瘙痒，手脚冰凉，脸上发热，却不敢弄出声响，生怕叫浅睡的孟玉崇看出破绽。

    每次余毒发作，清醒过后总会有这般症状，须得持续一两个时辰。这特征太过明显，只怕很容易瞧出是杨家特有的南屿冰毒。

    寒冷可抵，只是奇痒难忍，成期归只得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磨蹭着，心底犹如在火上炙烤，却又一支羽毛在脚底扫过。

    成期归想拿出匕首划伤自己，用疼痛掩盖，伸手向腰间摸去，却发现空无一物。

    糟糕——

    成期归心底发凉，匕首不知何时掉落了，该不会是掉落在杨府中吧。好在自己已经让魏简去处理尸体了，若是掉落在那里，应该能够捡回来。

    “怎么了？”孟玉崇睡得及浅，成期归一点动静他便清醒过来，“不舒服吗？”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孟玉崇以为成期归又烧了起了，伸手去触碰她的额头。

    冰凉的指尖滑过滚烫的皮肤，叫浑身浴火的成期归好似吹了一阵凉风，从头直脚的清凉和舒爽，叫她短暂忘却了瘙痒，慢慢平复下来。

    “还是这么烫，想来是余毒未清的缘故，”孟玉崇打了盆凉水，一遍一遍地为成期归擦拭，“等明日我一定带你去老医师那里瞧瞧。”

    成期归的毒症渐渐散去，浑身上下已无瘙痒之感，只是有些畏寒，本能地想躲开孟玉崇的手上的巾帕。

    “你，是不是怕冷？”

    冷和痒是杨家南屿冰毒的独特症状，成期归不敢说出半句“冷”来，硬着头皮笑笑道：“谢谢夫君。”

    “夫妇一体，谢什么。

    “你知道我身份了，我不是高予菀，”成期归逐渐感觉身体回暖，“婚书上，拜帖上和官府的户籍上，写的可都是高予菀的名字。”

    “一纸婚书，一页凭证罢了，都可以改。”

    成期归好奇道：“你是真喜欢我？”

    孟玉崇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是。”

    “你——”成期归身上的不适已大半退去，听着这话却不由得拉紧了被子，“你，草率了吧？”

    孟玉崇追问道：“那你呢？”

    自己要杀的人喜欢上了自己，这算是个什么事？他是在试探自己吗？成期归咽了口水，试图透过孟玉崇的眼睛瞧个明白。

    孟玉崇见成期归没有回答，又凑上前，成期归却立即退后一寸。

    “明白了，”孟玉崇耷拉下眼睛，苦笑道，“我早知我不是个讨人喜欢的，遇见你，却还是做着青天白日梦。”

    “你怎么不讨人喜欢了？”成期归见孟玉崇受挫沮丧，又不忍心道，“你又不像白公子般板正，给人一般生人勿近的模样，样貌长得也俊俏，会有小姑娘喜欢你的，林禾，林禾不就很喜欢你吗？”

    “我和她之间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孟玉崇听见成期归又提起林禾，以为她很介意林禾与自己的关系，“她原是我兄长的小妾，后来怀了身孕，我担心她会被用堂规处死，才让她留在身边，认了她的孩子。”

    “什么？”成期归不由得拉起被子捂住了嘴巴，“你和你嫂子——”

    “不是——”孟玉崇越解释越乱，舌头已经打了结，“我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

    果然玉善堂里的人都不是那么小绵羊，成期归迟迟未从震惊中走出来，却又倍感兴趣：“那你哥——”

    “他前几年去世了。”

    “哦——”这下轮得成期归不知道说什么了，半天憋出两个字：“节哀。”

    气氛冷到了极点，成期归翻了个身，想结束这场尴尬的对话。

    “有些事，我想我还是得和你解释清楚，”孟玉崇担心成期归有心结，“你我成亲那晚，之所以没和你在一起，和林禾在一处，是因为我怀疑你是死刃。”

    成期归的心紧了一下，屏住呼吸。

    “是我多疑了，对不起。”

    “你怎么知道会有死刃混进玉善堂。”成期归试探道。

    “玉善堂有玄龙门的人，玄龙门自然有玉善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