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放学的铃声准时准点在校园响起。

    物理老师停止讲课，边收拾教案边通知：“下个星期我请假，到时候十班的陈老师会给你们上物理课。”

    “好。”

    “行，下课。”

    “起立！”袁佳辛习以为常喊了一嗓子。

    全班便稀稀拉拉站起来喊：“老师再见。”

    等物理老师从前门离开，一伙人便也连东西都不收拾，蜂拥而出。

    沈星河刚坐下就迫不及待把还未署名的情书拿出来。

    旁边的胡小妍简单收拾了一下课本，余光瞥见沈星河着急忙慌的动作，好奇地看过去。

    冷不丁就看见她手里的牛皮纸信封。

    胡小妍想了想，柔声劝道：“你想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情书一旦送出去，你跟他之间不对等的关系就彻底开始了。”

    “哎，”沈星河叹了口气，手指漫不经心地敲打着桌面，“还没想好要不要署名……”

    见闺蜜一副有点纠结的样子，胡小妍稍稍想了想，坚定地提议：“不署名吧，这样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确实不能急于表明自己身份。沈星河认可地点点头。

    忽然，她灵光一闪，想起一句话来，便拿起笔在信封上面写下：

    “约好了一起去彩虹海，你就要跟我去。”

    胡小妍凑过来看了看，首先意识到一个问题：“不过你这字迹，但凡跟你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出，跟署名了没什么区别。”

    沈星河一口气写完，听见胡小妍的话，就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字迹。

    字体圆润，没有一点笔锋，字距也恰到好处。

    “嗐，至少何宋他完全不知道我的字迹。”

    时间不早了。

    教室里几乎没什么人了。

    “行，祝你一切顺利，我就先回家了。”

    “嗯，”沈星河忽然想起来，“对了，如果我哥问起来，你就说我留下来出黑板报了。”

    “好。”

    胡小妍走后，沈星河继续在教室里待了许久。

    昨晚她通过QQ与何宋的同桌取得了联系，并约好中午放学在他班走廊见面。

    送情书这么私密的事情，自然不能大张旗鼓。

    于是乎，算好了时间，等到教学楼基本没什么人了，沈星河才迟疑着下了楼。

    高一十一班教室外那条走廊里，一个一米八左右的男生安静地站在护墙后面。

    沈星河看着男生的背影，觉得有点眼熟。

    她四处张望了一圈，也没其他人了。

    那就应该是他了！

    沈星河脚步轻盈地走到那人身后侧。

    正要开口询问，却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木樨花香。

    这股好闻的气息让她立刻愣怔住，到嘴边的话悄然而止。

    过了好半晌，沈星河才回过神，轻声开口问道：“你好，是月老吗？”

    月清明正百无聊赖地盯着外面那棵银杏树，听见声音便赶忙回过身。

    他低头看见沈星河的那一刻怔了一下，随即豁然似的：“原来是你啊。”

    他的反应让沈星河瞳孔一震。

    在讶异中她很快就想起来第一次见到何宋时也见过眼前这个男生。

    ——在操场上，自己就是被他抓包了花痴何宋的行为。

    月清明见她似乎记起来了，便挠挠头说：“所以那天学姐就是来找何宋的，当时学姐扭头就跑，我还以为是我长得太吓人了。”

    沈星河眼底再次闪过一丝讶异。

    顺着他的话，她脑海中的记忆切换到了初次见过何宋时的那个中午：

    在家午休了一会儿后，沈星河一早就去了学校。

    她没着急去教室，而是站在了四楼高一十一班的教室前门外面，认真扫视着贴在墙上面的学生名单。

    一众的名字里，她开始猜测属于他的名字。

    忽而一个略显熟悉的名字进入了视线，她的目光停滞了好半晌，才又继续看着那份名单。

    正思索着模样帅气的他会拥有一个怎样好听的名字，十一班忽然来了人。

    “同学，你找谁？”

    一个暗哑的男声从大概教室后门口的位置传了过来。

    沈星河匆忙瞥过去，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满头的少年白十分惹眼。

    沈星河心虚地低下头，也顾不上搭话，拔腿就火速从男生身边逃走。

    记忆到此为止，沈星河豁然：“是你啊。”

    “是我。”月清明冲沈星河笑了笑，紧接着就爽快地聊起正事，“情书给我吧，我一定监督何宋把它看完。”

    沈星河忽然有些犹豫，想了想：“……要不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再给他？”

    “没问题啊，学姐想什么时候送就什么时候送，我随时为学姐效劳。”

    沈星河没想到月老这么爽快就又答应了。

    说来奇怪，她对他一见如故。

    而她平时跟男生说话都有一丝腼腆和别扭。

    俩人边聊着天边下楼。

    “学姐，我们下午有微机课，你们呢？”

    “到了高二就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课了。”沈星河遗憾地怂了下肩。

    忽然，她想起来：“但是我今天下午有体育课，第一节。”

    在她说出“第一节”的时候月清明几乎同时喊出这三个字。

    沈星河狐疑地扭头，“你怎么知道我下午是第一节上体育课？”

    “不是，”月清明摇头，一脸庆幸，“我今天下午的微机课也是第一节。”

    回形实验楼跟田径场只隔着一条鸳鸯河。

    沈星河眼睛立刻就亮了。

    很快她又反应过来一件事，所以那次见到的……

    也是何宋！

    那是在遇见何宋之后的一次体育课。

    沈星河穿过升旗广场时，地面砖的反光十分刺眼，她便把头高高抬起。

    就是这个时候，一个男生快速从她身边跑了过去。

    奔跑的姿势一下子就吸引了沈星河的注意。

    因为有点像第一次看见何宋时的那个背影。

    但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奔跑的速度太快，一溜烟的功夫就跑远了。

    她只能远远地注视着对方跑进了回形实验楼。

    然后收回视线，暗骂自己实在轻浮，见一个爱一个。

    “学姐？”

    月清明的呼喊把沈星河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沈星河喜出望外地直勾勾盯着月清明：“再帮我一个忙！”

    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人，这让月清明没有底气：“什么忙？”

    “你拉着他选个角落的位置，然后中途出来上个厕所，换我混进去帮你上半节课？”

    想法很美好。

    但是……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月清明露出奇怪的眼神。

    ——分科之前他就见过很多女孩子各种花式追求何宋，但是星河学姐的攻势实在有点让他出乎意料。

    “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沈星河竖起手指，郑重道，“我保证只安安静静坐在何宋身边，多一眼都不看他的。”

    “他如果问起你是谁……”

    “你溜之前提前跟他打个招呼，就说我是你邻居，会来帮你顶课。”

    计划似乎天衣无缝。

    月清明暂时也挑不出其它毛病。

    更何况学姐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跟他不谋而合。

    他很早之前就这么干了。

    借口上厕所然后溜到室外篮球场打球。

    于是，俩人一拍而合。

    快到校门口的时候，月清明想问问学姐住哪儿，一偏头就看见日光笼罩下沈星河那头乌黑发亮的长发。

    从枝叶间透下来的日光在她长而卷翘的睫毛上面也点上了光亮，不停鼓动的脸颊白里透着红。

    沈星河走在在月清明前面一些，丝毫没注意到身旁的人正在盯着自己，而是继续无聊地晃动着手臂。

    清闲潇洒的模样像极了时常在月清明脑海里晃悠的那个女生。

    他不由得多盯了几秒。

    然后才挪开视线：“学姐，你家在哪个方向？”

    他的语气随意自如。

    沈星河完全没察觉到任何异常，洋洋洒洒地回了一嘴“四叶胡同。”

    “四叶胡同？”月清明不太确定地问，“是心悦蓝湾小区附近的那个四叶胡同？”

    沈星河惊奇地偏转头：“你也住心悦蓝湾小区？”

    “也？”月清明睁大黑眸歪头看她，想了想，了然，“看来学姐已经知道何宋住哪儿了。”

    沈星河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所以啊，我跟他住挺近的。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就是天赐的缘分。”

    闻言，月清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走出校门，月清明略显遗憾道：“我不住心悦蓝湾。”

    他说着就朝另一个方向抬抬下巴，“正好相反，我往那边回家。”

    意味着两个人必须分道扬镳了。

    沈星河也满脸遗憾：“真可惜，跟你聊天还挺开心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别了。”

    “来日方长，”月清明推了推鼻梁上那副黑色粗框眼镜，“那就下午见。”

    沈星河冲他挥了挥手：“下午见。”

    然后，两人几乎同时转身。

    一个朝南，往公交车站台的方向走去，一个朝北跑到校外停放自行车和电动车的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