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夏墨景轻轻呢喃，如果不是他想选择第二种办法，现在也不会拖着陆辞落到这种境地。

    陆辞没多说什么，只是握住夏墨景的手又紧了几分，沉声道“别怕，我在。”

    短短四个字，却仿佛给了夏墨景可以依靠的支柱。夏墨景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努力在失重感里保持平衡。

    周围一片漆黑，黑的仿若空气都变成史莱姆一样粘滞，迅速将两人吞没消化。

    “夏墨景，抱紧我。”陆辞的声音像是黑夜中一声钟鸣，低沉有力。

    夏墨景摸索着抱住陆辞，整个人都贴了上去，陆辞身子一僵。很快，夏墨景感受到陆辞胳膊动了动，很快两人落到了地面上。

    突然踩到地面，让夏墨景反应不过来，环住陆辞腰身的胳膊也一直没松开。

    直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夏墨景才如梦初醒般放开陆辞。夏墨景只庆幸现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不然自己现在的脸肯定红的像是熟透的西红柿。

    陆辞十分自然地牵住夏墨景，声音里还带着浅浅的笑意，“拉紧我，不然这么黑，丢了就找不到了。”

    夏墨景下意思紧紧拉住陆辞，这反应似乎取悦到了陆辞，虽然夏墨景看不到，但他能感受到陆辞此刻心情很好。

    “陆辞，我们这是在哪？”

    “鬼域，强大的鬼魂可以创造出一片单独的空间，李宝很有可能也会在这。”

    夏墨景跟着陆辞不知道走了多远，眼前突然出现一片光亮。

    雪花飘荡，呼啸的寒风刮过，像是凄厉的嚎叫。低矮破旧的小平房里，女人挺着肚子坐在炕头，嘴角的笑意怎么压都压不下去，手里的针线活一会不停，小棉袄马上就要封边了。

    女人正是王桂琴，看着却年轻很多。夏墨景不由一愣，却见陆辞一脸淡定，想必是早就料想到这画面。

    夏墨景联想起王桂琴在客厅说的那些话，已经隐隐猜到接下来的发展。

    “桂琴，妈来看你了。”年逾花甲的老人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水，掀开厚重的门帘走进屋里。

    “妈？你怎么来了？”来人正是李大山的母亲，自打知道王桂琴这一胎是女孩之后，这婆婆就对她百般嫌弃，今天竟然亲自端着汤过来，王桂琴压下满腹怀疑，站起来搀扶李母。

    “快趁热喝了，妈早上特意去山上摘得新鲜的蘑菇，快尝尝。”李母把碗怼到王桂琴唇边。

    漆黑的汤水仿若深渊，若真的喝下就是万劫不复，王桂琴把碗推远了一点，“妈，我马上就到日子了，现在不能乱吃东西。”

    “你这是嫌我做的不干净？”李母怒目圆睁，脸上的表情都开始扭曲变形。

    “我没有”不等王桂琴辩解，李母直接把汤灌下去。

    王桂琴被呛的咳嗽不止，李母把撒到手上的汤随意在身上擦了擦，丝毫不顾脸色通红的王桂琴，甩手就走出门。

    王桂琴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没过多久，肚子开始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额头鼻尖上也开始冒出汗珠。

    “救命啊。”王桂琴疼到说不出话，尽全力喊出的声音就像是濒死的母猫发出的呜咽。

    “救救我的孩子。”王桂琴紧紧捏着给孩子的红色小棉袄，从炕头上翻下来，一步一步爬出房间。

    一道长长的血痕从从内延伸到雪地里，雪还在下，却遮不住那一道血红。风越刮越大，光秃秃的树杈挥动着，像是地狱的恶鬼嚎叫着，追赶着，即将拖着可怜的女人下地狱。

    即使感觉不到温度，夏墨景依然手脚发凉。

    “桂琴？”邻居家婶子看见王桂琴倒在地上，连忙丢下手里的簸箕，“桂琴，你这是怎么了？”

    “救救我孩子。”王桂琴惨白的一张脸上毫无血色，二婶子赶忙招呼着把王桂琴抬到三轮车上。

    “诶，你们这是干嘛去？”李母一直守在村头，这会看着二婶子一家要带着王桂琴出去，连忙拦在车前。

    “刘婶，你儿媳妇见红了，得赶紧送医院。”

    “哟，那快去，快去吧。”李母丝毫看不出着急的样子。

    没人注意，李母把手伸进兜里，悄悄在三轮车前丢下了什么东西。等三轮车驶过，刘母暗搓搓吐了口口水，“晦气。”

    是钉子！夏墨景心里咯噔一下。

    夏墨景和陆辞眼前一白，就看到三轮车撞到树上。

    王桂琴扶着肚子，一滴眼泪从眼角缓缓滑下，“我的珍珍。”

    又一阵白光闪过，珍珍已经变成了鬼胎跟着王桂琴。

    挺着肚子的王桂琴吸取了经验，早早就住进了医院，“大山，我马上就要进手术室了，我好疼，你快来啊。”

    “桂琴，我马上到了！”

    “他婶子，你儿媳妇这肚子圆的，估计又是个赔钱的哟。”一群老太太坐在墙根下晒着太阳，听到这话的李母脸色猛地一沉，下垂的无关扭曲在一起，狰狞又狠厉。刘母什么都没说，站起来就走了。

    “大山，我头疼啊，疼的厉害。”李母哎哟哟地喊着，面上丝毫不见痛苦。

    “妈，桂琴要生了，你知道的，我们第一个孩子意外没了，我没能陪着，这次我一定要陪着她。”

    听到李大山这么说，李母立马开始哭嚎，“我养了个白眼狼啊！哎哟，你爸走的早，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儿子不管，我还不如去死了！”

    “妈！”

    “大山，你要是不过来，我立马死给你看！”李母得意洋洋地挂断电话，她相信李大山这个孝顺儿子一定会来。

    夏墨景和陆辞的视角又跟着珍珍转回病房，王桂琴在产床上拼尽全身力气，发丝被汗水黏在连上，脖子上青筋暴起。

    “产妇大出血，出病危通知书！”

    “家属呢？家属没在？”

    王桂琴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她仿佛看到了女儿朝着她伸出了手。

    画面又是一闪，王桂琴在厨房炒着菜，李大山在一旁打下手，李宝在拿着纸飞机满客厅跑。

    在公园李大山陪着李宝放风筝。

    在学校王桂琴去给李宝开家长会，满眼慈爱地看着讲台上的儿子。

    在游乐园、在商场、溜冰场

    一幅幅画面闪过，珍珍的脸上渐渐有了轮廓，轻飘飘跟在一家人身边，安静的仿佛变成了一张照片，但夏墨景却觉得此时的珍珍比血肉模糊时更加可怕，两个眼睛位置空出的洞酝酿着惊悚的气息，比这零下十几度的冰雪还冷。

    夏墨景觉得刚刚那些画面有些奇怪，是一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李宝！”夏墨景瞳孔一震，“画面里的李宝，是现在的13岁的李宝，一直没变过。”

    陆辞幽幽垂下双眸，眼里仿佛只有夏墨景一人。

    “鬼域用生前回忆困住活人，要么找到域眼，”陆辞淡淡看了眼画面中的李宝，“要么被同化为域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