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哥哥辍学了。

    爸爸办完葬礼之后，他就出去打工了。

    村子里的人都在埋怨妈妈：

    “安安妈难过傻了吧？好好的儿子不让上学，一个丫头片子让接着上学。他们家丫头已经到了订婚的年龄了吧！”

    妈妈低着头，泪水打湿了哥哥留下的信。

    哥哥和同村的人坐着拥挤破烂的小车走了。

    01

    爸爸办葬礼的这天，家里面乌泱泱的都是人。

    村东的村西的，我认识的不认识的，大家都来了。

    隔壁的奶奶耷拉着脸：“你说，那喝酒开车的人什么时候能抓住啊？这正年轻的人，说没就没了？”

    妈妈坐在旁边，低着头听着，脸上满是沧桑，这几天妈妈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诶，村子里面打工的车过几天就要走了。两孩子学费加上生活费，你一个人供不了。你看让谁去打工。”

    李奶奶一边说着，一边往我身上瞅。

    我早就从阿花那儿听过了。

    村子里面已经有好几个小姑娘出去打工了。

    大人说是在大城市里，吃好的穿好的。每个月还能交给家里面500块钱。但是阿花悄悄和我说，他们骗小孩。

    我们没上过几年学，根本找不到什么好活。

    让我们进城，是给人家刷碗洗盘子。给人家打碎了，是要赔钱的。

    尤其是手脚不麻利的，会整天挨骂。大家经常吃不饱饭，也休息不好。

    想到这儿，我躲在妈妈身后打了个颤。

    “张奶奶，你别说了。我们家一共就两个孩子。谁也得上学。”

    妈妈抽了一些黄纸，扔到火堆里面。

    “念念，你去再拿点黄纸过来。”

    我得了妈妈的话，向外面跑过去。

    冬天可真冷啊，刺骨的寒风窜进我的肺里面，我差点喘不过气。

    “安安妈，安安在村长家要交出去的押金了。”

    哥哥？

    脑子里面好像被什么东西捅了进去，反复搅拌。

    我看着妈妈冲出了家门。

    02

    我跟着大家跑了一路到了村长家，在人群后面小声咳出了血丝。正好看到阿花妈妈刚送二闺女交押金回来。

    她一边算着自己两个闺女都要在外面打工，一个月能赚多少钱，一边上下打量着我妈。

    “哎呦，看看这不是安安妈。平常一直看着你多心疼你家两个小孩。诶，现在你们家男人一走，这不就不让儿子上学了。我小姑娘家家的，上什么学吗？还是阿花心疼我……”

    妈妈愣了一下。

    不是的。

    我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之前爸爸在家里面，他们会把好吃的都留给我和哥哥。

    就算是爸爸去世了，妈妈还是会给我买糖，给写作业的哥哥准备暖袋。

    妈妈说，爸爸不在了，以后家里面就剩我们三个人了。你俩一定要好好读书，争取考上好大学。

    我看着哥哥站在老柳树下面陪着笑，说着什么。

    从姨姨家拿回来的旧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深蓝色的工场服。

    我看着哥哥穿着崭新的衣服朝我们走来。

    还没到跟前，哥哥轻生喊着：“妈……”

    妈妈脸色发白，拉着他的手在颤抖，想把他拉回家。

    妈妈为了给孩子面子，从不在人群前面骂孩子。

    “安安，你不听妈妈的话了吗？妈能供你俩读书，你不相信妈妈？”

    哥哥轻轻掰开妈妈的手，摇了摇头。

    “妈村长人好，把押金替我先出了，还借了咱家2000块钱。”

    “人家说……我年轻，又是个认字儿的学生。愿意把钱先借给我。人家都在外面吃好的，住好的。我到外面是过去享福的，还能给家里面拿钱。还读什么书啊？”

    “你和念念好好的，过几年我赚了钱就接你们去过好日子。”

    我走到哥哥旁边，哥哥拍了下我的头，想说什么，又叹了口气走了。

    说完后，哥哥就上了出村的面包车。

    破破烂烂的小车载着十几个有大有小的孩子晃晃悠悠向南边走去。

    我向南边追了几步，被妈妈拉住。

    车子越来越远，慢慢地看不清了。

    妈妈冷着一张脸，拉着我往家的方向走去，往那个冒着烟的方向走去。

    村里面大家都在说：“女孩子上学干什么？他们家闺女再过一两年就可以嫁人了。到时候狠狠收一笔彩礼，把赔钱货往外一送，正好儿子也快上大学了。”

    “村里面谁家闺女不是十几岁就定了，等不了几年就结婚。到了年纪就去领证。诶，可惜了安安，俺儿说他成绩还怪好的！”

    从这天起，我哥哥就不上学了。

    03

    我不知道男孩子打工和阿花跟我说的有什么不一样，但是村子里面的人都很愿意和我说。

    “男孩子啊，去给人家赔笑脸，一天天搬不完的东西。膀子上磨的都是血泡。”

    “还能干什么，在工地上每天都在几十米高的架子上爬过来爬过去，这一不小心啊，就掉下来喽！”

    说到最后，他们看着满脸苦涩的我，哈哈大笑。

    我被吓得整夜睡不着觉，一闭眼就是哥哥肩膀上都是血，或是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

    阿花年都过完了，才回来。她说老板愿意多给留下的人256元工资。

    阿花听到村子里面的人逗我的话，过来安慰我。

    “你别听他们胡说，你哥年轻，学历又高。肯定过得比他们胡说的好！”

    “就算是进厂子里面了，老板也愿意给他一个好活的。”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学习，才对得起你哥的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