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骇然的问题让她不禁慌了神，就像一只被野猫盯上的老鼠，不敢反抗，也不敢逃走。李若茜处在原地，迟迟没有从幻影中走出来。

    “若茜，若茜！”

    见她脸色煞白，神态异常，萧雨深感不安，扶着她的肩膀，着急地呼唤她的名字。

    良久。

    “萧雨哥……”女孩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是和萧雨在一起，没有别人，那一切都是幻觉。

    李若茜深呼吸一口，她失态了，得尽快让自己的情绪缓转过来：“对不起，我，我刚才被吓着了。”

    她在惨白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尽管如此，她的表情依旧不自然。

    “你怎么了？”萧雨担忧着问她。

    “没有，没什么，刚才的雷声太响了，我被它吓了一跳。”李若茜又笑了笑。

    萧雨看着她，眼神中带着意味深长。

    “你，真的怕打雷吗？”

    萧雨和她在一起两年了，他很清楚，她不怕打雷，这只是借口。

    李若茜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僵在那儿。

    萧雨低头，松开了手：

    “对不起，是我不该。”

    诶？

    李若茜纳闷，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突然，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

    她在他想要吻她的时候，猛地一把推开了他！不仅如此，她还那样惊慌失措地乱窜，像是要被吃掉一样！

    这，任谁都会觉得，她在排斥他！还是带有深深厌恶感的那种！

    李若茜微张着嘴，一时半会不知作何解释：“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刚才只是，其实是……”

    听她言辞断续，像是被戳穿了心思，萧雨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她已经反感了他的亲近。

    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萧雨只觉得心中寒冷。即便是这样，他也不能表现出来，唯有忍住情绪，淡淡一笑。

    李若茜觉得自己又犯了错，伤害了他！

    为什么每次背负痛苦的人都是他，她不想这样的！

    他们之间存在太多误会，然而这一切都与他无关，至少，与现在的他无关。

    他会爱上别人，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他们没有结婚，她不能要求他从始至终都不变心，更何况那是未来的事！未来，有那么多的不确定性！也许，先变心的人是她自己也说不定呢，虽然她觉得这种概率为零。不过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可能！说句难听的，假如她明天就死了……呸，应该是飞去国外，再也不回来了，难道她还能要求他，守着空气过一辈子吗？

    他会娶别人，她是很失落，可那还未发生，他现在还是爱着她的！他没有犯错，却莫名其妙被甩了，这算什么道理呢！她怎么可以伤害一个深爱着她的人呢！

    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她自己作出来的！

    李若茜恨死自己了。

    不行！她必须解释清楚，不能让他再受到伤害！

    “萧雨哥，有一件事情，我一直瞒着你。今天，我必须向你坦白了。”李若茜注视着他的眼，郑重其事道。

    萧雨诧异，她想说什么？

    “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是怕你不相信，事实上，我……”李若茜咬了咬牙，额头发汗，最终，她还是选择开口，

    “我是个精神病人！”

    此话一出，萧雨懵了。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两眼像铜铃一样睁着。

    “你，什么？”

    精神病人！

    “我是说真的！呃，怎么说呢。有些时候，我的眼前经常会浮现出一些现实中不存在的人，紧接着，我就会神色慌张，举止反常，就像刚才那样！我大概是又发病了！”李若茜还比划了两下，讲得跟真的似的。

    萧雨有被震撼到，他跟不上她的节奏。

    这丫头又在说什么胡话！

    “若茜，若茜你用不着为了安慰我，这样子，抹黑自己……”

    岂止是抹黑，简直是自残！人格上的自残！

    她竟然说自己是精神病！还能再扯淡点吗！

    “我可没骗你啊！你得相信我！我真的有精神病！”

    萧雨有些无语，他头一次遇到，提出这种病态要求的人。

    “若茜，你，我们先坐下来说吧。”

    他扶着她坐到沙发上，深吸一口气，想想该怎么开口。

    “你为什么会觉得，呃，自己是，病人，你看过心理医生吗？”萧雨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这种荒唐的话傻子都不会信啊！

    “没有。不，有的，应该有的。”李若茜思索几下。

    “到底有没有？”

    “我，咨询过网络上的心理健康顾问，他说，我有严重的情绪焦虑和狂躁症，PANSS评7级，HAMA得5分，这是重症！还是晚期！”

    越说越离谱，萧雨擦了擦额头的汗：“网上那些都是忽悠人的，你怎么能信呢？”

    “我还去图书馆查过书，翻过论文，我还做过专业的心理测试题，上面说我有76%的可能得了幻想妄想症，还有18%的可能患有阿尔兹海默症，剩下还有，呃，还有6%的人格分裂，哎算不清楚，总之就是不正常！”也不管合不合理，她把能想到的病症全都堆在一起。

    “哪套心理测试题能给出这种分析报告？”

    “我，我忘记了。”

    “若茜，现在没有什么心理鉴定是绝对准确的，更何况，你那些测试都是不是出自专家之手。十个测，九个中招，没焦虑的也给整出焦虑来了。”

    “不！我还咨询过症状类似的精神病患者，那个人，久病成良医，也算是半个专家了！他也说我有病，还是病入膏肓呢！”

    这她可没撒谎，何顺确实是说过。

    他，应该也是有病的！

    “若茜，你别开玩笑了……”萧雨哀叹一声，“真的，你没必要这样。”

    他觉得自己很可悲。

    李若茜见情况依旧严峻，说服不了他，索性就豁出去了：“我没有唬你！萧雨哥，我真的有精神病！而且，我们还有家族病史，我妈妈她也是精神病人！”

    萧雨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此时，远在外地休息的文慧睡梦中打了个寒颤。

    有必要这样吗？连亲妈都黑？

    “你是说，文慧老师？”萧雨汗颜。

    “没错！她有严重的强迫症！”李若茜已然无所畏惧，说起谎来铁一般得真。

    “哪可能，我记得文慧老师可是著名的大导演！”

    “对啊，她要没有强迫症，哪能干导演那活！还大导演！”李若茜强辩着，“有事没事就喊‘卡’，从来没有一条过，那种完美主义者，病得可不轻呢！”

    “这还能有必然联系？”萧雨已经被她的逻辑带飞到火星上去了。

    “你别看她拍了那么多票房高的大电影，是个知名的成功人士，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其实她怪癖可多了！你想想，历史上那些名声大噪的牛人，有哪个是正常的啊！”李若茜数着手指，振振有词道，“比如牛顿、梵高、希特勒，还有，弗利沙大王！”

    萧雨目瞪口呆：“弗利沙，也是历史人物？”

    “那不重要！我想表达的是，人类的大脑既然是靠神经元放出电荷的，就得遵守电荷守恒吧！当其中的某部分区域，发展到了超越常人的境界，那么其他的区域，总归会萎靡的！所以说，天才和疯子，也没什么区别的。我妈妈虽然很厉害，但她也不是什么正常人，生下来的小孩，就更不正常了！”

    听着她一本正经的伪科学推理，萧雨是觉得她有点不正常。

    “好吧，好吧，我尽量理解一下。”他处理着庞大的信息量，转而问道，“你刚才说，你会看到一些不存在的人，能说说看，那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吗？”

    李若茜一怔，沉思了一会，如实回答了他：“是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小男孩。”

    “什么样的女人和小男孩？”

    “她是个穿红衣服的中年妇女，头发很长，也很漂亮。我虽然看不清她的五官，但从轮廓上来说，她应该是个美女。”李若茜注视着天花板，眼中的光消失了，“她旁边的男孩是上小学的年纪，个头不高，但长大了，应该挺英俊的，就像你一样。”

    萧雨愣了一下。

    她接着道：“他们有时会在黑暗中看着我，眼神是冰冷的，他们并不喜欢我。每当我有了什么越矩的行为或想法时，他们就会瞪着我，警告我，让我注意自己的身份。我不能违抗他们的意思，因为，我害怕……”

    说完，李若茜沉默了。

    萧雨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一段话听起来，不像是胡编乱造的。

    难道她真有什么心病？

    “若茜，你真的，会看到那两个人？”

    李若茜点点头。

    “陌生人？从来没见过？”

    她再次点头。

    “既然你害怕看见他们，为什么不去正规的心理医生那询问看看这种情况？”他问道。

    “没有用的。”

    “为什么？”

    李若茜迟疑了一会儿。

    有一部电影叫做《蝴蝶效应》，影片中的男主角埃文和她的情况很像。他可以通过看日记穿梭回过去，通过改变过去的细节来变更未来，结果引发一系列蝴蝶效应，导致过去和未来一片混乱。因为埃文滥用能力，使得人们把他当成是精神病关了起来。最后他杀死了自己，影片悲剧收场。

    她可不想变成那个人。

    “这个……”李若茜迟疑道，“我是说，那些地方，收费很贵的！我是个学生，学生都是穷人，哪出得起这么多钱嘛！总不能，让我伸手问妈妈要吧！”

    她又回避了他的问题。

    萧雨望着他，没有说话。

    当然，他不会相信她的。也许，她的确藏有一些隐情没有言说，不过精神病什么的绝对是胡扯。她编出这么一套乱七八糟的谎言来，就是为了宽慰他。虽然挺好笑的，但他心中不禁感到怅然，同时，也有些欣慰。

    此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复杂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