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无道，边境纷扰，国力衰微，民生多艰。

    爹娘早早故去在这混乱的世道当中，唯有阿姐带着我四处流浪，两人相依为命。

    一场变故，原本貌若无盐的阿姐竟然出落的如芙蓉秀丽，一朝选在君王身侧。

    可是，此时的我却渐渐发现，一直护我长大的阿姐，好像，已经不是人了……

    （1）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我的头被打的嗡嗡作响，不受控制撞上了路边的石头，鲜血顿时流了下来，天地仿佛被染成了红色，但我依旧动也不敢动，紧紧趴在地上。

    “下次再敢来，看老娘不打死你个小崽子！”又高又壮的中年女人满脸横肉，唾沫星子四溅地骂着我，一桶剩菜此刻已被她踩得稀巴烂。仿佛还不解气一般，她又狠狠踢了我一脚，才带着一群看热闹的人离开。

    待人走后半晌，我才敢慢慢爬起身来，偷偷向身下一摸，嘿，真好，还剩一个白面馍馍，回去可以带给阿姐吃了！

    我叫乔尔尔，出生在陈国，如今在位的是陈国的第八代君主。可天下强国林立，陈王不但不思进取，反而沉浸在温柔乡中，一心只求长生不老的仙术，甚至连如今宰相都是曾经南陈峰上思明宫的仙师。

    天下大旱三年，只见君王后宫高台新筑，法坛金装，却不见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

    今年的我刚刚满十，像个五六岁的孩童样身材矮小。因为打我记事开始，便很少能吃上一顿饱饭，我整日跟着阿姐风餐露宿，能活下来已是不易了。

    我的阿姐叫乔泯。

    不过尔尔，泯然众人，我们姐妹俩的名字，都不是什么好词儿，但这事儿却又怪不得我们爹娘。

    我几乎对他们都没有什么印象。阿姐说，我们的爹娘是老实的庄户人家，没什么文化，但甚是疼爱孩子。拿了一坛好酒便去找村里唯一识字的苦秀才帮忙取名，那醉醺醺的秀才却说，贱名好养活，爹娘便懵懂给我们姐妹应下了。

    原本我们家虽不富裕，但爹娘勤劳，也衣食无忧。但大旱许久、颗粒无收，我家甚至连一颗能吃的粮食都没有了。爹娘无奈，只能带着阿姐和我加入了流民的道路，在一场争夺食物的暴乱中，他们二人为了保护我们姐妹，被官兵当街打死。我俩侥幸活了下来，可阿姐的脸却被划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几乎贯穿了整张脸。

    每次讲起这些往事，阿姐的眼角总是带着淡淡泪光。她比我大五岁，按照我们陈国的风俗，现在嫁人正当时。可是谁会要一个街上流浪的乞讨女回家做媳妇呢，更何况，这个乞讨女的脸上还带着一个可怖的疤痕、身后还带着一个张嘴要吃饭的小拖油瓶。

    深知生活的不易，阿姐也从不提嫁人成亲这些事情。她总是素面朝天，甚至有些蓬头垢面，连脸上的泥土都不肯洗净。我俩东家做点浆洗，西家帮佣后厨，总能赚点碎银子，保证我俩饿不死就好。

    “阿姐！……”我小心把白面馍馍揣进怀里，一路小跑回了我俩住着的大杂院。

    边境又开始打仗了，德高望重的吴老将军领了十万大兵出发，宫里的主子们说是要勤俭些，以供养远方的战士们。连带着京城的达官贵人，也不再举办宴会，生怕惹恼圣上。原本就艰难讨生活的我们姐妹，最近找活计更是难上加难。

    家里头剩的铜板不多了，阿姐这两日总说自己不饿，仅有的粮食先紧着我吃。

    可我不是个懵懂的小丫头了，我懂，阿姐不是不饿，她是怕我饿。

    我今日原本上街，是准备去住满大户人家的青辞巷子后街，找找有没有扔出来的剩菜剩饭。可正巧碰见尚书府魏大人家的胖厨娘出来倒泔水，我便高兴地凑上去翻捡，幸运地找到了几个馍馍和包子。大概是尚书大人吩咐过，不许扔掉完整的吃食，若是被有心人报给圣上，免不了治他一个奢靡之罪。因此，一贯只是对我冷嘲热讽的胖厨娘便发了狠，不留情面打了我一顿。

    这些原本我也想不通，还是一起跟我去摸泔水的豆子哥给我讲的。我们同住在大杂院里，他大我三岁，总是能带我们这帮孩子找到一些吃食，大家对他都信服得很。

    “慢点跑，尔尔！”阿姐的声音从黑黢黢的屋子里传了出来，她的嗓音好听得紧，就像是山里的溪水一样，清清凉凉，让人听了心里说不出来的舒服。

    我献宝似地把馍馍举到阿姐面前，“阿姐，快看，我找到什么好东西啦！”

    阿姐却把我拿着馍馍的手拨到一边，如柳叶般的细眉拧了起来，原本正在缝补的衣服扔到一边，有些颤抖着摸上了我的脸，“尔尔，你这脸上怎么带着这样大片的血，告诉阿姐，是谁打你了！”

    刚才着急给阿姐带馍馍回家，身上倒不觉得疼，此刻阿姐提起，脸上那种火辣辣的疼瞬间又回来了。

    “我……没事呢，就是摔得。”我有些扭捏，毕竟阿姐不让我总跟着豆子哥去摸泔水。

    “尔尔！”阿姐的声调不自觉高了起来，“快说实话，是谁对你下手如此之重，阿姐定要去寻他给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