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剑，来。”

    木青安右手伸出，做出握剑的手势，准备好接下从芥子空间中出来的竹剑。

    “嗡——”

    “嗡——”

    竹剑破空声起，后面又响起的是紧随其后的骨剑。

    “铮——”

    在出空间前，本在后方的骨剑撞上竹剑，两剑相碰，发出清脆刺耳的响声。

    入手的触感不是竹剑的光滑清润，而是温热细腻，不用想，木青安也可以猜到是骨剑而非竹剑。

    多半还是在空间里骨剑将其打落，趁机抢先出来的。

    莹白泛冷的骨剑，唯有她用手握着的地方是温热的，木青安拿起它，另一只手抓起长发，动作利落砍下。

    果不其然，骨剑在斩落下黑发前生硬停住，堪堪距离毫米，无法前进半分。

    木青安面色不变，心里却在默默叹气：每次都是这样，也不知道为什么它还要抢着出来。

    黑发顺着脖颈两侧垂落，搭上长长落下的绿玉红流苏耳坠，多了几分清冷疏离感，拉远了她与世俗烟火的距离。

    【落日与晚风，吹来过往的记忆……】

    【少时的我们，身在何方……】

    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木青安继续剪发的动作，她接下电话，对面是熟悉的声音。

    “龙君大人，你要不要猜猜我现在在哪里？”

    木青安视线落到安静待在桌面的骨剑上，认命将它收起。

    这头发，她是暂时不能继续剪了。

    没有回图南的问话，木青安直接挂掉通讯。

    图南：“？”

    不回答他的问题也不至于挂断电话吧？图南还在犹豫要不要回拨，身前的门先被打开。

    门锁打开，门后的人影也清晰起来。

    “在我家门口。”木青安回答他刚才的提问。

    图南一手拎着水果，一手拿着手机，呆愣地站着。

    “傻站着做什么，进来吧。”木青安往后退了几步，让出空间来，图南也顺从地进去。他把水果摆到桌面上，然后坐上了小板凳。

    高高大大的一个人缩在小板凳上，强烈的反差反而带上了几分滑稽和萌感，特别是对方因为坐着，视角偏矮，只能抬头看她，上抬的眉眼看起来都乖巧了不少。

    但她知道，这也就只是看起来罢了，他内里仍是一个不安分的。

    木青安双手环胸，站直身子，垂眼看他：“所以，你来我家最好是真的有事要做。”

    图南立即表明自己并非因为无聊才来打扰她的：“先前说好的开新漫画，我过来问问你想要看什么风格的？”

    “你用手机问我也行，不用大老远过来一趟。”

    要是她没有记错，图南住在连市，连市和山市隔的距离远着呢。

    “面对面方便详谈，而且我过来又花不了多少时间。”

    木青安坐到他的对面，把煮好的茶水倒出一杯递给他，又接着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你的飞行通证开了多少个省份？”

    之前她也想直接从山市飞往海市，结果因为没有办下跨省份的飞行通证而无法实现，既然图南说他从连市来山市花不了多少时间，那他多半是自己飞过来的。

    图南接过茶水，浅饮了一口，发现入口清甜，甘醇味鲜，居然不是他以为的苦茶。

    而是他喜欢的偏甜的茶味。

    嘴角上扬，图南轻晃手中的茶杯，趁着木青安不注意，将茶杯摆放到桌上，偷偷给自己续了一杯又一杯。

    “我的飞行通证是全国通行的，去哪里都可以。”

    木青安沉吟，思索片刻还是认为全国无限制飞行确实方便，问道：“手续麻烦吗？”

    “流程倒是不麻烦，麻烦的是审核的时间有些长，不过五年的时间对于我们，也不值一提。”

    图南回忆自己申请的流程，在脑内整理一顿后等待木青安问出口，不过没想到她却在此时转移了话题。

    说是转移话题也不准确，她只不过是把话题拉回到最开始的内容。

    木青安：“你下一个漫画的风格有头绪吗？”

    图南：“我是打算听听你的建议。”

    木青安：“……温馨日常向？”

    她怎么说也算是昆月老贼五年的老漫粉，自然知道昆月的画风多变，叙写的故事要么格局宏伟，沉痛悲壮，要么现实锐利，字字珠玑。

    温馨日常向，他多半是不会画的，但刀子看多了，也是需要换一种口味调剂一下。

    提建议嘛，自然提大胆点的，反正最后他接不接受是他要去思考的问题。

    图南沉思片刻：“我更偏向热血冒险类。”

    热血冒险……也不是不行。

    “不过你要是想看日常向的……我也可以试试。”

    “？”

    木青安疑惑，拿起他送来的苹果，精细控制水流，水流化刀，流利削下果皮，接着水流将苹果切成八份，完美落入盘中，仔细看才能看出切割处有小粒水滴残留。

    “日常向的……”他倒是没有画过，听起来很有挑战性。

    木青安见他还在犹豫主题，拿起一块切好的苹果：“实在不确定，可以投票，让大家选自己想看的主题好了。”

    木青安想到的是随机询问好友，但图南接收到的又是另一个意思，他恍然大悟：“龙君大人，你真是一个天才！”

    “……？”

    虽然很不懂他为什么得出这个结论，但夸奖木青安还是受用了。

    木青安以为讨论完，图南也该走了，结果一看，人还坐在板凳上，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你怎么还在？”

    “不是吧，我千里迢迢来到这，你居然着急赶我走？”

    明明他才说自己飞过来不需要多少时间。

    图南饮完一杯茶，想起什么，像是抓到她的小辫子，指着茶壶，佯装不满：“这茶，你先前明明说你已经没有存货了，怎么现在还能拿出来？”

    木青安：“我记得曾经说的是‘茶叶我剩得不多了。’”

    “我不管，你肯定还有私货，不喝完我就不走了！”

    木青安换种说法：“我这边没有给你住宿的地方。”

    “不用担心，桌柜上摆着一个鱼缸，我进去挤挤也成。”

    难道她还应该感谢他善解人意选择住在鱼缸里面吗？

    要是木青安没有记错的话，当初在海市也是他不愿意缩在小小鱼缸里，如今为了留下来，倒是什么都能接受了。

    算了，和他争也毫无意义，总的来说算是她的问题，她沉睡前她们的关系密切，苏醒后反倒是疏离不少，也不怪图南没有安全感，一心想恢复原先的相处状态。

    木青安指着冰箱：“午餐，你煮，菜都在冰箱里面。”

    图南喜笑颜开：“这是同意我留下来了？”

    木青安挑起长发：“嗯。”

    图南哼着小曲走向冰箱，不是现代的歌曲，反而是很久以前，他们闲逛人间时在茶楼里听到的曲子，曲子没有什么额外的指代，仅是讲人间生活富庶，自然悠闲。

    很轻巧欢脱的曲调。

    木青安抬眼看他从冰箱里拿出青菜，嘀咕着菜花煮汤还是小炒，接着背影也透着愉悦走进厨房。

    对木青安而言一觉睡过去的六百年，对于图南来说，那是真真切切度过的六百年。

    他倒是，一点也没变。

    她背靠厨房的门框，不经意问道：“你六百年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人吗？”

    “怎么？想通过我和他们认识不成？”

    图南挥动菜刀，不抬头回应着：“那可不太行，遇到人族有趣的是有几个，但都死了，你也知道的，人族的寿命不长。”

    “妖呢？”

    “妖？灵力不足，个个都休眠去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看最后一面呢。”

    休眠是大妖抵御灵力衰微的方法，像蛇类的冬眠，休眠即是在保存能量，也是在靠微弱的灵力维持生机。

    但灵力越来越少，大妖的休眠只会越来越久，甚至在休眠中无声死去的，比比皆是。

    能像图南和木青安一样清醒着，还能维持化形和使用灵力的大妖，太少了，少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虽然他们看起来没有影响，其实他们心里也清楚，灵力使用在小事还不明显，但在大范围调控里，会比之前艰难许多。

    就连如今的小妖开灵窍，都十分稀少。

    灵力衰微，似乎避无可避。

    木青安看着他熟练操作的身影：“也许哪一天，我又要回深海休眠了。”

    图南背对着没有看她，木青安正在思考休眠的事情，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停顿片刻，只听到他的声音传来：“下次休眠，你可一定要带上我。”

    “没有……好……”

    翻菜的声音盖过他的声音，他后面说的话木青安听得不是很真切。

    “你刚刚说什么？”

    图南：“……下次休眠，去我南海的巢穴，那里够大，挤得下我们的妖身。”

    木青安：“到休眠那时，再说吧。”

    至于那句木青安没有听清楚的话，图南并没有再重复。

    他只在心中又默念到：没有龙君，好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