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青安明白逆反心理时期不能太压着他，放下手中的筷子与他说道：“如果最近你不太想见到我的话，我可以去沉眠家住。”

    “不可以！”图南大声否决，意识到自己有些应激，嘴角拉平，声音有气无力，“没有不想见你的意思。”

    他的状态不太对，木青安果断问道：“所以，你现在怎么回事？”

    图南欲言又止，苦恼地皱眉，斟酌着说：“你还记得古楼里的灵力集聚阵吗？”

    “记得。”

    “那它的阵法影响呢？”

    木青安思考片刻，大概记起了是扩大欲望和扭转欲望两种影响，当时她还以为是自己实力不稳才受到明显的影响。

    “但不是已经过去两个月吗？”怎么到这时才受到影响？

    图南不知该从何解释，最后用手捂头，自暴自弃说道：“总之，我受到影响，发情期来了。”

    发情期，真是一个陌生的词汇，身为龙君的她实力强大，已然不受本能的影响。

    而图南从第一次面对发情期的手足无措，到后面因为羞耻心，都选择用灵力压制，渐渐成为大妖后，他也不再受到影响。

    这般过去许久，木青安没想到时隔多年，她又再一次听到了这个词语。

    当然，面对这种情况，她还是能平静说道：“既然如此，我去沉眠家住，剩下的靠你自己……忍过去了。”

    “不行！”想也不用想，图南坚决否决。

    木青安：“我留在这里，也帮不了你什么。”

    “你留在这里，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话说完，他抬眼看她，目光对上时，又慌乱移开视线，“碗我来洗，你先回房休息。”

    不对劲，就算单来一个发情期，也不至于慌成这样。

    果然，回到房间，发现自己不翼而飞好几件衣服，木青安也不想发现，实在是人家拿走了她的无袖绿色长裙，可能觉得不好意思，把他的红色抹胸长裙留下，当做交换。

    “图南——”拉长的语调带着质问的意味，拦下正准备开门进屋的人。

    “我的衣服不见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似乎意识到这次是绝对逃不掉，图南语气里没有底气：“龙君大人，您也是知道的，繁衍期的鸟类有筑巢行为……”

    木青安一听，头都要大了，她先稳定住自己的情绪：“你拿走多少东西？”

    “不多的，就沙发上的抱枕，看日出后我收起来的毛毯，还有围巾，外套，裙子，饰品，还有……”不算不知道，一算下来，和他自己说的“不多”完全不沾边。

    木青安沉默没有回话，图南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他自己也是越说越心虚，到后面两人就安静站在门前。

    “你……”木青安终于开口，她的声线听着平稳，但细听下有着微弱的颤抖，也不知是无奈还是愤怒。

    “你现在去把东西收拾好，我今天和你睡。”

    收拾好东西，她就当做不知道。

    图南没有动作，走廊的灯光明明照在他身上，可他却像身陷昏暗之地，苦笑道：“龙君大人，不要再为难我了。”

    两人算是不欢而散，月光投过窗户撒下满地光辉，片片雪白在路灯下旋转落下，窗外无风，周围安静得能听见雪花落地的声音。

    深夜的京城，悄然下起了第一场雪。

    眼罩已然推到发上，带着惺忪的眼慢慢看向没有被窗帘遮挡的小块窗户，雪花纷纷扬扬，只窥一角，木青安都可以猜想，今夜过后，地面该积起厚厚的一层雪。

    就如同现在，她知道自己门后站了一个人。

    而那人，也会知道她清楚他的存在。

    木青安转身面向窗户，又再一次闭上了眼，她知道，这扇对他构不成问题的脆弱的门，却可以坚强地横亘在两人之间，一次又一次地拦下他来。

    对他毫不保留的门，却是世间最难跨越之地。

    过了一夜，外面还在下着雪，图南把煮好的茶推到她面前，木青安拿起还在冒着热气的苦茶走到窗前，透过窗户看雪压枝头，氤氲的热气碰到冰冷的玻璃凝结成水珠，模糊了一角的视线。

    “还要持续多久？”

    图南倒出无量葫芦里的甜茶，看见她背过去的身影：“不清楚。”

    从第一次手足无措地进入发情期，两只妖对它都毫无头绪，到后面图南几乎选择压制发情期的到来，到成为大妖不受控制，若是要算，这还是第二次进入真正的发情期，到头来，两只妖还是对它没有办法。

    说实话，木青安有点好奇发情期的影响，坐到他身旁，给自己倒了杯茶，问道：“你感觉如何？”

    图南吞吞吐吐：“想繁衍后代。”

    木青安听后，对此思考：“若是仅如此，最好还是找小妖？”

    大妖受天地法则影响，难以诞下子嗣，更何况作为天地间唯一一只鲲鹏，图南若是想要后代，只会更加受阻。

    而小妖受到的影响会小一些，不过小妖诞下的后代多是小妖的种族，或多或少会受到大妖血脉的影响，后代比小妖原本的跟底好一些罢了。

    大妖为了延续血脉选择小妖，虽然提高了血脉延续的可能，但同时，大妖的子嗣在诞生时需要的灵力和营养必定庞大，小妖在孕育时若承受不住，也只会落得一尸两命的结局。

    总得来说，都是不易。

    图南垂下眼睫，他明白，木青安所说的并不含个人感情，她仅仅是在客观阐明一种事实。

    但他觉得胸中沉闷，像是为驳回她的意见，又像是为和她争什么，最后，在他自己也没反应过来前，说出了一直不敢开口的话：“可我只想和龙君大人繁衍后代。”

    杯里的热茶荡起涟漪，木青安抬眼，对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似乎明白覆水难收，破罐子破摔回望，等待她的答复。

    “图南，我和你，几乎没有子嗣的可能。”茶杯轻放到桌面上，她回应到。

    心中的郁气更深，图南只觉得眼眶酸涩，她还是这般，说出毫无温度的真实，像从未在绝对理性上为他倾倒半分。

    “你明知道，你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你明知道我不是想要子嗣，我只是……我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

    他说出了一直没有吐露的话，换来的只是她不理解的疑惑，她说：“我们如今不正是你所想的‘一起’吗？”

    同吃同住，物品分享，情感互递，这哪一个不是他所想要的?

    “木青安——！”

    他第一次大声喊出她的名字，在意识到自己的冒犯，又下意识担心吓到她，连忙道歉：“我不是呵斥你的意思，我、我是……”

    抬起的手想抓住她的手臂，又在落下时收回，他将自己缩在坐塌上，看上去满是伤心：“是我不满被监护人的身份，争得成为龙君大人的挚友，现在又不满挚友的身份，妄图想成为龙君大人的伴侣，是我贪心，冒犯到龙君大人，是我的不是……”

    “你现在受繁衍期的影响，兴许脑子不太清醒，你如今这番话，我可以当做没有听到过。”木青安揉着额角，“而且，你先前可能误将陪伴许久的情谊当成爱意，你先冷静一段时间，再重新想想。”

    “龙君大人，我从未有一刻如此清醒。”也从未有一刻因为她的话如此痛心。

    木青安站起，眼睫垂落：“应该是我待在这里影响到你了，我先去沉眠家住，等你冷静了再来找我。”

    离开的动作被扯住，木青安看向抓住她手臂的手，刚才长手长脚缩成一团的人面色慌乱，那杯未被饮尽的热茶因他的动作打翻，茶水要落在她身上前，先被黑气消融。

    “龙君大人认为的冷静是什么？是认清您和我没有可能，我可以认清，我现在就可以认清，不要走好不好?”

    明明是哀求的话，手里的动作却是不由得她拒绝的强制挽留，甚至角落里已经蔓延上无光的黑气，若她选择继续离开，黑气便会迅速封锁空间，将她扣留下来。

    木青安已经无心在意这些细节，眼瞳的颜色在悄然变化，透出点点碧青色，又很快被墨黑色覆盖住。

    两人就这般僵持住，在图南的心一点一点沉落下去时，木青安渐渐有了动作。

    有些生硬，又有些困惑，她俯下身，侧微着头，红润的唇蜻蜓点水般落在他的唇瓣上，在后退时又被图南抓住另一只手，他眼里不再是暗淡的浓黑，又重新染上期待：“龙君大人这是何意?”

    峰回路转也不过如此。

    木青安目光落在他脸上：“你如若还坚持当我的伴侣，给你当便是了。”

    他仓促起身，跪坐在坐塌上：“龙君大人绝不反悔?”他已经不敢去问她想法更换的原因，生怕她解释后退缩而收回成命，只敢连忙确认她的意思。

    “我既然这样说了，自然不会反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大力将人环抱住，头蹭着她的脖颈，发出无意义的大笑。

    脖颈处传来湿意，还有笑声下掩藏的鼻音，木青安叹气，抬手轻抚他的发：“我已经答应你了，你哭什么？”

    “我没有哭。”

    “嗯，没有。”

    “我只是很高兴，有点不敢相信，然后眼泪有自己的想法而已……”

    “是是是。”

    “你是龙君，你可不能撒谎骗一条小鱼。”

    “好，不骗。”明明是一条大鱼。

    “真的?不许耍赖？”

    “不会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