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门后的世界，初印象就是一片白，跟雪相比太纯，跟白纸相比又偏暗。

    这是一个无限的空间，除了白色便再无其他。

    “你是……郑玖禾吗？”

    楚箬望向不远处坐在地上的人，询问道。

    身后的门忽然关上，他们警惕地盯着那疑似郑玖禾本人的女孩。

    “你们，有事吗？”郑玖禾的声音贯彻于她的耳膜，声音并不大，却在空间里传来了回音，一声一声，颇有震慑的意味。

    回过神，眼前模糊一片，刚才仅是那人说了句话，她就头晕目眩，到现在也站不稳，偏偏捂上耳朵没用。

    声音闯进脑海之中，楚箬回头，却见齐砚南一脸困惑地看着她，似乎在说些什么，但她听不到。

    聂㥄凑到她身前，渐渐变回自己本来的相态，双手扶住她的肩膀。

    “你做了什么？”聂㥄盯着坐在地上的人，声音冰冷。

    郑玖禾歪了歪头：“我可什么都没做，是她精神太虚弱了，说到底——”

    她站起身，脚前的地板刹那间出现裂痕，直直朝他们三冲去！

    “是你们未经允许，擅自闯入这里的。”

    听声音，她似乎很气愤。

    聂㥄和齐砚南侧身躲过碎裂的那一处，而这时地板突然向外裂开，变成了望不见底的深渊，他们俩就这样被隔开了。

    看向忿忿不平的郑玖禾，又看向难受不已的楚箬，聂㥄揪了把自己的手臂，想让自己清醒一点，这时一旁的楚箬说话了：“抱歉……拖累了你们。”

    单单是说这一句话就已经耗费了她的所有力气。

    楚箬想起身，身体却怎么都使不上力，差点又要昏厥过去，她平躺在地上，唇瓣被咬出血。

    一只手忽然揽住她的后脖颈，将她拉入了怀中。

    “没事的，你睡一觉，醒来就能回家了。”聂㥄的声音很轻，像是要飞到远方的蜻蜓。

    “我又不是小孩子。”楚箬笑了，但下一刻咳嗽声在二者间响彻，她觉得身上太热了，“好像，发烧了……？”

    观览完另一边，齐砚南有些着急，心说为什么他的能力在这里使用不了？

    “郑玖禾！你只是被别人诅咒了，这并不是你想要的样子，对吗？”齐砚南尝试去说服她，却见郑玖禾嗤笑一声，紧接着他的身体贴上了地板，他感受到一股力量，宛如一块千斤的铁块，压得他不得动弹。

    “你懂什么？！”郑玖禾大喊，“诅不诅咒已经无所谓了，我只知道，我现在很享受现在的生活，而你们竟妄想毁掉这一切！”

    说着，齐砚南身上的重量再次加重了，他没忍住，血从嗓子眼里咳了出来，身下的地板甚至出现了裂纹。

    聂㥄想去帮忙，却不得不顾及着身旁没有行动力的楚箬，她尝试用自己的能力去瓦解，但发觉没有任何用处。

    “这里是我的梦境，没有我的允许，你们的能力是使用不出来的。”郑玖禾的手指指向聂㥄这边，她们的身下蓦然出现了一个洞窟。

    已经来不及反应了，掉下去的一刻，聂㥄抱紧了楚箬，拍拍她的背，希望她放松一点。

    楚箬没敢往下看，额头抵上聂㥄的肩膀：“我有点害怕，但又很难受。”

    虽然这句话没头没脑，但聂㥄还是安慰她说：“不会有事的”。

    往上看去，出口愈来愈远，直到只剩下一个光点。

    片刻后，她们眼前一黑，沉沉睡了过去。

    是雾。

    这是聂㥄睁开眼后的第一个想法，她坐起身，发现被一团浓雾包围着，望不到底。

    向左边看去时，是尚未苏醒的楚箬，呼吸声在耳旁是如此的清晰，她愣了会儿，伸手拍了拍身边人的手背。

    “楚箬，醒醒。”

    话中人皱起眉，砸吧砸吧嘴，侧过身又睡了过去。

    聂㥄：“……”

    无奈地叹口气后，她背上人向前走去。

    因为郑玖禾的影响，能力在这里用不出来，特别一点这里是她制造的梦境，想要改变什么或是至他们于死地只是打个响指的问题。

    那么打败她的唯一方法也就只有说服她了。

    但这可能吗？郑玖禾有什么值得她在意的事物吗？

    脚步忽然停下，她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向前望去时，蒙蒙雾气慢慢朝两处散开。

    要不……到时候找个办法杀了她……

    思考了会儿，聂㥄摇了摇头，身边冒出的黑气稍微收敛了点。

    这个想法在脑海里只存在了一秒便被她撇到了一边，而此刻背上的人终于缓缓睁开眼，迷茫地呆愣了会儿，楚箬才发觉她们现在的处境。

    “聂㥄？这里是……”

    “不太清楚，但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梦境的核心。”

    “核心？”

    “嗯，你现在还有力气吗？”聂㥄回头看着她。

    “好像不太行，但凡不集中注意力我能立刻睡死过去。”楚箬自嘲般哼笑一声，把下巴搁在聂㥄肩膀上，再次睁眼时像是发现什么高挑起眉，“那个是？”

    迷雾散尽，她们站在一片暗中，每向前一步，脚下便生出涟漪，宛若一朵外开的花，亦是灭亡中涅槃重生的玫瑰，火焰里燃烧殆尽。

    停下脚步，面前大约三四米处，无尽的碎片在周围浮起，演变成一个圈，像是在萦绕着什么，紧接着它们向下飞去，开始建造。

    不久之后，形状出现了，看似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默默地站在原地，眼神空洞，盯着聂㥄她们，直到徘徊于眼眶中的泪水落下，瞳孔浮现，脸上扬起微笑，往前跑去。

    望着朝她们冲来的人，聂㥄没有动弹，直到那孩子即将接触到她们时，身影涣散，直直穿过她们。聂㥄转身看去。

    “爸爸，明天是我生日！”女孩的声音稚嫩，双手揽住男人的脖颈。

    “好，等明天爸爸回来，就给小禾准备最大最豪华的生日礼物！”

    “那妈妈就先去准备晚饭啦。”女人轻笑，伸手抚摸女孩的头，面色慈祥。

    影像消失，再次变回了一片黑暗，楚箬张开嘴，感到嘴唇有些干燥：“这是……郑玖禾的回忆？”

    聂㥄点头：“不出意外是了，没想到能那么巧。”

    另一边，无数的碎片又组成了一个场景，女孩坐在沙发上，看向发着光的蜡烛，双手合十许了个愿：“我希望能和爸爸妈妈一直在一起！”

    一旁的女人碰了下她的鼻尖，说：“要记得，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小小的郑玖禾咧开嘴，傻傻地笑了起来，她眯着眼，晃了晃脑袋，没看到妈妈眼含泪水的模样。

    画面出现裂痕，碎片分开，组成新的场景。

    “妈妈，你为什么可以悬浮在空中呀？”郑玖禾乐呵呵地笑着，小小的她此时只到得了妈妈的脚尖，她将手举过头顶，抓住妈妈的脚腕。她也想飞起来。

    但今天的妈妈很奇怪，一直没有回应她的话。

    “妈妈我好饿，我想吃饭。”郑玖禾坐在地上，望着上方的人，久久没得到回应，无可奈何的她只能哭，可过了一会儿注意力又被身旁的玩具吸引了。

    空间里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声音，形形色色的身影围住郑玖禾。

    “可怜的孩子。”

    “这当妈的真不负责任，怎么忍心……”

    郑玖禾站起身，抱着手中的玩偶，拨开人群，离开吵闹的环境，她躺在床上，心说好吵。

    场景又变成黑暗了，像一座牢笼，透过间隙窥见近在咫尺的幸福，伸手怎么都够不到的绝望。

    楚箬低下头，心情尤其复杂，在这一刻，她似乎能和郑玖禾感同身受……不，只是能感受到她的感情，对于这种事，自己从未经历过。

    “想哭吗？”聂㥄忽然开口问。

    顿了下，楚箬轻轻摇了摇头，微弱的弧度几乎连她自己都感觉不到。

    “我不配代替她哭泣。”楚箬说，“但我觉得自己知道了一件事，对于到底是谁诅咒了她……”

    回忆起那迷茫的，无处可躲的孩子，楚箬垂眸，觉得难过不已。

    诅咒她的人还能有谁呢？

    明明就是她自己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