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霁曾经无数次嗅到过这样的气息。

    这一抹气息似乎勾起了秋霁最最艰难的回忆，但是那回忆并不真切，所以，记忆就像漂浮在天边的云，让人捉不着，碰不到。

    这气味，就像是秋霁曾经走过阴暗的地域，与无数面无表情的魂灵擦肩而过，兜兜转转许久，来到奈何桥旁，向孟婆讨要一碗孟婆汤

    巨变似乎只在倏忽之间， 秋霁身边的那块石碑忽然之间爆裂，那里面白骨爆炸了出来，碎成了粉末，紧接着，周边的石碑居然全部都碎开了来，白骨堆砌了一地，似有无数的幽魂从那里面游荡而出。

    那些游荡而出的幽魂似乎在窃窃私语，声调平淡，但是隐隐约约可以听见悲哀的气息。

    秋霁听见那些有些细碎的声音，像是细密的雨点，在耳边嘀嘀咕咕：“这是多久了？”

    “一千年来第一次触碰到空气。”

    “幻梦仙人去哪了，我要杀了他。”

    秋霁往旁边一躲，刚好躲过了一块石碑碎掉时飞溅的石块，他下意识的去看封玄冥，却见封玄冥手里拿着玉清扇，轻轻的摇摇。

    这石碑里的人与这里的主人幻梦仙人有怎么样的深仇大恨呢让他们在走出束缚的第一日，在这样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想杀掉一个人的心如此的强烈。

    如果不是杀身之仇，秋霁不相信他们能记这么久。

    直到那批冤魂径直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好似破开了那层层的雾气，那一大群的恶魂气势汹汹，嘴里絮絮叨叨着：“我嗅到他的气味了。”

    “在灵鸟阁里。”

    霎时间，尘土是一阵的飞扬，秋霁只看一眼，便被迷蒙了双眼：“他们走了。”

    秋霁轻轻捉住封玄冥的袖子，往那边拽了几步。

    跟着那群疯了一样的恶鬼，秋霁和封玄冥跟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大阁楼前面。

    从前它应当是一座富丽堂皇的高大建筑，住在里面的，是一位从天庭而来的谪仙，那些恶灵还没来得及冲进去，忽地被一道阵法挡在了外面，秋霁方才发现，一直一言不发的封玄冥早就默默的给这座阁楼落上了阵法。

    这座阁楼繁华的背后落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灰尘后面可看见封存之久，应当好久没有人来过了吧。

    封玄冥推开那扇门，浓重的灰尘的味道飘了过来，又是那阵开在地域里，彼岸花的味道。

    猩红色的柱子上似乎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秋霁忍不住走近了看，却见那柱子上写满了他不认识的字这一刻，想习字的心理到达顶峰。

    正在无奈间，封玄冥走近了来，一转眼就看见秋霁满脸苦闷的样子，好奇道：“怎么了？”

    下一秒，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失笑道，“不认识这些字？”

    这么快就被戳穿了，秋霁从未如此的窘迫，恼羞成怒间跳起来去捂住封玄冥的嘴巴：“仙主大人，您别乱说。”

    见状，封玄冥笑得更开心了，觉得这小妖好像不太禁逗，一逗就炸毛，怪可爱的：“又没有别人，不用不好意思。”

    话是这样说，秋霁就是觉得难堪。

    手掌间传来封玄冥说话间吞吐而出的热气，秋霁猛然之间收回手，觉得刚才的姿势非常奇怪，但是又说不清楚哪里奇怪了，无奈的收回手掌，握成拳，忐忑道：“您会嫌弃我无知吗？”

    闻言，轮到封玄冥无奈了，他从未想过，秋霁会有这样的想法：“怎么会，每个人都会有不擅长的事情，等过了这阵子，我可以教教你。”

    “哦。”心底生出一点点的感动，他从未想过，离开了那座玉颓山，还有人愿意这样对待他，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文字，秋霁还是好奇，“仙主大人，这上面写了什么？”

    这些文字像是用刀刻上去的，但是字体仍旧漂亮，除了有些地方因为时间太久而变得模糊不清。

    偶尔有些地方，那字体忽而有些飘忽不定，看上去，那人在刻画这些文字是心情阴晴不定

    外面恶灵冲撞结界的声音依旧很刺耳，却听见封玄冥的声音混在那声音里，显得封玄冥的声音沉着又自然：“这上面，写的是幻梦仙人和他的故事。”

    说来可笑的是，幻梦仙人也算是封玄冥的半个故人，可是他真正记得那人的好像也寥寥无几，此时，看着这墙面上的字迹，那些记忆方才呼之欲出，重新回来

    数万年前。

    天宫方才成型。

    这世间出现了第一批神仙：一位是凤凰，生活在凤凰山上，一位是同样生于凤凰山上的凤凰仙主封玄冥，其次，是蓬莱仙岛上隐居的神蓬莱神君，最后一位，是最早的一批神中唯一从凡间飞升而成的仙。

    最早的一批仙里，生而为仙的，称为赤华者。人间飞升而来的，称为红尘客。

    总共有四位，三位称为赤华者，一位红尘客。

    最早出现的一批神本应该是有不受天帝管辖的权力。

    但是这也不绝对，取决于他们是否愿意为天帝卖命。

    很多年之间，这天庭从来都只有这四位神君，直到后来，有一人因为斩断了天庭与人间的羁绊，成了统一整个天宫的帝君。

    没人知道他原来的名字，只知道，天君后来化名为留重，那位不可一世的天君带着他的年幼的弟弟上九重天之时，同时也接纳了一大批想要修炼成仙的人间修士。

    而天君带上九重天的亲弟弟，名叫留玉。

    后来成为了幻梦仙人，主管的是人间的梦境之事。

    可是，这样的情况也就养成了幻梦仙人留玉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性格。

    天京众仙齐聚的时候，那日风和日丽，彩云环绕。

    数不清的华服仙娥脚踩着祥云，手里提着放满鲜花的小篮子，一路上嬉笑着回到了九重天。

    路过流光台时，忽地传来一声极其清朗的声音，那声音隔着远远的，伴着流水声：“姐姐们这是去哪里了？”

    众仙娥一看，见到留玉的那一刻纷纷掩面嗤嗤笑了起来，有一仙娥说道：“那凤凰山上鲜花开的正好，我们约好去山上采些时令的鲜花，好准备灵花节呢。”

    留玉假装气恼道：“姐姐们为何不叫我？”

    说完，忽地跃上了流光台旁边的浮光树，在那树间稍作停留，摘了朵树上的花，递给其中一个仙娥：“这花好看，正好衬你。”

    那些仙娥们一阵惊慌，都知道这棵浮光树的鲜花是不能乱摘的，天君怪罪下来，谁都不愿意负责。

    那仙娥不接，踌躇半晌，拒绝道：“此花固然华美，但是柳姬身份低微，恐怕”

    留玉不听，把鲜花塞在了那柳姬的花篮里：“姐姐，你可太谦虚了，要我看，这天庭只有你当得起仙女这个称号了。”

    此言一出，其余的仙女齐齐脸色一僵，但是对面那人是天君最疼爱的弟弟，只好陪笑道：“柳姬，你就收下吧，莫要辜负了小殿下的一番心意。”

    留玉愣住了，他的什么心意，没多想。

    留玉跟着这群仙女往天宫的膳房清听堂走，一路上问：“那凤凰仙山长什么样？”

    他问一位看起来亲切的活泼点的姑娘。

    那姑娘笑着看了留玉一眼：“那是个顶美丽的地方，简直是这人间的世外桃源。”

    “那你们有没有碰见过那凤凰山上的两位仙人？一位是凤凰，一位是凤凰仙主封玄冥，我仰慕他们许久，都未曾见过一面。”留玉凑近了问。

    这话一说出口，那群仙娥的脸顿时红了，一个个的全部掩面做娇羞状：“见是见着了，只可惜只见着了一位，那位凤凰戴着副面具，可是那气质”

    还没说完，那仙娥更加的娇羞了。

    留玉：“”至于吗？帅成那样，何况还戴了面具。

    只是那仙娥永远都不能忘记那一幕。

    云雾缭绕的仙山上，仙娥们方才落地，却见一阵仙风吹过来。

    扑鼻的淡淡清香传来，众人齐齐望向一个方向，只见那棵高耸入云的仙树下，安静的站立着一个人，那人穿着华贵的浅青色衣袍，袍面上绣着浅银色的松纹，面孔上戴着一只银质的面具。

    那人放飞了一只金色的小鹊

    彼时恰好微风拂过，飘摇而下的花雨里，那位凤凰似乎方才看到她们，微微回头。

    只一眼，便让这些小仙娥们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一眼惊鸿，万世难忘。

    那仙娥后来说道，那一眼，真是：一相逢，世外仙山惊鸿一眼，总难忘，落花声中万世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