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朝露为君故   >   第十九章 花朝露被劫
第十九章 花朝露被劫
发布:2024-04-28 21:17 字数:5778 作者:麦苗
    “霜儿,过来,坐朕身边。”白启对叶霜招了招手。

    “是。”叶霜顺从的走了过去,坐在白启旁边,白启看向叶霜满是欣慰的笑。

    “臣妾祝皇上……”庄妃见静贵妃和叶贵妃都得了好,便赶忙也学着对皇上祝酒,哪知这次却被皇帝摆手拦了下来。

    “庄妃的一片心意朕清楚了,朕不胜酒力,就别再祝了吧。”皇帝虽然在家宴众人面前对庄妃说话客客气气,但恩宠多少,已然是高下立显。

    庄妃吃了个闭门羹,又不能发火,只得维持着表面的笑容,缓缓坐下:“是臣妾疏忽了。”

    虽说中秋家宴,众人齐聚一堂,但皇帝明显还有着自己的目的。

    看着白离莫没怎么吃东西的样子,皇帝复问起:“莫儿,朕看你怎么没吃多少啊,是这些都不符合你的口味?”

    “父皇错意了,儿臣只是前几日贪凉吃坏了胃,御医嘱咐儿臣往后进食要缓,少食多餐,才能对胃好,儿臣这才用的少一些。”

    “原来如此,幸亏朕提前问了一句,要不然朕还要以为莫儿是因为前一阵尚书的事情还在怪朕呢。”

    “儿臣不敢。”白离莫正色。

    “朕看你与侧妃还是出双入对的样子,想来也是没什么隔阂。侧妃,也不会对朕有怨言吧?”

    沈画本来已经竭力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却没想到还是被皇上当场点了出来。沈画最终只能鼓起勇气起身回答了皇帝的话:“家父罔顾圣上恩典,有负圣上重托,是家父的错处。皇上饶他一命已经是极大的恩典,妾身不敢有任何异议,反而分外感念。”

    “嗯,”皇帝听得沈画如此说,神色再度缓和下来,“侧妃知书达理,莫儿能娶到你也是他的福气啊。”

    “妾身不敢当。”沈画看向白离莫,白离莫微微点头,沈画这才坐下,末了还狠狠剜了一眼花朝露。

    皇上提点完白离莫,又看向借酒浇愁的白清风,在这样一个举家团圆的日子里,他定是又思忆起了蒹葭,不顾众人目光,独自将自己灌醉。

    “风儿可是有心事?”皇帝明知故问。

    “我能有什么心事。”白清风又猛地灌了一口,皇帝的脸色愈发难看。

    庄妃赶忙出来打圆场:“皇上,风儿的好兄弟渊明前不久不幸离世,风儿见此情景,难免有些感伤,还请皇上海涵。”

    “不过是一个护卫罢了,一个下人而已。风儿要是不习惯,朕再多给你指几个。”

    “渊明不是下人!”白清风霍然站起身,摇摇晃晃,不停唠叨着,“蒹葭更不是下人!蒹葭是我的知心人,是我白清风要携手一生的人!任何人都替代不了!”

    看着白清风如此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正妃宁蓁蓁颇为生气的将筷子摔在碗上,发出刺耳的一声响。

    庄妃眼看事态难解,急忙站起身,走到白清风面前,扶着白清风就要把他按在座位上,却没想到白清风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将庄妃推开,要不是身后侍女护着,可能庄妃就已经摔倒在地。

    皇帝看着白清风这副得逞样子,愤然起身:“白清风!你闹够了没有?!”

    “呵,我闹?”白清风冷笑一声,走到大殿中间,手指着殿里的每一个人:“父皇,您问问这满殿里的人,可有一个是真心实意要来赴这场家宴的?不过尽是些趋炎附势、道貌岸然之辈!他们每一个都巴不得您早点死,好继承这储君之位,登上未来的皇座!”

    “白清风!你忤逆不孝!”皇帝本来身子就不大好,听得白清风这么说更是怒火加剧,险些就要咳出血来。

    白清风犹自不觉,手继续指向白离莫:“大皇兄,表面看上去最孝顺最听话的人,可实际上呢?心狠手辣,狼子野心!恐怕这满殿里最希望您即刻驾崩的就是他了!”

    白清风一阵狂笑,又灌了一口酒:“父皇,您当真以为皇兄不舍弃结发之妻是秉承您的辉光吗?您错了!他只是为了给您做样子而已!什么忠孝仁义,慈悲良善,全都是骗子!骗子!”

    “二弟!”白离莫再也听不下去,站起身来,只是碍于皇帝情面,不能直接上前让白清风闭嘴,最后只能尴尬的站着。

    “还有三弟……”白清风调转矛头,指向白祈城,花朝露怕他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手里拿着一粒核桃就要趁机打向白清风,却被白祈城先行发觉制止。

    看着白祈城对自己摇了摇头,花朝露虽然一时不知为何,但还是听从了白祈城的话。

    “三弟看起来样样都好,”白清风靠近白祈城几乎都要指在他鼻子上,“可这心思却是诡异莫测!父皇您以为三弟老实,您说什么他就去做什么,尽在您掌握之中,可您又错了!三弟事事拎得清楚,永远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永远知道该怎么顺从您,您又喜欢什么样的儿子!”

    “清风……”叶霜再也听不下去,终于坐不住站起身来。但奈何皇帝只是看着白清风,一言不发,叶霜也只能在旁站立,不敢有所逾越。

    “还有这皇子宫中的正妃、侧妃、侍妾们,哪个不是长了七窍玲珑心,既会讨主子喜欢,又要想方设法的搅动朝局!不过父皇您也别恼,毕竟在您后宫里的女人,也同样个个如此!比如叶贵妃、静贵妃,母妃……”白清风最后指向庄妃方向。

    “母妃当初装作一副菩萨心肠的模样抚育宁侯孤女,让我娶她宁蓁蓁做正妃,也不过是为了增加日后争权夺位的砝码,父皇您说这虚情假意可不可笑?儿臣就想问问这殿上的所有人,你们装的不累吗?还有……”

    庄妃终于忍耐不住,又实在害怕白清风借着酒劲儿再次翻出什么不该提的当年事,冲上前去一个巴掌打在白清风脸上:“不孝的逆子!”

    白清风始料未及,又因为醉酒脚下本就虚浮,庄妃一巴掌上去,就势倒在了地上,只顾着嘿嘿傻笑。

    “你们……呵呵呵,虚与委蛇!两面三刀!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我为你们可悲!哈哈哈哈……”白清风侧卧在地,还不停指着殿中人狂笑。

    庄妃嫌恶又痛心的瞥了一眼,吩咐身后宫女:“快把风儿抬走。”

    “是。”宫女不敢违背,赶忙上前,却不料根本拉不动烂醉如泥的白清风,反而被白清风一把拽在地上。

    白清风对着两个宫女指指点点:“嘿嘿,你们,休想碰我!我只喜欢蒹葭!只喜欢蒹葭!”

    “大殿之上,成何体统!丢人现眼!来人啊,拖走!关到佛堂里三天三夜,不许给饭吃,不许给水喝,谁要是敢去看,和他同罪!”皇帝怒火之下说完这几句又是一阵喘,大力拍在龙案上,“不孝子!”

    “皇上……”庄妃心下不忍,便想求情,被皇帝一口回绝。

    “住口!慈母多败儿!你若是再求一句,朕就将你打入冷宫!”

    “臣妾不敢。”庄妃被皇上吓了一跳,赶忙闭嘴。

    皇帝颤巍巍的被叶霜扶着坐下,一阵猛咳。

    “皇上,您别动气,清风也是喝醉了才口出狂言,等他醒过来,自然会和您请罪的。”

    “哼,”皇帝冷哼一声,“喝醉?酒后才会吐真言吧!可见平常他对朕、对兄弟手足、对各家宫眷怀揣着多大的怨气,不过是借着酒劲儿都说了个干净罢了。”

    “皇上……”叶霜轻轻抚着皇帝的背,皇帝气息逐渐平和下来。

    “今日本是家宴,朕也想和和乐乐的与大家聚一聚,却不想被这样的逆子搅了兴,真是晦气!”

    “皇上切莫生气,臣妾与诸位皇子还是都感念您这份心的,清风只是一时想不通,总会好的。”静贵妃起身相劝。

    按照皇帝之前的性子,若是有人在家宴上如此不懂规矩,还让他丢了脸面,那定是会狠狠训斥,甚至就此削权流放。然而这次白清风在家宴上如此闹了一番,皇帝还仅仅是责备了几句罚去佛堂,已然大不像他当初的做法。所以如今皇帝的心思越发捉摸不透,就连静贵妃都不敢断言猜测,只得假情假意的做了和事佬。

    皇帝沉沉叹息着:“眼下虽说都城一片繁华之景,但偏远之地乃至边疆其实都暗藏危机。朕前不久刚派平原王去西南赈灾安抚流民,现下就已经好几天没收到他的消息了,朕这心里,也是烦得很。”

    卿卿本来正若无其事的给花朝露倾茶,听到皇帝说起平原王,还失去消息,手下不由得一歪,茶水尽数洒在桌案上。

    花朝露察觉到卿卿的心绪,几不可察的按住了她的手,帮她将茶壶摆放整齐,又示意她冷静下来。卿卿虽然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身子还是有些止不住发抖,白离莫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花朝露担心卿卿再在这里待下去,会被所有人看出异样,赶忙轻声与白祈城告别,带着卿卿暂时离开了家宴。

    白离莫见花朝露带卿卿离开,随即眼神示意了沈画,沈画会意,悄悄跟了出去。

    御花园中,四下寂静,卿卿一时放松,落下泪来:“主子,刚刚皇上说……说平原王已经失去了联系,也就意味着很可能回不来,对不对?”

    花朝露轻柔的抚着卿卿的背:“平原王和乔璟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你想啊,他们之前在封地的时候,经历了那么多事,不也都过来了吗?这次也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真的吗?”卿卿望向花朝露。

    花朝露坚定的点了点头:“真的,一定没事的,你也要对他们有信心啊。否则若是过几日平原王平安无事的回来了,看到你因为担心哭肿了眼,可能还要来怪我没照顾好你。”

    卿卿听着花朝露故意逗她的话,忽然破涕为笑:“奴婢怎么可能有资格让平原王为我多虑啊,他能多看奴婢一眼,奴婢就已经很知足了。奴婢这些时日来一直以猜测中庆嫔的行为举止约束自己,估摸着该有八分像了,主子你说平原王会不会喜欢?”

    “会。”花朝露看着卿卿期盼的目光,终究没忍心再说些话来扫兴。

    卿卿欢喜之余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可奴婢还是觉得和殿下云泥之别,实在配不上他。”

    “你这么好,平原王心疼还来不及呢,怎会配不上。”花朝露缓缓蘸去卿卿脸上的泪珠,捏了捏她羞红的小脸蛋。

    卿卿用衣袖抹了抹眼角,终于舒心的笑出声来。

    花朝露望向卿卿尚存余泪的眼眸,些许担忧问起:“倘若你以后真的嫁给了平原王,可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皇权倾轧,朝野排挤,夹缝求生。”卿卿跟在花朝露身边,对平原王的情况也听说不少。

    “不后悔吗?”

    卿卿了然一笑:“不后悔,从殿下早年在大火中救下奴婢的那一刻起,奴婢便已经决定非他不嫁。此生若能两心欢喜便是极好,如若不能,奴婢只求在他身边朝夕相伴,对望百年。”

    “你既已经有了打算,我自然会尊重你的决定。若你以后真的和平原王走到一起,我必定也会遵从当初的许诺,尽力给你们自由自在远离纷争的日子。”

    “卿卿先行谢过主子。”卿卿动情的跪在了花朝露面前。

    花朝露赶忙扶起了她:“快起来吧,你我何须客气。”

    卿卿站起身,面色恢复如常。花朝露正要带着卿卿回到家宴之上,却没想到对面撞上沈画。

    花朝露不能视而不见,只得福了一福:“皇嫂。”

    “我不是你皇嫂,我们宫里那个病秧子才称得上你这一句‘皇嫂’。”因为尚书的事,沈画对花朝露依旧满是怨恨。

    “侧妃姐姐,”花朝露不与置喙,改换了称呼,“我这就要回去了,姐姐也早些回吧。”

    看着花朝露面无表情离开,沈画终是忍不住回过身去,问了一句:“你我之间本可以做朋友,就非得要做敌人吗?”

    花朝露明知沈画的意思,但却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姐姐的意思,朝露不懂。”

    “十五上香之时,刺客暗杀,三皇子舍身相救,使我脱离险境。这一切都是早就故意安排好的吧?只是为了让我在殿下那里失去信任,殿下若不信我,自然也会怀疑爹爹,从而逼殿下主动放弃尚书这颗棋子,我说的可对?”

    花朝露莞尔一笑:“姐姐太多虑了,姐姐说的这一切我尚且都是第一次听说,又怎么可能与我有关呢?而且殿下救姐姐也只是一时热心,姐姐怎么能把别人的好心当做驴肝肺呢?”

    “呵,一时热心?”沈画冷笑一声,“这儿只有我们三个人,你就不必再和我伪装了吧?白清风都懂的道理,你以为我与殿下还能不懂吗?你们的这步棋,我沈画甘拜下风。”

    “在你眼里,尚书大人也只是大殿下的一枚棋子吗?”花朝露忽而问起,只是觉得这次再见沈画,似乎变了个人一般。

    “这世间的每一个人,谁不是呢?”沈画继续冷笑着,“你,我,难道不都是各宫里的棋子吗?甚至三位皇子,又有哪个不是皇上的棋子呢?”

    “但尚书是你的亲生父亲。”

    “权势都不在了,留着亲情又有何用呢?难道还指望着自己孤苦无依的时候聊以慰藉吗?”沈画笑着,“花朝露,你在皇宫里也待了这么久了,居然还这么天真,真是太好笑了!”

    “妹妹的心终究比不得姐姐的冷,告辞。”花朝露不想再和沈画多言,匆匆离开,却没想到刚走几步就被不知从何处飞身而来的暗卫挡在面前,毫无缝隙可逃。

    “沈画你什么意思?”花朝露努力镇定自己的心神。

    “我受过的苦,遭过的猜忌,必让害我之人统统感受一遍!”沈画的笑意在夜色中分外瘆人,“像这种英雄救美的戏码,定然不会是一个男人想出来的,所以除了三皇子外,那就一定是你的主意。”

    花朝露已知在劫难逃,急忙轻声嘱咐了卿卿:“若我被劫走,千万不要殿下去救我。”

    “主子……”卿卿惊恐万分,更不知花朝露为何口出此言。

    沈画觑到花朝露与卿卿窃窃私语,害怕功亏一篑,随之挥了挥手,暗卫顿时将花朝露和卿卿钳制住,动弹不得。卿卿刚想大喊救命,便被沈画从颈后打了一掌,顿时昏倒在地。

    沈画走到花朝露面前,巧笑嫣然的用一个手指抬起花朝露的下颌:“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我本以为你会吓得和你丫鬟一样尖叫呢!”

    “既然你特意跟我们出来,还带了暗卫,就定是做了十足的准备,喊人救命又有什么用呢?”花朝露毫不畏惧的迎上沈画的眸子。

    “真聪明。”沈画在花朝露面前拍了拍手,以示赞扬。

    “你猜若你在家宴之时被刺客绑走,白祈城,会不会第一时间冲出来救你?又或者,你失踪几日的消息在都城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等你回来会不会遭人猜测,颜面尽失?他们会不会私下里都说,堂堂三皇子的侧妃被人羞辱,名节不保?”

    “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愿意怎么说,是他们的自由。”

    “好!不愧是西蜀公主,到了这个时候都面不改色,还能不在乎外人指点,我沈画佩服!”沈画已然因为尚书之事有些疯魔,“那我就要看看,若事情真的都发生了,你是不是还会这么嘴硬?也让你彻底明白一下白祈城对你,究竟是何心意?”

    “无论殿下是否去救我,你和大皇子的这一局,就已经赢了,不是吗?”

    看着沈画并不回应的样子,花朝露继续开口:“若殿下去救我,你们便清楚我就是殿下的软肋,之后就可以永远以我的安危荣辱要挟于他,逼他就范,甚至放弃储位之争。若殿下没有救我,你们正好也除去了我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所以无论如何,于你们而言,这都是一场根本不会输的战役,我说的可对?”

    “呵,”沈画旋即冷笑,“与聪明人打交道,果然不费力气。可花朝露你可知道在这世上还有一个词叫做,慧极必伤?”

    沈画看着花朝露运筹帷幄的样子,自己倒有些心虚,生怕与她多待一刻,自己便中了花朝露的招数,话音落地后随即挥手命暗卫将花朝露带离,独自回家宴之上向白离莫复命。

    白离莫知道沈画已经得手后,舒心大意的笑了笑,看向白祈城满是必胜的轻蔑。

    看着皇帝酒正酣,白离莫站起身来,装出一副焦急的样子:“启禀父皇,儿臣有要事禀报。”

    “有什么事,家宴之后再说吧,大家都喜气洋洋的,莫儿可不要学风儿来扫父皇的兴啊?”皇帝此刻已经什么都不想再听了。

    “父皇,三弟侧妃西蜀公主花朝露被人劫走了。”白离莫看上去一副急人之所急的样子,冒着顶撞皇帝的风险依旧说出了口。

    “什么?”皇帝赫然一惊,在座的嫔妃与皇子家眷也都吓了一跳,白祈城豁然起身,要不是还尚存理智,估计早已冲出去寻找花朝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