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信王殿下，殿下安好。”

    叶林山忽然起身，对着刚步入重华宫的男子，露出极热情的笑。

    信王裴南清淡淡地扫过叶林山，回应了一声，继而往宋钧面前来。

    “宋侯爷，新岁如意啊。”信王的眉眼修长，只是不笑时眉间略显局促，笑起来眉头便舒展许多，少了几分犀利。

    “信王殿下，新年好。”宋钧难得一笑。

    裴南清笑着，明亮的眼眸在叶溪雪身上轻轻扫过。

    “听闻世子成了亲，本王在此补上一句道贺。”裴南清虽说着道贺，却不怎么看宋明风。

    叶溪雪闻言，浅浅颔首行礼回应。

    裴南清看着叶溪雪，眼中有些许出神，像是在沉思什么。他刚要继续说，却被殿门口的脚步声打断。

    “若不是父皇设宴，我还真是许久才能见上皇兄一面。”

    裴竹舟清亮的声音传来，爽朗地穿透整个大殿。

    众人循声问安：“见过景王殿下。”

    裴竹舟的眉眼与裴南清极为不同，清朗有神，剑眉星目，浑身透着俊逸的气息。

    裴南清这才把目光从叶溪雪身上挪开，却也不多看裴竹舟一眼，甩袖而走，步伐径自略过他身旁。

    “竹舟此言差矣，除夕家宴，你我二人不是还叙得尽兴吗？”

    裴竹舟扬唇，那笑容就像是清澈透亮的湖水，柔软缱绻，眼中的光亮摄人心魄。

    叶溪雪垂眸。

    信王和景王二人，就如传言中那样，面和心不和。

    而不论是叶林山还是宋钧，都显然对信王裴南清更敬重几分。叶溪雪猜想，这应该是信王是长子且才干最为出色的缘故。

    的确，在上一世，皇帝立的储君就是信王裴南清。景王裴竹舟虽也出色，终究略逊一筹。

    只是裴南清方才的眼神，令叶溪雪有些不舒服。那神情无关喜恶，更多的是带有几分防备和审视。

    叶溪雪实在想不出来，自己究竟何时与信王有过节。

    对于裴南清的冷淡，裴竹舟并没有在意，而是笑着朝向宋明风：“听闻宋世子成亲，想必这位便是叶大人的千金，世子夫人了吧？”

    “正是。”宋明风回道。叶溪雪再次颔首行礼。

    皇帝和皇后步入殿内，在最上方落座，众臣和家眷叩拜。此次是宴请前朝大臣，因此皇帝只携皇后前来，嫔妃并不出席。

    宴会虽盛大，歌舞繁多，但坐久了，叶溪雪还是觉得疲累无聊。

    征得李氏同意后，叶溪雪悄悄从侧门离去，去外头透透气，拣棠紧随其后。

    门口站着太监，见叶溪雪出来，便把她请进侧殿略作歇息。

    一进侧殿，叶溪雪的目光就和彭诗欢撞了个正着。

    彭诗欢眼皮一抬，即刻展现出一抹笑意来，拉住叶溪雪的手：“溪雪，你也出来了？”

    太监给叶溪雪斟茶，彭诗欢道：“公公先出去吧，我们母女俩说说话。”

    太监退出去后，叶溪雪神情漠然，将双手从彭诗欢的手里抽离出来。

    彭诗欢神色一凝，心下不悦。叶溪雪这是觉得嫁给世子了，自恃身份尊贵，在给她甩脸子吗？

    若不是自己生的叶柔艺身子不好，这么好的亲事，能给叶溪雪捡了便宜去？

    这么想着，彭诗欢也懒得和叶溪雪装，自顾自坐下：“跟你娘一样，这般自恃不凡。从前在叶府还看不出来，现如今成了亲，倒是越发像杜澜了。”

    叶溪雪端起茶轻抿，“我自然不能像柔艺妹妹一样，学得您那般有本事。”

    彭诗欢知道她意有所指，哼一声道：“刚当了世子夫人，这就摆谱了。”

    叶溪雪眉眼一弯，声音轻柔，讲出来的话却锋利地直直扎入彭诗欢的心。

    “柔艺妹妹是您的亲女儿，您怎么舍得让她就这么当外室？”

    “你……”彭诗欢一噎。拣棠更是直接愣住。

    叶溪雪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对着彭诗欢：“夫人当初身为外室，却有本事入叶府。但叶柔艺，她能不能习得您的聪慧，就难说了。”

    彭诗欢站起来，对叶溪雪怒目而视，“这是你对我说话该有的样子吗？连三岁孩童都知道，百善孝为先。”

    叶溪雪凝视彭诗欢，许久，才一字一句道：“我的孝心，早就跟着我娘一起走了。”

    彭诗欢气得翻了个白眼，指着叶溪雪的脸：“那你人怎么不跟着……”

    话音未落，半杯茶水就落到了彭诗欢的脸上。

    拣棠惊得瞪大双眼，惊诧地看着拿着茶杯的叶溪雪，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叶溪雪吗？

    彭诗欢的婢女吓坏了，急急忙忙地掏出手帕给彭诗欢擦脸。彭诗欢怒气到达顶点，抬手就要给叶溪雪一巴掌。

    拣棠眼疾手快，迅速抓住彭诗欢的手，然后甩开，把叶溪雪护在身后。

    “拣棠，你个贱婢，现在连你都敢违逆我。”彭诗欢的妆面被擦掉了一半，但那张气急了的脸，却比擦了胭脂还红。

    叶溪雪面无表情，把茶盏放回原位，利落转身离去。

    踏出殿门，走到廊道上，叶溪雪一眼就瞧见了站在廊上的裴竹舟。裴竹舟立于月色之下，那双眼眸亮得冰冷剔透。

    “见过景王殿下。”叶溪雪平复着心情，尽力使自己的语气听不出破绽，但仍难掩方才的不悦之色。

    裴竹舟敏锐地察觉到，叶溪雪身上有着还未消退的怒气，这倒与她柔弱温和的外表不大相符。

    他倒是好奇得很，对于叶溪雪来说，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宫殿，究竟何人能让叶溪雪这般不快。

    “宋夫人有礼了。”裴竹舟略一拱手。

    叶溪雪没有过多停留，转身回了宴会正殿。

    裴竹舟望着叶溪雪的背影，若有所思。夜色中，一道急急忙忙的身影经过他身旁，分明那般着急，却又不得不在他旁边停下。

    “见过景王殿下。”彭诗欢低头，匆匆行礼后离开。

    裴竹舟有一刹那的愣神，他没看错的话，方才彭诗欢的妆面，似乎……有些杂乱。

    看来这世子夫人和叶府夫人之间，恩怨不浅。

    也是，自杜严死后，叶林山为了向皇帝表忠心，还特意在皇帝面前提了休弃杜澜另娶彭诗欢的事。那么这么看来，叶溪雪和彭诗欢有冲突，也不是什么怪事。

    裴竹舟收回心神，还是处理正事要紧。

    他对贴身侍卫宁介道：“你方才说，昨日初一，曾有信王府的人出入安北将军府？”

    “是。”宁介悄声，“殿下，要是安北将军也被信王笼络，那信王夺嫡岂不是又增添几分胜算？”

    “别急。”裴竹舟说着，眼神却愈来愈沉。

    “安北将军那性子，不是好笼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