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官若的医馆出来，拣棠陪着叶溪雪往侯府方向回。许久，拣棠终于问出了这么久的疑惑。

    “夫人，您是不是要与世子和离？”

    叶溪雪步伐一顿，“你方才站在门外都听到了？”

    拣棠不敢欺瞒叶溪雪，便点了点头。

    拣棠担忧起来：“夫人，虽然奴婢什么也不懂，不知道世子和叶二小姐是怎么回事。但是，如若夫人真的到了非这么做不可的地步，奴婢愿意听夫人差遣，尽一切去帮夫人。只是……”

    “只是，还请夫人，不要再瞒着奴婢了。”拣棠很委屈，叶溪雪的和离定是计划了很久，她却时至今日都不肯告诉自己实情。

    拣棠跟着叶溪雪打小伺候，二人无话不谈。这么大的事，叶溪雪却一直瞒着拣棠，拣棠当然担心。

    叶溪雪沉默。她不告诉拣棠，并非是防着她，而是怕她太过担忧。毕竟拣棠的性子和前世的自己一样软弱，叶溪雪实在不忍心让她为自己担惊受怕。

    但是，叶溪雪想到在重华宫侧殿，拣棠拦住彭诗欢的那一巴掌，心下触动。拣棠如今，或许也和她一样，变了。

    “好，我不瞒你。”叶溪雪轻轻拂去拣棠肩上的落叶。

    “拣棠，上官大夫给的法子要想可行，还少不了你。”

    拣棠眸中一亮，她就知道，叶溪雪还是信任她的。

    ——

    叶溪雪找了个日子，向宋钧和李氏提议，邀请叶林山和彭诗欢来侯府一聚。

    李氏以为叶溪雪是刚嫁过来没多久就想家了，再一想到叶柔艺和宋明风做出的那般事，不免对叶溪雪生了怜惜之情。

    宋明风虽然不知道叶溪雪卖的什么药，但想到或许能见到叶柔艺，便也欢喜。

    “父亲、母亲，溪雪嫁过来也有段时日了，此番既能成全了溪雪的思家之情，又能紧密宋叶两家的关系，儿子以为可行。”

    宋钧虽不满叶林山，但思索了一会，终究还是点头同意了。宋钧顺便给了宋明风一个眼神，警告他别做出格的事。

    “多谢父亲母亲成全。”叶溪雪欣喜道。

    叶溪雪顿了顿，又试探地问道：“溪雪有些想念柔艺妹妹，可否让爹娘带上妹妹一块儿来？”

    听见叶柔艺的名字，李氏勉强地扯出一抹笑来：“既然你想念，这是自然要带的。”

    宋明风瞥一眼叶溪雪，见她心满意足地笑，心中嘲讽。

    果然就像叶柔艺跟他说的那样，叶溪雪就是个蠢货。

    到了约定的日子，侯府里一切筹备齐全，叶林山带着彭诗欢和叶柔艺登门赴宴。

    此时已是初春，寒意渐褪，连年纪大的李氏房里都不怎么生炭火，叶柔艺却依然要拿着手炉出门。

    “见过长姐，”叶柔艺脱去鲜亮的兔绒大氅，笑意盈盈，“许久不见，长姐可好？”

    叶柔艺知道叶溪雪特意嘱咐了，让叶林山夫妇带上她。叶柔艺对此提防着，随时关注着叶溪雪要干什么。

    “柔艺身子怕寒，怎么能站在这。”叶溪雪极力挂出笑颜来，拉过叶柔艺的衣袖，“快进里屋来，怀柳，去把炭盆点上。”

    叶林山和彭诗欢见到叶溪雪如此热情，心想她真是吃错药了。

    彭诗欢小声地冷哼：“装模作样。”

    宋钧和李氏、叶林山和彭诗欢四人，坐在堂屋里，沏茶闲谈。四人看上去和谐无比，似乎就像是多么亲密的亲家一般。

    到底是与人打交道好几十年的人精，四人维持起表面和谐，堪称毫不费力。

    叶溪雪把叶柔艺领进绣风院，唤来怀柳：“你在这给柔艺妹妹上茶。”

    说罢，叶溪雪给叶柔艺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神情，独自走了出去。

    叶柔艺本就提防着叶溪雪，见她如此，更是警惕起来。连同怀柳递上来的茶，叶柔艺也只捧着，捏着杯盖拂着茶水，却一口没喝。

    “小姐，”洛珍凑近叶柔艺的耳边，“该不会那次松云院的事被她知道了，眼下在耍什么花招对付您吧？”

    叶柔艺皱眉：“她有这个胆子？”

    洛珍道：“不然为什么她执意要让老爷和夫人带上您，说不定她此刻正在暗地里使坏呢。”

    叶柔艺觉得洛珍的猜想有道理，便坐不住了。

    正好此时拣棠走进来，支走了怀柳。

    拣棠假装不在意叶柔艺的表情，轻轻拨弄着炭火，道：“叶二小姐稍坐片刻，夫人马上就回来。”

    “她去哪了？”叶柔艺厉声问道，此时拣棠的举止在她眼里，就是在帮叶溪雪拖住她。

    拣棠退一步，弯着身子，低头道：“夫人有事要忙，还望二小姐多坐一会儿。”

    叶柔艺更加不耐烦起来，啪地放下茶杯，就往绣风院外走。

    “二小姐还是待在绣风院吧！”

    拣棠虽然这么唤着，却没有跟出来拦住她。见叶柔艺急不可耐地跨出院门，搜寻叶溪雪的身影，拣棠的嘴角挂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叶柔艺走到绣风院外，只看见假山和潭水，假山两侧有两条路，她不知叶溪雪是往哪里走了。

    “柔艺，你怎么也在这？”

    是宋明风的声音。

    叶柔艺亮了眼睛，往一旁转头，果然见宋明风从假山旁的杏花树下走来。

    “明风，你这是在做什么？”叶柔艺指着宋明风怀里抱着的杏花枝条，上面的杏花有的开了，有的含苞待放。

    “这是要插到松云院的花瓶里的，姐姐生前最爱杏花，母亲便要我每年杏花开时折几只送到松云院去。”

    叶柔艺不以为然：“这些事让下人来做就行了，何必要你来？”

    宋明风整理着被树枝勾起的衣襟：“母亲说了，这事只能我来做。怎么说，那也是我亲姐。”

    叶柔艺随口道：“要摘也不是今日啊，这宋叶两家聚宴都快开始了，世子却在这折杏花，哪有这样的道理？”

    其实宋明风也觉得奇怪：“叶溪雪方才说是母亲要我摘的，我只当她是转告。”

    “叶溪雪还使唤起你来了？”听到这居然是叶溪雪吩咐的，叶柔艺提高了声调，“明风，你没事吧，居然听她的话？”

    宋明风见叶柔艺不悦起来，忙腾出一只手，拉住叶柔艺的手，软声道：“柔艺，你别生气，我怎么可能任她使唤呢。”

    宋明风察觉出叶柔艺的手十分冰冷，便关怀道：“你的手炉怕是凉了，我给你暖暖。”

    说着，宋明风把杏花枝放在水潭边，双手给叶柔艺暖起了手。

    二人亲密着，丝毫没发觉拣棠早已将二人的举止看在眼里，直奔堂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