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溪雪思忖片刻，斟酌过后还是决定将陆羽的事告诉上官若。

    上官若皱起眉头。

    “此事倒是棘手。”上官若指间轻擦，“若真是信王的意思，只怕无人能阻碍得了。”

    “更何况，安北将军战功赫赫，此事若是传出去，哪怕是皇上也会觉得此事合宜。”

    叶溪雪眼中黯然：“总有人能制衡信王的。信王此番，无非是为了拉拢安北将军，给自己争夺太子之位增添一份指望罢了。而安北将军，目前并未明确是扶持信王还是景王。”

    上一世，叶溪雪直到死，也未曾听说安北将军与定安侯府有何来往。定安侯宋钧是信王裴南清一派的人，安北将军陆凌延一直不与宋钧来往，想来，上一世陆凌延一直都没有站队。

    只是叶溪雪这一世和离，让信王多了一条拉拢陆凌延的主意。

    她绝不能让裴南清的计划告成。

    “的确，”上官若眉目一转，“眼下能与信王抗衡的，就只有景王了。”

    叶溪雪闻言，有些为难。她何尝不知道只有裴竹舟的势力能与裴南清抗衡，只是自己到现在，与裴竹舟不过两面之缘，裴竹舟何以要冒着得罪裴南清的风险，来帮她这个忙呢？

    就算裴竹舟愿意出手，只怕也没有个正当的缘由。

    上官若却突然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

    “景王殿下若是知道了此事，想来定会乐意帮这个忙。”上官若言语轻快，“毕竟，景王殿下比任何人，都更不希望安北将军被拉到信王那边。”

    叶溪雪心中豁然开朗。

    是了，若是真能阻止这场婚事，对裴竹舟而言也是有益的。

    ——

    景王府。

    茂盛浓翠的竹林里，一方石板铺于湿润的春泥之上，清晨细柔的阳光在竹林上方织起金纱，朦光与竹影之间，一抹无羁的身影立于微风中。

    裴竹舟身影微动，面色沉静如水，眼眸轻抬时，便泛起薄薄的苍凉。

    此刻，他的目光正沉沉落在五丈开外的宁介身上。

    宁介紧了紧嘴角，听见微风扫过竹间，便伸出右手，双指夹着一枚闪着银光的袖镖，向前方上空扔去。

    裴竹舟面色不变，从容拉起弓箭，不带犹豫地朝袖镖射去。

    利箭精准地击中镖身，袖镖调转方向，在空中转了几圈，向斜下方飞去，将一片正在飘扬的竹叶钉在了竹竿上。

    裴竹舟面不改色地放下弓，宁介走近那竿竹子，把牢牢扎在上面的袖镖取下。

    “那件事你怎么看？”

    裴竹舟突然冷声问道。

    宁介正收着袖镖，闻言一愣：“殿下是说哪件事？”

    裴竹舟走出那块石板，随手把弓箭往宁介手上一搭，信步走出竹林，边走边道：“上官大夫说的事。”

    昨日，上官若派一名药童来给裴竹舟传话，告诉了裴竹舟信王要把叶溪雪嫁给陆羽的事。

    “属下当然为殿下担心，那信王这几年来一直勾结朝臣，此番若是通过叶大小姐笼络了陆老将军，那朝中局势对殿下就更为不利了。”

    宁介语气急切。

    “你觉得安北将军会因为这个支持信王吗？”裴竹舟背着手，衣摆飘扬，绕过殿屋，走到前院来。

    “恕属下直言，安北将军唯一的缺憾便是陆公子，信王此举可谓是精攻其心，安北将军再固执，只怕也迟早会偏向信王。”

    见裴竹舟看着远处，宁介知道他心里还在纠结要不要干涉此事，便继续劝道：“更何况那叶大人本就是信王的党羽，若是叶家与陆家成了姻亲，叶林山无论如何总会借着安北将军的势力，为信王增添羽翼的。”

    裴竹舟终于再次开口：“你不觉得，上官大夫特意告知本王这件事，有些奇怪吗？”

    裴竹舟从未给过上官若什么好处，上官若竟特意告诉他这个消息，裴竹舟心中难免有一丝疑虑。

    “这有什么奇怪的。”宁介幽幽道。

    见裴竹舟投来不满的目光，宁介忙赔罪道：“属下的意思是，叶姑娘不是也认识上官大夫吗，或许是叶姑娘向上官大夫诉苦，上官大夫想借殿下之力帮助叶姑娘呢。”

    裴竹舟想起那次元宵夜，在医馆内遇见叶溪雪的事，便觉得宁介说的话不无道理。

    嫁给陆羽那样的人，叶溪雪肯定也是不愿的。裴竹舟想，他也许正好可以借此阻止裴南清的计谋。

    虽然这样一来，裴竹舟极容易与陆凌延结下梁子，但他无所谓。反正他上次给陆凌延送蛇，陆凌延的表现也不过尔尔，他已经知道陆凌延不会成为他这边的人。

    但若是裴南清真的成功得到陆凌延的助力，这简直比裴竹舟自己得罪陆凌延，还要令他难受一万倍。

    裴竹舟扬起疏朗的眉眼，道：“陆家准备何时去提亲？”

    “据说是四月初纳采。”

    ——

    二月廿八，京城的花锦山下，一条河堤上，两行车马缓缓漫行于柳树林之间。是叶家和刘家相约踏青。

    那刘老爷是门下侍郎，与叶林山品级相同，又因两家不过隔了一条街，故叶府和刘府来往甚密。

    叶柔艺坐在马车里，透过半开的纱帘，悄悄打量着旁边骑着马的刘公子。

    刘睢骑着马，眼神却往叶柔艺的马车这边瞟。

    叶溪雪坐在叶柔艺后面的那一辆马车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轻笑，手指在细绢上缠绕。

    对于叶柔艺和宋明风的事，叶林山和彭诗欢心知肚明，且帮着她策划。但对于叶柔艺和刘睢的事，他二人却并不知情。

    这次出来前，叶林山本不想带上叶柔艺，毕竟他和彭诗欢还苦恼于不知何人走漏了消息，闹得叶柔艺和宋明风的私情连信王也知道。

    叶林山和彭诗欢私下一商量，觉得除了信王，定有旁人也知晓。

    无奈叶柔艺一直软求硬求，撒娇撒痴，叶林山拗不过，终是应了叶柔艺。怕外人说他光明正大地偏心，叶林山便把叶溪雪也带上，只是却不想搭理她。

    叶林山的冷落，却反倒让叶溪雪觉得自在。

    “小姐，你看。”拣棠轻碰叶溪雪的衣袖，示意她向外看去。

    “那似乎是景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