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变得痴呆了之后，和人交流是个非常困难的事情。

    但是唯一一个好处就是，她不会对人说谎。

    所有从母亲嘴巴里面说出来的话，要么就是真话，要么就是胡说八道。

    胡言乱语往往是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非常好辨别，除去这些因为精神恍惚说出来的话，剩下的肯定就是真话了。

    可是这一次，面对母亲的回答，我搞不清楚了。

    母亲说昨晚她没有出去，一直都在屋子里面睡觉。

    我真的无法判断，母亲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胡言乱语。

    总之，母亲回来了是件好事。

    我要是再纠结下去，恐怕梅姐就该不高兴了。

    毕竟她请我过来，是让我好好工作的。

    “梅姐，不好意思，肯定是我昨晚上没睡好，脑袋迷糊了。”我有些担心，生怕梅姐不高兴，会扣我工资，甚至把我辞退。

    “不过梅姐你放心，之后肯定不会再次出现这种情况了！”

    所幸，梅姐没有因为我之前的冲动行为而责怪我。

    她走之前，若有所思的对我说：“余生，我知道你家庭前不久出了事儿，现在你工作还得带着生了病的妈，压力肯定很大！”

    “这种高压情况下，精神有些恍惚是正常的，你还是趁着白天好好休息下，我叫老张帮你照看下，你睡一会儿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可梅姐却转身离开，一双白腿摇曳远去。

    她走之后，我真的一个哈欠打上来，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困意。

    明明昨晚上睡了一整夜，可偏偏像是一宿未眠一般。

    我倒在床上，眼皮一沉，失去了意识。

    入睡很快，但是在梦中，我依然感到十分疲惫。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有人敲着我的门，说是第八楼出现了事情，要我赶紧上去看看。

    我本来睡的迷迷糊糊，被人叫醒之后很是不爽，但是转念一想，这是我的工作，做物业的就是要为住户解决各种麻烦事情。

    于是我只能强忍着睡意爬了起来，然后跟着那个人往楼上赶去。

    梦里面我也忘了，这栋楼一共只有七层，竟然还一门心思地想要上到第八楼。

    只是我走过了第七层之后，每抬一次腿，脚步就变得沉重一分。

    每上一级阶梯，我就感到好像力气被抽走了一些。

    直到我彻底的失去了力气，再也没法抬腿，我拍了拍带着我走的那个人的后背：“我走不动了，歇一会，你等等我把……”

    这时候，我才惊觉，这人正是我那天收租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女子。

    她不是在三楼吗？

    怎么又上了第八楼……

    然后我又想起了一个恐怖的事实，我没记错的话，上次见到这个女子，她的脸上是没有五官，空白一片的！

    完蛋了！

    我忍不住一哆嗦，背后冰凉。

    我死死地盯着她的后脑勺，女人也在缓慢转头，我生怕她转过来之后会出现一张空白的脸。

    可我越是害怕，她的动作就越慢。

    在这短短的几秒钟之内，我脑子里面闪过了无数种可能。

    要是情况不对，那我拔腿就跑！

    可我脚上已经没有力气了，又该怎么奔跑？

    就在这个时候，她猛然一个转头，就要把脸呈现在我面前。

    这一猛地转身，竟然直接将我吓醒了！

    睁开眼睛，我看到一张狰狞的面孔，距离我非常近，一双眼睛通红，看上去非常恐怖！

    没忍住我大叫了一声，然后赶紧爬起身来。

    这才发现，原来是母亲。

    母亲很着急，眼睛里面充满红血丝，一定是因为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她坐在床头，眼神中有种担忧，夹杂着焦躁，嘴巴里面还在喊着：“阿生……你快醒过来！”

    “阿生，你不要睡了！”

    语气焦躁，声音急促。

    一点也不像是母亲平时的样子，见到我醒过来，母亲立即长舒一口气。

    “阿生，你总算是醒了！”

    像是某种担心总算是得到了解决一般，我见到母亲的眼神之中，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而且在那一秒钟，我甚至觉得母亲的痴呆好像好了一般。

    因为我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难得的清明！

    尤其是在她说那一句你总算是醒了的时候……

    只是这种清醒一闪而过，很快，母亲的眼神重新归于浑浊，看上去似乎又变得意识模糊了。

    “妈，我睡了多久……”

    母亲没有回答我，我转过头看向时钟，下午三点，距离我睡下去，已经过了五个小时。

    原本只是想打个盹，没想到一睡就这么久。

    帮我照看的老张，其实是院子里面扫地的。

    他平时来的时间不多，一般来打扫两三个小时就离开了，让别人帮忙照看这么久，还真是不好意思。

    于是我立即走出房间，来到楼前的花园中。

    老张正在修剪树枝。

    “老张，我醒了，您先回去吧！”

    我看到老张转过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奇怪。

    怎么说呢？

    老张刚才看我的那一眼，就像是在审视着什么一般。

    但我还是笑着迎上去：“老张，谢谢您了！”

    老张没有回答，而是用一种非常冷漠的语气问道：“我听小梅说，你今年十八？”

    我愣了下，但是很快反应过来：“是的，刚成年两个月！”

    老张的脸色阴晴不定，摇头道：“这么年轻，为什么要来这里上班，随便在哪找个事做不行吗！”

    老张的语气像是在叹息……

    我只能摸着脑袋尴尬地笑：“嘿嘿，我这着急用钱，也没有别的地方愿意要我了，就来这儿试试呗！”

    老张又看了我一眼，这一次我觉得，他像是在看着一个堕落青年一般。

    “这么年轻，赶紧找个好工作，你还多的是机会！”

    虽然语气很是严肃，但我相信老张说这些还是为了我好。

    “听我一句劝，缺钱的话你就干完这个月，拿到工资就赶紧走！”

    我只能装笑，但是没有回答老张的话。

    因为这个工作，的确是现在我能找到的最好的一分工作了。

    告别老张，回到楼门前。

    一个风韵犹存的少妇找到了我：“物业，我家门打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