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在海蓝时呼唤我   >   第一章  风起,海蓝
第一章  风起,海蓝
发布:2024-04-27 01:47 字数:3016 作者:祂祈
    她生于雨泽之中,却向往阳光与微风。    

    在很多个风雨潇潇的日子里,少女闻风起,观云涌,听雨落。但她窗前镂着心形图案的花盆里,一直都有一朵灿烂的向日葵在寻着光的方向,向阳而生。

    “阿泽,准备出发了,”楼下传来一个妇女的呼唤。

    少女最后为那朵向日葵浇了些水,她轻轻吻了吻它,向它告别,心里说着,“我要走了。”

    她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回来了,所以她不会对她的向日葵说再见。

    时泽拿起桌上那顶缀有淡蓝色小玫瑰的遮阳帽,背上白色的小提琴包匆匆下了楼。

    母亲站在车旁同来给他们送行的苏老师正说着什么,苏琴老师是母亲多年的好友,同样是时泽从小到大的家教老师。

    从八岁被诊断出脑恶性肿瘤开始,父母就带着她住进了这座离城市很远的林间小别墅。除了父母,平日里与时泽亲近的就只有苏琴老师。虽然父亲总说这里环境好对她的病情有帮助,但时泽还是向往树林那边,她还健康时生活的地方,那个没有与世隔绝的地方,那个有尘世喧嚣的地方。

    “阿泽,上楼拿个琴怎么那么慢,苏老师等你好久了,”母亲的语气中没有责备,只是温柔亲切的嗔怪。

    时泽抬头,看着苏老师那慈祥的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向苏老师深深的鞠了一躬,十二岁那年的高烧无情带走了她说话的能力,她无法用语言表达爱与不舍。

    幸于,爱不用语言也能够表达。

    “好孩子,老师等你回来,”苏琴颤抖地展开双臂,紧紧抱住了时泽。

    离别时这短短的话,是十年陪伴的小小缩影,所有的不言而喻都在此刻温暖的拥抱里。

    坐在车上时,时泽半降下那扇有小太阳贴纸的车窗,最后又看了一眼这个她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古朴的复式小楼在难得的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气息,像无声的告别。

    车子在寂静的山路上行驶着,告别的忧伤也许会减少一些对诗和远方的向往,但绝不会阻止前进的步伐。

    时泽从小提琴包的侧面口袋中拿出一支金色的口风琴,不一会,车内响起了悠扬婉转的乐声。

    少女感受着阳光与清风,幸福地闭上眼,仿佛正乘着跳动的音符在林中飞翔。

    山间的清风从半降下的车窗吹进车里,在少女的长发间停留,趁人不注意时偷走几个曼妙的韵脚。

    坐在副驾驶上的母亲透过后视镜看着面色苍白的女儿,沉重的悲痛以及愧疚像曾经的很多次一样如潮般涌上心头。

    母亲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抬手将什么东西从自己前方拿开了。

    是一张镶在水晶里的全家福,父母抱着一个两三岁左右的可爱小男孩,他们笑容灿烂,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也许坐在后排的时泽看到了,也许没有。

    她没见过弟弟,她一直知道,父母在城市里另有一个家,只是每隔一周来这里隔她一天。林间那座小楼只是她一个人的乌托邦罢了,也许父母还是爱她的,时泽常常这样想。

    她不知道,她是一个被困在高塔里的公主,她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与现实世界有隔阂。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她很幸福,这就够了。

    轻快愉悦的口风琴声中,母亲轻掩住双眼,泪水从母亲的指间滑落,和悲伤一起,藏进风里。

    未来的一个月里时泽会住到外公外婆那里,她的童年是在那里渡过的,人生的最后一个月,也许应当在那里渡过。

    一个月以后,父母将会带她去首都接受手术。但脑恶性肿瘤的切除手术风险极大,再加上她脑中的瘤所长的位置不容乐观,更是增加了手术的难度,哪怕是全国最先进的肿瘤医院,也只能将百分之二十五的成功率提高到百分之三十。

    时泽不是悲观主义者,她只是清楚地知道首都那趟旅程的终点有一半的可能是冰冷的手术台。与病痛的博弈让她学会热爱生活,珍爱生命,也让她学会了淡然地去面对生死。

    她不想去首都,但她更不想让父母难过,她要给他们希望。事实上,在大多数时候尽管她比父母更清楚药物与那一系列的治疗起到的作用是微乎其微,但她知道父母在尽最大的努力把她留在这烟火人间,所以她一直在积极接受治疗,从她有记忆开始,一直到现在。

    时泽有那么一瞬间感到乏力,活着于她而言本身就是一件很累的事,但为了父母和她所向往的那些美好的事物,很值得。  

    不知过了多久,时泽从梦中醒来。和煦耀眼的阳光穿过了梦里的风雨,吻在了少女的脸颊上。      

    “小泽,醒了?外婆给你堡了鱼汤,还有新鲜的椰汁,你小时候最喜欢喝了,还有啊……等你外公回来就让他带你坐船出海玩……”  

    一个慈祥的老妇人围在桌边正忙得不亦乐乎,笑的合不拢嘴,一直不停地念叨着。

    时泽坐起身,抚摸着柔软的小毯子,闻着小木屋里香喷喷的味道,看着笑容可掬的外婆,听着小木屋外的海浪声和偶尔路过的海鸥的叫声,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却又实实在在的发生着。

    父母己经离开了,现在温馨的小木屋着里只有她和外婆。

    “汪呜!”一团雪白从门外蹿了进来扑进了时泽的怀里。

    时泽抱起滚圆的小狗,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小脑袋。

    白裙少女漫步在沙滩上,雪白的浪底藏着五彩斑斓的海螺贝壳,还有透明的少女心事。

    椰子海盐味的彩色童年里,还有个清风般的少年,少年是灰色的,因为他不爱笑,不相信精卫填海的故事,不相信海的女儿是小美人鱼,尽管如此,但时泽还是很喜欢这抹淡淡的灰色。

    五岁的小时泽问他,“阿言,你还会回来吗?”

    小少年回答,“一定会的。”

    “阿言,你会一直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小少年看着蓝的没有边际的海,认真回答,“在海蓝时呼唤我,只要你叫我,我就会在。”

    “阿言!”      

    “我在。”    

    九年前,一座海滨酒店门口。        

    “小言乖,你自己出去玩吧,妈妈和小戚阿姨去处理点事情,”半蹲在一个小男孩面前的女人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妆容也有些花了,看起来有些狼狈。另一个女人靠在一边的墙上,手中提着一根从棒球场上拿下来的棒球棍,恶狠狠地盯着海滨酒店二楼某个掩着窗帘的房间。    

    幼年时的他不懂得大人们之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只是隐隐的感觉到不安。      

    “妈妈……”男孩想要伸手帮母亲擦掉眼角的泪水,母亲握住了他的手,泪水再一次涌出。男孩知道自己无法帮助母亲,只能抱住她,试着安慰她。

    “没事的,小言,等妈妈处理了这件事就带你走,我们坐飞机去国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好吗?”秦雅紧紧地抱了一下他,然后轻轻将他推到心海酒店门外,和那个手提棒球棍的女人进了酒店。

    男孩沿着沙滩一路往前走,试图将发生的事理解了。就这样一直走,走过了喧嚣的海滨浴场,走过了人声鼎沸的度假沙滩,直到剩下他一个人和那湛蓝的海,还有向晚的夕阳。

    直到,一阵悠扬的琴声伴着清脆的浪声传来,男孩好奇的循着声音往前走。

    一座小木屋和一个站在石头上拉小提琴的白裙女孩出现了。

    就像童话照进了现实。

    九岁的方秦言就已经不相信童话了,他知道度假城堡是假的,城堡里也没有公主和会说话的小动物,只有努力工作,赚钱养家的工作人员。  

    但看着那冒着徐徐炊烟的小木屋和那个小姑娘,他还是愣了愣。

    一曲奏罢,小女孩抱着小提琴从石台上跳了下来,为了保护琴而险些摔倒。

    “小心!”小男孩忍不住惊呼出声。  

    小女孩被他吓了一跳,小提琴掉在地上,背板被沙滩上的小碎石磕出了一个裂缝。

    琴坏了,小女孩不知所措地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你别哭啊……”小男孩也十分着急。

    “要不我帮你修吧,”小男孩拿起小提琴左看右看想着办法。

    “真的吗?”小女孩擦干眼泪站了起来,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希望与期待。  

    “嗯!”小男孩仿佛马上掌握了一项新技能,在女孩充满希冀的目光里化身成一名专业的修琴师傅。

    只是可惜,他终究是个小孩子,没有办法专业地修好那把裂了缝的小提琴,不过,他在竭尽全力去修。

    晚上,外婆买了新鲜的菜回来,正看着时泽抱着小提琴坐在门槛上发呆。

    “小泽,怎么不到屋里头去坐,”外婆摸了摸小时泽的头,将菜篮子放到了门口边的架子上。

    “外婆外婆,我的琴不小心摔坏了,但是有个叫小言的小精灵给我修好了,”时泽举起琴给外婆看。

    提琴的裂缝处,镶嵌着一只小小的浅蓝色长海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