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发布:2024-07-18 23:48 字数:1804 作者:鹊烟
微博的热搜,周燧大约也看见了。
我推门进他房间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整个人缩在被子里,连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我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轻声唤他。
“周燧,吃药。”
他动了动,好一会儿才拉下被子,露出一张疲惫不堪的脸。
“不想。”
“我就说那一个月两万的工资是个坑吧,那种高档的地方,和我八字不合,我明天我们就离开海市吧……”
他的声音沙哑。
状态和昨天完全不一样,整个人瞧上去恹恹的。
明明是我连累他上热搜,连累他被人扒出来。
他却强撑着坐起来,揉揉我的头顶,反过来安慰我。
“不是因为你,你别多想。”
“嗯。”
他的情绪来得快,却也不算莫名。
就像他也对我的恐慌和躯体症状,了如指掌一般。
我也对他的病症习以为常。
这些年,周燧不想被家里人找到,所以我们每个城市都呆不久。
可我们不完全是躲人。
更多的时候,我们赚钱、旅居、养病。
没错,我和周燧都病了。
生病的人,不止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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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视频那件事后不久,我试图自杀。
但没能成功,被我妈送进了医院。
说是送,其实是关。
一开始,学校也找来过,想要询问情况。
但我妈对外只说我被我爸接走,然后一意孤行给我办了休学,想让我明年再考。
她不想事情闹大,毁了她前途可观的工作。
却要限制我的自由。
那段时间,我每天按时吃药、吃饭。
情绪稳定一些就出院。
回家以后病情复发,又被送回去。
如此反复,两年光阴。
两年后,在听我妈说,她终于如愿升职的那天凌晨。
我逃了。
逃到市里的跨江大桥上。
就是那天,我遇见了同样在桥上,准备跳河的周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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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月色很好。
波光粼粼的江面,让人感觉静谧安心,仿佛灵魂都得到了救赎一般。
那时,我一心想着:“只要跳下去,一切都会好的。”
可当我一只脚跨离桥面的时候,却忽然听见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你穿成这样,是学依萍吗?”
那天,坐在桥上两条腿悬空,仿佛随时都会掉下去似的周燧。
和今天穿着西装,清冷贵气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他白背心、铆钉红皮衣,寸头,眉毛处还有一个尖尖的眉钉。
他捏着罐装啤酒,指着我身上的白色连衣裙,问我话时的样子。
像极了电视剧里,那种问人收保护费的好看地痞。
每年在这座桥上跳江的人不计其数,看见他的瞬间,我心中已经了然。
毕竟,没有哪个求生欲强的人,会在这种危险的地方,用这么危险的姿势喝酒。
“不是,我只是想走得体面点。”
我朝他摇头。
然后指着他那头引人注目的头发,和他身上大红色的衣裳问:
“你呢?有仇家?一身红,准备变厉鬼回来报仇吗?”
他没回答我。
又仰头喝了一口酒,才盯着黑黢黢的江面,慢吞吞地说:
“体面怕是不行了,等被捞上来的时候,人都是肿的,巨人观听说过吗?不管身上穿什么都挺丑的。”
没关系,丑就丑吧。
我心里正那般想的时候。
却猝不及防见他朝我伸出一只手,听他问:
“丫头,你满二十了吗?反正咱俩死都怕,要不要玩点刺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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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他牵我的手,是想和我一起跳河,好在黄泉路上做个伴。
不想,他却牵着我的手,打车送我回家,在我家单元楼下蹲了一整夜。
然后,第二天早上七点,准时敲响我家的门。
那两年,我反复的病情,让我妈倍感折磨。
大约急于摆脱我。
在听说我准备和周燧结婚的想法后。
她只是象征性地问了几个问题,便点头同意了。
于是,当天下午我们就领了证。
我们默契地,谁也没有再提那晚的跨江大桥。
但正如他能猜到,我生病的原因是“学校”一般。
我也大约猜到,他出现在桥上的原因,是因为家里。
因为领证那天,他将结婚证拍了发给某个人。
然后在对方拨来电话,气急败坏的怒吼中,笑得恣意飞扬。
“我周燧除了周这个姓,活到现在没什么是你给的,你想PUA我,操控我的人生,门都没有!”
“就这样吧,老子不陪你们玩啦!”
然后关机、拔掉电话卡,一气呵成。
双向情感障碍。
这是他那堆检查单上,确诊的病因。
如果不是昨天遇见程硕和柳涵,如果不是那条突然出现的热搜。
我几乎以为,我们已经痊愈了。
走肯定是要走的。
至少要先保证,周燧不会被家人找到才行。
我和周燧都是这么打算的。
可是,还没来得及收拾行李。
这个刚租不到五天的公寓,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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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速之客”四个字。
是周燧看见门外,那个和他容貌有几分相似的男人后,亲口说的。
那个比周燧大七岁,名叫周砚的男人。
我在那本旧财经杂志的周家全家福里,也见过。
彼时,他站在十六七岁的周燧身后,不苟言笑。
一如今天,只是眼神淡漠瞥了周燧一眼。
便让打算逃离,继续旅居的周燧,改了主意。
“爸病了,想见你们,他如果你不回去的话,妈妈留下的遗物,你也别想要了。”
他说的是“你们”,不是“你”。
明显,是连我都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