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不是她想要的选择，她也知与陆宸的对弈，谁先开口就输了。

    徐冬儿没有再追问，陆宸也没有再开口，目光朝窗外望，远远地就瞧见了一辆熟悉的马车，眼色沉了下来。

    马车放慢脚步，一名探子靠近，小声对着马车里的陆宸道，“督主，太后前往法成寺，前面的路被封了。”

    今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太后此次出行有些不同，陆宸低声问道，“可知太后去法成寺是为了何事？”

    “据说是为了春日殿的落成。”

    陆宸的嘴角透出了冷意，春日殿的修建是吏部尚书王谦提出的，背后却是太后一手促成，春日殿名义上是为纪念锦太后建朝时所做的贡献而建，实则是太后为自己的权力欲所做的一个试探，太后可真是越来越沉不住气。

    “改道回府。”

    他虽已安全回京，进宫见驾前还是低调为好，为此勉为其难地让徐冬儿上了同一辆马车。

    对于春日殿，徐冬儿也有所耳闻，这得益于她长期高价从风夜楼买的消息。

    她对朝中之事虽不太了解，也知道当今是太后掌权，皇帝虽已成年，还只是一个傀儡，看陆宸的反应，似乎对太后的行踪并不熟悉，这么看来，陆宸只是皇帝的人。

    徐冬儿有些失望，要知道提出女子可入朝为官的，正是太后。

    当年先帝驾崩，皇帝年幼，各地番王蠢蠢欲动，身在深宫的太后出面临政，稳住了政局。

    太后临政时期，施行了不少明策，得到了天下百姓的拥护，她打开了女子可入朝为官的局面，更令天下的女子视其为楷模，徐冬儿也是因此政的推行，看到了希望。

    陆宸与太后的关系，不是件好事。

    徐冬儿盘算如何能抱上太后的大腿。

    “在盘算什么？”陆宸试探的声音传来。

    瞬间心虚之后，徐冬儿冷静下来，“民女在思考督主之前提出的问题。”

    陆宸不信，他刚才与下属对话的声音不大，马车的空间小，徐冬儿没理由听不到，这个女人的观察向来敏锐，她不可能从他们刚才的对话中捕捉到信息。

    这种心怀叵测的女人，放在外面太让人不放心了。

    “不用考虑了，你既知道本督主的秘密，若换了别人早就做了花肥，念你曾救过本督主，还有些小能耐，就让你跟着本督主吧。”

    徐冬儿把意外写在了脸上，让陆宸看得很不爽，“怎么？让你跟着本督主是委屈了你吗？”

    去缉查司总比去义庄强，徐冬儿没理由不答应，不过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在陆宸心目中的地位。

    看着身上灰不咙咚的下人服，徐冬儿哭笑不得，原来陆宸所说的跟着，不是当差，而是实实在在的跟着，没有比下人与这个词更匹配。

    幸运的是，身为下人，她跟着陆宸前往宫中，虽只是在宫外的马车守着，还是让徐冬儿一阵兴奋，至少她离皇宫又近了。

    ——

    一身明黄色宫服的皇帝北堂洛，正将手中吃食抛到池中，引得水里的锦鱼聚来抢食，北堂洛看得欢喜，心情大好的他给身边的宫人赏了金叶子。

    宫人们谢恩后，识相地退得远远的，独留下陆宸，四下无人，北堂洛拉着陆宸的手臂，笑着道，“表哥，现在无人，我们坐下说话。”

    陆宸不着痕迹地撇开了他的手，“陛下即将成年，若是再这般，再会让人再嚼舌根，误了陛下掌权。”

    北堂洛的手再次攀上了陆宸的手臂，硬是拉着他坐在了石凳上，将茶杯往他的面前送，“听说表哥这一路受了不少苦，这是今年巫山的新茶，朕新手泡的，表哥也尝尝，看朕的手艺可有见涨。”

    敌不过北堂洛的真诚，陆宸只好品了品，甘甜浸香，与京城的第一茶艺师相比，并不逊色，他可是大庆国的皇帝，这样真的好？

    看着即将十八，还一脸稚嫩的北堂洛，陆宸意味深长地道，“陛下可是大庆国的储君，心思还是多放在国事上为好。”

    北堂洛泄气地叹了声气，“朕就表哥这一个兄长，若是连表哥也嫌弃朕，这大庆江山不要也罢。”

    陆宸的眉梢上挑，这货又来了，他磨了磨牙槽，“你若再提跟我去浪迹天涯的事，我不介意替舅舅好好教训你。”

    北堂洛双手攀上了陆宸的肩膀，露出了好看的笑容，“这才是我们兄弟独处时，表哥该有的模样。”

    陆宸嫌弃地拍开他的手，“还嫌你我的名声不够臭，你不介意，我倒还要脸。”

    北堂洛识趣地坐回自己的座位，“这样才好，若不这样，朕还得想理由解释为何与缉查司的督主走得近，这样一来，明眼人都看得出，也就省得去解释。”

    陆宸的眉头微蹙，也不知道先帝如何生出北堂洛这么个脑路清奇的种，不过他说的也没错，断袖之癖确是他们二人之间很好的掩护，也省了太后对北堂洛的猜疑，一个成日无心政事，只好男色的储君，能成什么大事，只有陆宸知道，这是北堂洛的伪装。

    他转入了正题，“太后前往法成寺是为了春日殿的落成？”

    北堂洛难得正经地道，“是阿加那的意思，前两日他算出春日殿有一劫，太后心中不安，这才前往法成寺。”

    阿加那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原来只是一名游道，被太后的外侄石元庆引荐，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成为了伴随太后左右的人，太后为了彰显对他的宠爱，除了赏赐金银府邸田地之外，还特意成立了扬道府，封他为扬道监，专门宣扬太后信承的净一道，府邸门庭若市，风头正盛。

    陆宸的嘴角上扬，“陛下即将成年，太后这是急了。”

    北堂洛又是一声叹息，“朕还舍不得如今的日子，太后着什么急，让人以为朕是多眷恋权力，也太看得起朕了。”

    陆宸的牙磨了磨，若不是还需要北堂洛，他才懒得管，事实是他二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北堂洛失势，他也好不到哪。

    他冷冷地道，“活着才能享受。”

    北堂洛很自觉地挺直了腰身，换了副面孔，认真地道，“卢尚宫前日收到了王青瑶之死一案已破的消息，已经拜谢过朕，她在太后面前说了好话，表哥离京之事太后没有再追究的意思。”

    陆宸早想到了这个结果，亲耳听到这个消息让他更安心。

    “朕收到消息时可是吓了一跳，原以为只是普通的命案，没想到居然是连环杀人案和案中案，一共八名受害者，放眼国内，这可是大案，而且跨时长，没想到表哥只用了不足十日，就破了案，这个效率可比刑部和大理寺强得太多，缉查司这次长脸了，昨日那些弹劾表哥的大臣的脸说有多臭，就有多臭，可是没法子，奏折是卢县递上来的，可不是缉查司自己邀功。”

    陆宸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北堂洛又接着道，“缉查司办差没得说，不过朕不记得有能断案的能人，缉查司可是招了新人？”

    陆宸本不想说，这会不得不提，“是我身边的一个下人。”

    北堂洛的眼睛大亮，“表哥的身边除了公的，还是公的，这会可是想开了？这么有能力的妙人儿，表哥何时带进宫来给朕见见。”

    “只是一个下人，陛下还是不见为好。”

    北堂洛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朕还是第一次见表哥为了一个下人拒绝朕，不知可是位姑娘？表哥舍不得了。”

    北堂洛八卦的样子让陆宸很不爽，不想让他多想，便道，“是位姑娘没错，也只是位看起来是位姑娘，没什么特别，入不了陛下的眼。”

    北堂洛算是听明白了，“难怪表哥看不上荣安县主，原来是更看重女子的智慧。”

    陆宸的脸明显变黑，北堂洛没正事可干，整天盯着他的这点事，他浅浅地警告道，“陛下的心思还是多放在后宫，别冷落了娘娘们，让她们身后的势力把不满都撒在我的身上。”

    北堂洛拍了拍他的肩膀，“谁让朕无缚鸡之力，对付不了那些女人，只得再委屈表哥些时日。”

    陆宸的眼皮跳了跳，北堂洛的聪明若是肯用一半，他后宫的那些眼线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对手，无非是为自己偷懒找托辞罢了，陆宸也没心思答理他，鬼新娘杀人案的告破暂时可以堵住那些与他不对付人的嘴，他得趁着这个空闲查查暗算他的人。

    徐冬儿远远地看着陆宸从宫门出来，看他的脸色虽不是很好，也没有更糟糕，明白已经度过了难关，她松了口气，至少陆宸这条大腿还可以继续抱。

    陆宸无事，她也好向他提出休息半天，去趟风夜楼。

    陆宸还没走近马车，就被一名长相秀气的侍女给拦住了，见陆宸的眉头微皱，徐冬儿心里有了不安。

    等那名侍女离开，陆宸进了马车，吩咐车夫道，“去荣安县主府。”

    荣安县主？可是太后特封的那名民间女子？陆宸怎么会与她有所交集？

    徐冬儿的心里有太多疑问，她没说出自己要休息的请求，默默地坐在马车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