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拆散我跟前任后，前任因此病逝。

    那天我不哭不闹，所有人都认为我放下了。

    没人知道，我只是想选择一个特殊的日子，去深海世界找他。

    他说他是鲨鱼人，会在海底畅游。他说他不死不灭，会爱我到天荒地老。

    可他却骗我最深。

    1

    我初遇顾晨，是在睡莲沉睡的寒冷春季。

    巧的是，顾晨病逝也是这个季节，而当时我就在院中睡莲池边。

    我忍着冷水之凉，把手伸入池中。

    手还没碰到睡莲，那郁闷的心情就被一扫而空。

    脑海里呈现出的，是在公园池边遇到顾晨时的场景。

    当时顾晨是路人，我在池边发呆，心不在焉的想着其它事情。

    一个没留意，差点被路边骑滑板的小孩儿撞入池里。

    顾晨恰好经过，我被他拽住了领子，在跌进去前，那么一刹那的时间给救了回来。

    我站稳了回头道谢，抬头那瞬间又被惊艳。

    顾晨的气质，穿搭都是介于成熟与少年感之间的。

    而五官，说是百里挑一，也丝毫不显夸张。

    但其实，阅人无数的我，只当做过客匆匆欣赏路人罢了。

    可偏偏他竟是新同事，私下又有点小幼稚。

    一来一往，深入了解，我很难对这个不断闯入眼帘的crush不产生心动。

    可惜，时光荏苒。

    我和他就像傍晚黄昏，像属于同一天空却永不能再相见的日与月。

    这时好友走了进来，大喊大叫，极为慌张。

    我的手顿在水中，因回忆带来的美好瞬间，也变成了从头淋到尾的冰水。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为天人的传闻，极为不可置信。

    ［你在胡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好友被我冰冷质问的表情吓了一跳。

    ［顾晨去世了，听说是气不过你父母的冷酷无情，还有对你的过深思念。］

    我的父母也刚好走了进来，面对这一消息，他们感叹了句。

    ［那孩子啊，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么早逝呢，唉。］

    说完后，又劝我。

    ［别难过，这都是命，他怎么样都怪不得你。］

    然后就去忙表姐结婚的事了。

    大喜的日子，只留我独自一人在池边发呆。

    好友离开前，也对我感到惊奇。

    为什么我不哭也不闹。

    ［我悄悄问你，叔叔阿姨把你跟顾晨无缘无故拆散，拿孝顺来捆绑你，你不怨吗？］

    我看向池中锦鲤，像是想到了什么，也抓住了心中闪过的一抹希望。

    冲着好友苦涩笑了笑，问。

    ［顾晨，他去世前，有原谅我吗？］

    好友沉默了，只道。

    ［听说他去世前，想见你一面，想最后再看你一眼，可叔叔阿姨替你回绝了。］

    我浑身发抖，水面上倒映着我悲伤到扭曲的面部。

    我抬手遮掩住眼睛，轻声又问。

    ［顾晨无父无母，丧事谁给他办？］

    好友小心翼翼说。

    ［不用办，早就遵从遗愿进行火化了，不过顾晨说过，他的骨灰由你亲自处理。］

    我应了声，说想自己静静。

    就这样，硬生生独处冷静了整整两天。

    这两天所有人都以为顾晨死了，我也彻底放下了。

    2

    但这两天，我暗自交代好了所有事情。

    我把遗产都给了父母。

    我生来赤裸，空着手来，终会什么也带不走的离去。

    唯一的遗憾，就是顾晨这件事上，没能反抗父母。

    我胆小懦弱，对长辈连违抗都做不到。

    我从小就被教育，要听话，要乖巧。

    所以在顾晨，父母之间，我果断选择了父母。

    可现如今，我已经迷茫。

    我总觉得对不起顾晨，也对不起自己。

    如果再不抓住那抹希望，勇敢的去赌一把，我想我到死也不会瞑目。

    秉着不留下终身遗憾的思想，我闯入了顾晨的房子。

    曾经顾晨跟我开过玩笑。

    ［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给我收尸，墓地就不用了，太贵了，我无父无母，生来就是贱命，死也不配占一块地方。］

    ［所以啊，把骨灰撒入大海就好了，呐，就地图上这个海域，我称它为未探索到的世界尽头。］

    我拿着地图，把骨灰妥善放好。

    只身一人来到了那片海域，站在海边，这里都称不上人烟稀少。

    是根本就没有人，也根本没人能发现这里。

    望着隧道般的岛中海，我把骨灰洒落，自言自语。

    ［顾晨，你说过的，你死后想来到这里。］

    ［你也说过，你是鲨鱼人，不死不灭，还有人鱼环绕。］

    ［他们说，我会忘记你，可我真的忘不掉。］

    ［所以啊顾晨，我这就来陪你。］

    骨灰洒尽，我也跳进了海里。

    我想，我的顾晨，是不会撒谎骗他最爱的女朋友的。

    可顾晨还是骗了我，根本没有那样的海底世界。

    我也只觉得窒息，晕眩，压迫。

    身体一直在往下坠落，像是到了一个无底深渊。

    四周暗流涌动，我已经到了憋气的极限。

    原来他只是编了一个童话给我听。

    顾晨骗了我，早就骗了我。

    他开玩笑说到自己死后。

    我当时回。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明明顾晨会和女朋友黎渔成为百岁老头，老太太！］

    ［顾晨，跟我发誓，我们共白头！携手到两百岁！］

    顾晨当时明明就发了誓的。

    可为什么……

    原来那时起，他就开始骗我了啊……

    我的身体沉入海底，彻底溺死了过去。

    直到嘴巴被软体撬开，喉咙钻入了一颗圆滚滚的，像是裹着一圈气泡的东西。

    隔着眼皮也感受到了一些散光。

    我一个挺身坐起，掐着脖子剧烈喘息。

    这时一道温柔嗓音响起，唤醒了某些记忆。

    ［被大白鲨石船吞噬，窒息那么久，现在身体还能适应吗？］

    我看到了顾晨，这比自己还活着，还要不可思议。

    不过顾晨的腿，下半身竟是鱼尾。

    ［你现在是，人鱼？］

    我哽咽了下，却也瑟瑟发抖。

    因环视四周，发现是座深海宫殿，四周还有巨大无比的人鱼石像。

    根本，从来都没见过这么有压迫，让人畏惧的地方。

    甚至能感觉到，来自生命上的威胁。

    一双手落到我的肩头，打断了我对目前处境的审视。

    顾晨拉过我的手，伸向了他的鱼尾。

    触碰到那一瞬间，是活的。

    我的手瞬间缩了回来，脑袋嗡嗡响。

    鲨鱼人，人鱼环绕，海底世界。

    所有信息都已经超标，到了一种不知该喜，还是悲的情境。

    3

    顾晨还活着，是好消息，可海底世界竟是真的。

    这里，让我有些恐惧。

    更恐惧的还有顾晨的模样。

    我与顾晨的真身，巨齿鲨对视，缩在蚌壳床里全身僵硬了。

    顾晨很快就恢复了半人半鱼。

    还像从前我们亲密时那般，抬手抚上我的脸，轻摸着。

    我呆愣着缓了好久，才适应了无数个刷新认知的冲击。

    也在感受到顾晨，还是记忆里的那个顾晨。我的理智彻底丢失，失控地冲向面前的鲨鱼人。

    我抱紧了顾晨，与他在对视中拥吻。

    失而复得，历经艰险，才换来这一深海之吻。

    我们彼此在无声中，都视若珍宝。

    顾晨的视线那么温柔，动作也轻柔无比。

    良久后，顾晨凑到我耳边。

    ［你男朋友没骗你吧，不死不灭。可不许哭，不哭有奖励。］

    说完他都没给我反应的时间，就在我面前割断了自己的一半鱼尾。

    猩红如烟，不停下坠，弥漫。

    我去阻拦，心脏都被吓到快要停止跳动，顾晨却把我托起。

    在顾晨的捏造中，鱼尾变成浅蓝色抹胸，斜裙摆。

    这两件替代了我身上的湿漉漉的衣服。

    牢牢的固定，只有裙摆被水流吹动，飘飘扬扬。

    防水，轻盈，穿上就像变成了鱼，游泳毫不费力。

    短短几分钟，我的认知再次被刷新。

    我顾不上惊叹，怒打顾晨。

    ［你这样做，就为了一件衣服？还是想让我心疼？］

    顾晨虚弱一笑，去拉我的手，目光宠溺。

    ［我们鲨鱼人不这样做，是讨不到女朋友的，走，跟我去见见族人。］

    我不懂这个世界的规定，我只知道顾晨受了伤。

    顾晨拽不动我，回头又来安抚。

    ［好了，我是太感动，脑子一热，想着这辈子就认定你了，这种行为也只属于你，更没有下次，放心吧小鱼儿。］

    我可能太好哄，这就被哄到跟着顾晨乖乖畅游海底去了。

    一路上穿越各种建筑，顾晨采集珍珠制成项链给我，还向上游，臭屁地展示自己的身材。

    我适应了游泳，速度逐渐加快，也惊叹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穿过许多鱼群，眼前出现了海螺形状的巨洞，上面还刻着字。

    鲨鱼人族。

    我很害怕，顾晨的真身已经给了我阴影。

    被一群巨齿鲨包围，我更是想都不敢想。

    好在有顾晨相伴。

    在他的带领下，我鼓起勇气闯了进去。

    迎面而来的却不是像顾晨所描述的见“婆家人”的欢欢喜喜。

    而是许多鲨鱼人的冰冷凝视，还有王座上，正慢条斯理吃饭的女鲨鱼人。

    石头支撑的餐桌，下面顶着餐桌的是族人，身侧也有族人侍候。

    餐盘中，是被固定住的，活蹦乱跳的鱼。

    女鲨鱼人直勾勾地盯着我，好似我就是餐盘里的那条鱼。

    我抓紧了顾晨的手，顾晨有所察觉。

    ［小鱼儿别怕，她是鲨鱼人的首领，对你绝无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