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住在厌离山。

    我曾拜仙界的宸瑶上仙为师，又害的她被诛仙剑所伤，如今下界来寻她，已经百余年了。

    “宸瑶，我来晚了。

    “到是不晚，但你不该来的。“她还是那副样子，即使成为了凡人，一样摄人心魂。

    一

    她最喜欢下雨。

    她的眼眸总是随三五滴雨水落下，似含情悲目。

    就在窗前，她微偏着头，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摇着羽扇。

    微拢的发丝偶然被风撩起，如点水涟漪，粼粼轻泛。

    闭上了眼，只看面容皎美。她凭雨声静心数着，那落入荷花缸里的雨滴，一滴，两滴……

    “小姐！“

    “还在那儿干嘛？还不来梳妆，今天可是大日子！”

    突然大吼一声，打破了她的静默。

    这是她从前捡回来的丫鬟，唤作云儿。

    云儿早上已经催三催四了，她就是不想动。

    唉，这样好的天气就应该发着呆！可今天毕竟是个大日子，于是她乖乖的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她们摆弄。

    云儿看着镜中的宸瑶，她家小姐甚至不用特意打扮就能靠着这脸名动京城呢！那桃花眼睛一看就能让人溺进去。

    “小姐，今天你可得好好的待着，要是不见了，夫人可是要责怪我的！”云儿摇摇脑袋，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昨天，夫人给我了好几样我爱吃的难得的糕点，看在我的糕点的份儿上，就好好待着哈！”她卖卖乖，小姐也拿她没办法！就宠她！

    宸瑶往她脑门上轻轻一拍，调侃道：“你家夫人什么时候责怪过谁呀，你呀！到时为了几样好吃的点心，就把我出卖了，我看得啥时候把你换喽！”

    她假意生气地说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索然无味。

    “不会的小姐，你每次都这样骗我！今天可是你及笄的日子，咱们这高门大户的，可不得好些人来！“

    “什么高门大户，不过是有些钱罢了。“

    宸瑶看中了一支簪子，拿在手中把玩着说。

    “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啊！虽说我们没有在富贵迷人眼的京中，可是咱们家从根上开始就是高官，只不过您的祖父不喜朝堂的权势才退下来，来到这江南水乡。

    咱们可是要……

    “停！这话我听的耳朵都起茧了！我知道，不能丢了脸面！我说这小姐，还是您来当吧！”说罢，便抽身往床上躺去。

    “哎，小姐，你要是再这样！就别怪我，痒痒你！“云儿脑筋一转！

    “小姐，看招！“不等宸瑶反应过来，便大展身手。

    “好了好了，我错了“

    “不行！“

    “哈哈哈哈，我真的错了，云儿！！“

    “你个刁蛮丫头，哈哈哈！“

    “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捡了你回来！“宸瑶在床上笑的打滚，眼看确实是躲不过，便求饶，求饶不行又开始威胁她。

    “好啊，小姐，这可是你说的！“

    这下，屋子里热闹了。

    两人从床上到满屋子跑，旁边的丫头拉着拉着也打闹起来，嘻嘻哈哈乱成一团！轻纱幔帐不停地被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午时。

    来到前厅，家中果然宾客众多热闹非凡。

    那席间的觥筹交错，化作眼中的百般不耐烦。虽然说不在官场上，可毕竟根基深厚，这些宴席不过还是他们的官场而已。

    宸瑶过了礼，随即寻了由头离开。

    回屋穿了身最喜欢的紫色衣裙，头上的玉钗金瑶统统取下，只别了那支开始拿在手里把玩的簪子，便悄悄出了府。

    毕竟是自己的喜庆日子，怎能不找点自己的乐子！

    端了一上午的正经样子，抿着的嘴角，终于可以放肆地笑一笑了。

    她顶着小雨漫步在长街上，没有撑伞，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长长的玉兰耳坠随着主人摇曳生姿。

    这是一个明亮的下着小雨的天气，不是时常的烟雨朦胧，是……轻快的雨中青山。

    那人的出现也是如此，携风带雨而来。

    用宸瑶的话来讲就是：“阿娘，宸儿看了那人背影，便觉得此人与我有缘。好想见见啊，亦觉得，定是从前熟识。“

    她的眼神难得深邃，语气更是溢出来的欢喜。

    “那是宸儿长大喽，阿娘呀，留不住啦。“

    她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看着镜中女儿的模样。

    若这是出嫁那天，她的女儿该是多么的幸福，自己又该是多么的不舍。

    人生自古就是别离胜过相聚，何必凄凄？不必凄凄。

    那天以后，宸瑶时常回想那背影的缱绻。也主动去寻，每每没有寻见，心里不免失落。

    她总觉得这是命中注定。有缘自是欢喜，但她很不喜欢这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过了好些时日。

    秋天了吧，秋雨都落尽了。

    看不到雨，也看不到想见的人。

    宸瑶在街上走着走着便被人请了回去，说是什么家中有人拜访。

    何人来还需她回去，正寻人没寻到，心里更是烦躁。

    她今日一身素绿与这秋黄时节并不相衬，讪讪走到门前一望。

    眼睛里的那抹亮，恰似雨后青山。

    那失而复得的感觉翻涌上来，清楚、刻骨。

    这一世，他终于找来了。

    远处的母亲瞧她站那儿一动不动，像是呆住了。

    连晃了好几下手，才将她唤去。

    她回神向前走，那人在眼前愈加清晰。他们拨开了云层，终于相见。

    这时，世间必定有一阵风，风吹过满山，落花也葬了满山。

    百年前的落花雨，那是她见的最后一场。

    “宸儿快过来，这是……是你父亲好友之子，此次特来看望你父亲。“

    说到一半，见女儿刚刚的神情，突然想到那日，宸儿说见到一位什么少年。

    心下莫不是这位？

    她也心生欢喜了，这知根知底，亲上加亲自是最好！

    “这些日子，你们便好生相处哈。”

    母亲就这么简单的两句，一字一句落在耳中，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等了好久，你终于来了。”

    她站在他的面前，定定地望向他。

    眼中很多复杂，平淡开口道。

    身边的人一笑，微微向前倾了倾，不经意的就挡住了吹来的穿堂风。

    关心的话、淡漠的语气，他们从前第一次见面也是这般。

    “等了好久？”

    “莫不是早算到我会来找你？”

    “你不应该是此刻才有记忆的。”那男子打趣道。

    宸瑶轻笑，还是这般小孩子心性，怎么治他，她是知道的。

    “嗯，好像之前有听到父亲提起过。”又问道：“不知令尊的病可好些？”

    二人目光聚到一处，真像只是凡人一般，话一些家长里短。

    他舒心地笑起来，气质沉稳不少。

    “不知你问的是我那一位父亲？凡间的话，我找的父亲已过世，所以此番来投靠小姐家，欲与小姐结成连理，共度此生。”

    “天上的话，家父，乃魔界之主。“

    “不过，千年前魔界被仙界偷袭，现只剩我一人。“

    “但我曾拜仙界的宸瑶上仙为师，又害的她被诛仙剑所伤，如今下界来寻她，已经百余年了。”

    说完，二人相视一笑。

    凤祁走上前去，将她紧紧抱住，这是失而复得。

    “宸瑶，我来晚了。

    “不晚，但你不该来的。“

    二

    五百年前。

    那人一看就是神仙。

    那仙姿傲骨高高在上的样子，虽然语气不太好，但说的话，到很是让人觉得，这是好神仙！

    她说：“我虽生来就是上仙，可也不是一日就成了这样的。所以，你是傻吗？才几次的失败而已便放弃，要不你拜我为师，我教你一招便足矣！“

    那时他们第一次相见，在厌离山上。她是个无聊的上仙，现在三界祥和也没有架可打，一直四处游历。

    凤祁见他第一眼，就定定盯着她，怎么长得这么好看！那眉那眼，就如……就如一场携着绯色花瓣落下的雨，明艳又轻快。

    他有那么半刻，忘记了真正的目的而大胆的许诺。那些他为此付出了一切，却未能兑现的诺。

    “我才不要拜你为师！我好好修炼一番，等有朝一日，我要和你一起去揽月摘星一起看云潮翻涌一起与这天地长久。”

    他这不太妙的样子，就是一开始在她那儿留下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