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低矮
发布:2016-11-02 12:09 字数:4119 作者:天下南阳
低矮的水晶杯里荡漾开来奢侈人群才能享受到的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中晶莹透亮的冰块相互碰撞着,声响悦耳动听如风铃微荡。
近处的吧台里闪烁着蓝色的灯光,帅气的职业调酒师身着紧身马甲使出浑身解数表演着自己擅长的花式调酒。只见银光闪耀的酒杯上下舞动,在映照灯下划出绚烂夺目的银色弧线,每一次舞动都令观众们魂牵梦引,阵阵惊呼。
他表演的有些累了,颇显无趣地端着酒杯轻轻晃动,目光向窗外游离。这可是六十几层的高楼大厦,占去了绝对的地理优势。白昼时分,行人如同蚂蚁一般渺小,来取得车辆像极了火柴盒。每当傍晚来临,黑色笼罩了大地,只是一瞬间的俯首就可见满目绮丽,好一派似锦繁华。
位居上位的人,总喜欢从高处俯视,体验居高临下,繁华尽收眼底的滋味。
不染纤尘的落地窗上映衬得自己的脸分外清晰,稍稍因光线扭曲。他颔首低眉,似笑非笑,指腹浅吻酒杯口,唇角扬起一丝笑容,美艳绝伦,胜过女子。
一边的苏文宾开始莫名地紧张起来,面前的贵客是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联系上的,虽然先前有过几面之缘,今天才有单独会面的机会,实在难得。
介绍人曾说过,此人背景非凡,人脉广泛,行事果断狠毒,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类型。他谨言慎行,身怕唯恐招待不周让对方不满。即使对方的脸上一直都没有表情,甚至看不出一点喜怒哀乐,却也可以想见是给了些面子的。只是方才那微微荡漾开来的浅笑令人琢磨不透,心生悬念,狠狠地让他捏了把汗。
苏文宾不露痕迹地使眼色给边上的女子,那女子也识趣地端来酒杯,娇声细语地说道,“莫先生,我敬您一杯。”
他手指不紧不慢地捏起酒杯,微侧身,瞥一眼那略施淡妆的美人儿。一袭红色性感紧身小礼服,胸口呈现V型,金色细链在白皙脖子上闪烁着耀眼光芒,项坠是别致色彩的极为罕见的珊瑚珠。雪白肌肤上突兀显现些血红珊瑚,极为惹眼,热烈。蕴含着一丝危险。
他似乎来了兴致,“为什么敬我?”
女孩儿睫毛凝动,如蝴蝶展翅,将沾染了自己口红印的杯子靠向他的,轻巧地碰了碰,“为我们的初次相见。”
“噢?”
“能够相逢必是有缘。”女孩将酒一饮而尽,将冰块轻轻捏起,半含在嘴里,温润的唇瓣融化了冰,似乎有湿润液体在唇上跳动,性感妩媚,情调韵味,惹人动情。
他轻轻一笑,放回酒杯,双手十指相扣。
女孩儿微微一愣,精致五官上略起涟漪,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事好。
苏文宾在一旁,为这骤然冷下的场面心中大急,一边暗自叫骂女孩没用,一边起身要给这位莫大少添酒。
他一抬手叫住,冷淡又生疏地,“苏总如此客气,在下受宠若惊。”
“莫先生平时也很少来, 今天我是东道主无论如何也该好好招呼啊。”苏文宾也阴的要命,就势坐下。
“劳您费心。”
“不敢不敢,”苏文宾故作姿态之余仍然希望女孩能做些什么,丑陋的嘴脸瞥向女孩处。女孩从小娇生惯养,被人当掌上明珠似的奉承惯了。面对这个人却碰了一鼻子灰,心中还狠气恼,红艳嘴嘟的老高,耍起小姐脾气来了。
他低垂眼眸锁定不远处的大理石桌面。酒杯中的冰块早已融化,水晶玻璃杯的外延凝结着些水珠,越积越多,慢慢滑下,啪嗒滴到桌面,晶莹透亮的水珠在桌面浮起美丽的光环,泛起一丝灵动的美。
约定的时间就要结束了。
他抿了抿嘴,微笑着起身。
苏文宾连忙站起来,“莫先生……”仅凭他的表情是看不出什么异样的,他实在太会隐藏了。越是没有表情的表情越是让人无法琢磨,越是让人惶恐。
“至于那边的事,您放心不会拖太久。”这只是件很小的事,对于他来说轻而易举,不过是给某人面子才来的。就当是送个人情,他也没损失。
有了他金口一开,这事也就不是什么大事了,苏文宾悬起的心也放下了。
莫千华那双漠视群众的媚眼直接跳过苏文宾殷勤大发的脸,缓缓落在近处的吧台。那边的调酒表演早已结束,旁观的人群也已经走了,吧台长身边的小徒弟正认真擦拭着玻璃杯,并将它们摆好。映照灯发出灿烂的光芒透射过水晶透亮的玻璃杯,编织出一道道美丽的彩虹,光晕美好朦胧。
他总能体察到细腻的美好,眯缝着眼,嘴角笑容正酣。
回到家已是午夜,明亮的月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照射进客厅,地面像是镀上一层白银。
他相信自己开车回来的时候意识非常清晰,可是一回到家,竟有些朦胧的醉感,步伐似乎也开始漂浮不定。
走回卧室,迎面看见被子里隆起一个包。她正是熟睡,节奏舒缓的呼气吸气像羽毛扇一样轻扫他的脸。兴许是察觉到身边有人,她眉头微锁,用舌头湿润了下干燥的嘴唇,含糊不清的言语从唇齿间溢出。
莹润光泽的的唇瓣被灯光折射出妩媚的色调,让他想起了先前那女孩的琥珀吊坠,十分诱人。指腹轻盈而上,温柔缓慢地滑过。恍惚之间,他忆起夜店初遇她时的场景,包房那刻只是女孩的初识,男孩的第二次遇见,在月色朦胧的后巷里。
她身着艳丽短裙,披上齐臀的轻巧风衣,像只慵懒的猫咪似的困顿地蹲着,倦意绵绵的。那晚的月色很美,少见的圆月朗照大地,银色被建筑群分割成冷冰冰的银子。她就蹲在那样唯美的月色里,似乎剪影烙印上他的心头。
无论黑夜或是白昼,美女的美丽都无法掩盖,总会给人深刻印象,更要命的是她有着那样的眼神,那样的双手。他在远处静默,凝视着她,她那样天真的仰着头轻晃,还时不时生出一个哈欠,轻声细语地哼着歌。歌声渐渐平息了,她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便利装的盒子,缓慢地抽出一支,以一个酷酷的姿势打火点上。他清晰地看见她吸上第一口,就轻皱眉头,可能有些呛,像是偷吃了糊涂槟榔时的微醺,好奇新鲜,却在辛辣过后没有半点退缩。
会抽烟的女人不少,抽出漂亮姿态的却很少。她深吸一口,将烟雾含入口中,半晌才徐徐吐出,并不急于抽下一口。她将烟夹在食指中指间,自然垂下,烟头浅吻着地面,微微火焰向上蔓延,烟草和卷纸渐渐燃烧起来,升腾起袅袅烟雾,飘过她的精致脸颊。
清冷月光把她瘦弱的影子拉的老长,现出一个椭圆来,椭圆的尽头正是他站立的地方,一抹黑色既沉也重的压在他的脚上,也压在他的心里。当她抬首朝着月亮蹦出一个大大的喷嚏后,伸手揉了揉惺忪睡眼后又把自己紧紧地缩了缩。刹那间,他太阳穴处的神经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接着视线无法聚集,眼前之景变得模糊不清。
恰如现在,他离的那样近,却感觉那样远,她的脸逐渐模糊。也许是之前的酒精麻醉了神经,又或者是他疲倦了,还或者??????他皱起眉头,嘴角微搐。突如其来的疼痛唤醒了他一时恍惚的神经,视线也随着疼痛的加深而渐渐清晰——她正张着小嘴使劲咬着他胜似轻薄的手指,指端传来温热湿润的触感,像是被她的舌尖噬舔着。本因是种享受,却因她锋利的猫牙摩擦的十分疼痛,似乎有咯咯声响。
从她的嘴里抽出手指还是破费了些力气,这突然地脱离让她的上下牙齿瞬间碰撞,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似乎有些疼痛,却完全没有丝毫打消她想吃鸡腿的念头,眼睛仍然作享受状的闭着,鼻子也因为鸡腿的离去而麻利的嗅着,嘴里还不住地噬舔摸索,意犹未尽地翻过身,梦幻般的声音传来,“鸡腿啊……”
他瞪着自己手指刚被咬过的齿痕,深深的烙印般,还残留着余温和湿润,轻皱眉头,
“贪吃鬼。”
雅欣自觉蛮有自制力的,可实践证明自制力不过是诱惑不足才发挥作用。当诱惑超出极限,自制力就只是嘴上的浮夸而已。
自从吃了那最后的肉食后, 那太说话算话的莫千华果真没让她接触过一丁点荤食。偌大一个冰箱门打开后,居然一点荤的都没有,扑面而来的是清新气息。怀揣着一丝期盼地伸出小手在里面搜索半天,除了满目瓜果蔬菜之外就真的没什么了,即使是用来冷冻肉类的冷冻柜里塞的也是些速冻玉米粒。
那一瞬,她头脑发昏,眼前一黑,恨不得倒进那满目青绿不出来了。
全素,全素,居然真的没有一点荤!
她满脸泪痕地对着餐桌抓耳挠腮,想想以后都要啃青菜萝卜了,不禁汗毛倒立。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又没有经济来源,吃住都是他供应的,怎么还能挑来拣去的呢。她自己安慰着自己,吃吃清淡也好清理肠胃,等他不在的时候,偷跑出去大吃一顿,又或者偷偷运些荤食回来吃。
可是幻想出生没多久,就被硬生生踩死了。
莫千华口中的长住一点不掺假的,真正意义上的长住啊。基本是宅在家里,即便外出,回来的时间也相当不固定,无法确切掌控。并且每次出走前总得打扮的人模人样的,还吩咐她为他打领带。她之前可从没给男人打过领带,七绕八绕的还把自己的手指绕进去了,他仍然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盯的她发毛,真是排山倒海的压力啊,最辉煌的记录是一次花了半小时。
那可恶的混球就立在那里,像贴了符的僵尸,没有丝毫异常。
最最可恨的是这家伙出去极尽酒肉之奢侈,享受人间美味,自己却像哈巴狗一样乖巧地给他煮好那些该死的环保绿色食物——鬼知道她想用领带结果了他的冲动有多么强烈。
大把大把的青菜豆腐加上清汤寡水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饮食不均衡,营养不协调,她的精神也开始萎靡,经常后半夜醒来,用嘴狠狠咬着枕头。一次煮面的时候精神不济,心思迷离,竟放了一勺又一勺的盐,他竟然不动声色地吃下去,不带一丝挑剔。他这是不挑食呢,还是吃多了重口味,失去了味蕾?她很清楚地记得他喝了很多很多的水,还边喝边瞪她。她,若无其事地转身,还愤愤不平地想要不是吃不到肉,我怎么会营养失调,怎么会精神恍惚。
还好这些只是肉体上的折磨,精神上的折磨就更胜一筹。好几次发现那个变态半夜不睡觉,半撑着脑袋,精神奕奕地看着她,想欣赏物品一样。
黑漆漆的房里, 跟一个居心叵测的男人共卧一床,同在一片被褥下, 又被那样盯着看??????如何不让人毛骨悚然?
她的心脏狂跳不止,却故作镇定地问他,“什么事啊?”
他悄无声息地抬手盖住她的眼, 柔声细语地说,“睡吧。”手还不自觉地拍了拍她肩头,像是父亲哄女儿一样。
她隐隐约约感觉不对劲,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用了一个很牵强的理由说服自己——可能是这家伙遭了一次殃,又怕自己会被饿坏的她啃噬干净,为了避免这样的惨剧发生,他只好卸下睡意,紧盯着她,让她不敢轻举妄动——要这是真的的话,问题就不是一般的严重了。
对于一个无肉不欢的人来说,不沾荤腥是最最残忍的事了。
雅欣掐指一算,从这男人发话不准沾荤腥之后到现在,已经超过两周了。换句话说,她已经吃了超过两周的素了,营养缺失在她身上应证的相当顺利,此时的她面瘦肌黄,双目无神,手脚无力,皮肤像枯稻草走起路来飘乎乎的。
要死了!
真真是要死了!
要是这样持续下去,她都不敢保证会不会因思念荤腥过度,把他当猪肉活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