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后便甩着袖子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微微的叹了口气。

    他怎么又生气了？

    4.

    再次见到苏慕安是在三日后随沈听肆入宫的时候。

    陛下见到我时比沈听肆那时还要惊讶。

    他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沈听肆，似乎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阿乔？你这是？”

    我跪在地上，面不改色的开口说道“阿乔心悦王爷，所以私自与小妹交换了身份，请陛下责罚。”

    听见我的话，沈听肆怔了怔，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不过是我面对陛下的说辞罢了。

    陛下连忙把我扶起来，喜笑颜开的看着我与沈听肆“极好，极好。”

    “你不是本就心悦”

    陛下的话还没说完，沈听肆就开口说道“陛下，臣有要事相商。”

    听见这话，我知趣地退了出去。

    他到底心悦谁啊？怎么也不说完再叫我出去？

    我一个人无聊的在花园里瞎转悠，远远的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红袍少年。

    我整个人犹如被钉在了原地一般，只能看着他一步一步朝着我走了过来。

    我们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只不过隔了短短几日，我们二人之间似乎陌生了不少。

    他将玉佩放回了我的手心，眼神悲伤的看着我。

    “阿乔，你你在摄政王府过得还好吗？”

    原本好了许多的膝盖在此刻却又有些隐隐作痛。

    我将眼泪憋了回去，勉强的勾起了一抹笑容。

    “很好，阿肆对我很好。”

    苏慕安轻轻的将我肩膀上的积雪扫去，随后又隐忍的退回了几步之外。

    “那便好，那便好。”

    5.

    我独自一人回府后，直到傍晚沈听肆才醉醺醺的回来。

    他今日似乎醉得厉害，进我的寝殿后便一把将我搂进怀里。

    “楚楚楚楚”

    楚楚？他叫的是楚清梨，还是我？

    还没等我开口询问，他就吻上了我的唇。

    我身上的内衫被他粗暴的扯开，随意的散落在地上。

    “楚楚，你为何喜欢的不是我”

    听着他一句又一句的呢喃声，我的心比身子更疼。

    我的膝盖疼的要命，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他才昏昏沉沉的在我身边睡了过去。

    我强撑起身子，披好外衫站在窗前。

    寒风夹杂着雪花吹在我的脸上，混沌的大脑瞬间就清醒了起来。

    屋内的蜡烛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就犹如我的心一般。

    第二日清晨，好不容易出了一次暖阳。

    我一睁眼便看到沈听肆披着一件红色大氅，恍惚间我将他看成了苏慕安。

    “王王爷？”

    扑捉到我眼底一闪而过的恍惚，他捏起我的下巴，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我。

    “这几日你先别出去，京城内有刺客。”

    我微微点了点头，看向一旁散发着热气的药汤。

    还没听他解释，我就将碗里的药喝的干干净净。

    见我如此决绝，沈听肆一把夺过我手中的药碗，狠狠的砸在地上。

    “你可知这是什么药？”

    我垂下眼帘，淡淡的回道“避子药。”

    “臣妾自知不配怀上王爷的孩子”

    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就狠狠的掐住了我的脖颈。

    “你想为谁生孩子？难不成是苏慕安？”

    原本就是他不喜我，为何却反过来怀疑我？

    我被掐的满脸通红，好不容易他松了手，我瘫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我与苏将军清清白白。”

    他一拳砸在一旁，在墙壁上留下了淡淡的血印。

    “清清白白？淑妃娘娘亲眼看到了你与苏慕安在御花园拉拉扯扯。”

    “还有这个玉佩，难道不是他赠与你的？你跟我讲你们清清白白？！”

    对上他暴怒的眼神，我平静的将苏慕言给我的那个玉佩摔碎在他的面前。

    “这下你可信了？”

    6.

    我已经在摄政王府呆了好几日，外面半点风声都听不到。

    不知道为何，我心里越发慌乱起来。

    趁着嬷嬷和侍卫不注意，我换上了一身婢女的衣服混出了摄政王府。

    墙上贴着一张人像吸引了我。

    这不是楚清梨？

    楚家出事了？

    我的心瞬间就乱了，强忍着泪水往丞相府狂奔。

    原先宽阔华丽的府邸变得一片荒芜。

    入目便是刺眼的红色，一具又一具下人的尸体被搬了出来。

    在看到乳母的尸体时，我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乳母！”

    但府外的侍卫却死死的将我拦住。

    “你不能进去！”

    朱红色的大门前守着不少侍卫。

    其中一人我认识他，他是苏慕安身边的人。

    “楚小王妃，你怎么在这儿？”

    我抬眼看着这个熟悉的府邸，心里一片绝望。

    原来是这样，还说什么刺客？

    “沈听肆人呢？”

    注意到我脸色格外难看，他有些怜悯的看了我一眼。

    “王爷去了大理寺。”

    “因为王妃已然嫁入摄政王府，所以王爷特赦王妃无罪。”

    无罪？

    我楚家何罪之有！

    我阿父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见不得人的事便是迎那小妾入门。

    他谨慎了一辈子，怎么可能做出背叛陛下的事。

    此刻我的腿已经几乎快直不起来了。

    突然一只大手将我扶起来。

    “阿乔，我带你去找他。”

    7.

    沈听肆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瞬间就慌了神。

    “你你怎的在这儿？”

    我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随后又紧紧的拉住他的衣领。

    “沈听肆！你真是个混蛋！”

    “你凭什么抓了我阿父！”

    沈听肆强行把我压在怀里，满脸愧疚的开口说道“对不起阿乔。”

    “楚丞相也已经承认了与外敌相通，按律当满门抄斩。”

    我在他怀里剧烈的挣扎着，眼泪很快就打湿了他肩膀上的布料。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

    “沈听肆，你害死了我的乳母，若是我阿父再出事，我绝不饶你。”

    我猛然吐出一口血，晕倒在他的怀里。

    沈听肆平日里波澜不惊的眼睛瞬间就红了起来。

    “快请医师！”

    听见里面的动静，苏慕安不顾阻拦闯了进来。

    看见我面无血色的倒在沈听肆的怀里时，他疯了一般的想冲过去，却被几个侍卫死死的拉住。

    “阿乔！”

    直到医师来，沈听肆才肯松开抱着我的手。

    “回王爷，王妃此番是因为气急攻心，气血两亏。”

    “臣为王妃开的这几副药，一定要按时服用。”

    医师走出殿内，苏慕安就冲上去狠狠的打了他一拳。

    “沈听肆！你便是如此照顾阿乔的！”

    沈听肆狠狠的推开他，眼神狠戾的看着他开口说道“阿乔是我的妻子，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你还是好好的当你的将军，若是阿乔知道丞相府是你抄的，你猜她还会见你吗？”

    苏慕安像是被戳到痛点了一般，瞬间就沉默了下来。

    沈听肆嗤笑了一声，眼神中都是满满的不屑“苏慕安，你自持一副深爱阿乔的样子，暗地里不知道搜集了多少丞相的罪证。”

    “你是怎么有脸面对阿乔的？”

    我放在被子里的手骤然收紧，眼泪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发丝间。

    8.

    我披着一件月白色的大氅站在雪地中，苏慕安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就冲了上来将我一把抱住。

    “阿乔，你终于醒了。”

    “跟我走好不好？离开”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肩膀上一阵刺痛。

    对上我冰冷的眼神的那一刻，他看向了自己的肩膀。

    曾经他送给我防身的匕首此刻却深深的扎进了他的身体里。

    “阿乔为什么？”

    我狠狠的将他推开，眼底都是满满的怨恨。

    “你明知道我阿父是不会做那种事情的，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拿你当阿兄，你却费尽心思接近我，要害死我楚家满门！”

    苏慕安满脸慌张的看着我，却被我一次又一次的推开。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阿乔。”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楚丞相的事我也是无奈之举啊。”

    好一个无奈之举。

    我浑身无力的倒在地上，笑着，笑着，嘴角却尝到一丝咸苦。

    沈听肆在背后轻轻的将我抱起，我把脸埋进他的大氅里，掩盖住我的满脸泪痕。

    “苏慕安，你走吧，摄政王府不欢迎你。”

    说完后便抱着我回了屋内。

    我一把拉住他的袖子，眼眶微红的看着他开口问道“你能不能饶了我阿父？”

    “我阿父绝不会做出这种勾结外敌的事的。”

    对上我痛苦的眼神，沈听肆敛下眼帘，过了许久才开口说道“阿乔，楚丞相的事证据确凿，陛下勃然大怒。”

    听见他的话，我跪坐在床上，抛弃了以往所有的尊严和傲气。

    “王爷，若是您愿意救我阿父，我定能说服阿妹嫁给你。”

    “我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回阿父。”

    沈听肆的眼里闪过一丝挣扎。

    我原以为有戏了，但他却轻轻的将我拉着他的手拂了下去。

    “这件事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也不需要让楚清梨嫁给我了，她在逃亡的途中已经被乱棍打死了，一切都晚了。”

    乱棍打死？难不成又是苏慕安的人？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越发的无助起来。

    如今没了楚清梨当筹码，沈听肆如何肯帮我？

    第二日，我在沈听肆的书房外跪了许久，直至我双膝都没了知觉，才看见他朝着我狂奔而来。

    “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我死活不肯起来，紧紧的拉住他的手，祈求的看着他开口说道“求王爷救我阿父一命。”

    “若是王爷不同意，我便不起来了。”

    沈听肆轻轻的叹了口气。

    “罢了，我今日与陛下商议，将楚家十六余口流放边疆，明日你便去见他们最后一面吧。”

    9.

    不过短短几日，阿父便瘦了一圈，整个人在雪地中站都站不稳。

    他颤抖着抚上我的脸，靠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句“小心沈听肆。”

    说完后便深深的看了我许久才转身离开。

    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他离开的时候有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很快我的担心就应验了。

    我们身后一个人骑着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阿父刚回头想跟我挥挥手，一支的箭救深深的刺入了他的胸口。

    “阿父！！！”

    “陛下口谕，楚德安勾结外敌，意图谋反，按律当凌迟处刑，念其为开国功臣，特赦留全尸。”

    四面八方无数的箭射向楚家人，沈听肆紧紧的抱住我，用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可我还是看到了，楚家满门倒在了血泊中，阿父的眼睛还死死的看着我。

    他们都在骗我付出真心，又把我的心狠狠的踩在脚下。

    我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梦里阿父浑身是血的倒在我的面前，眼里都是怨怼。

    他好像在怪罪我为什么不救他。

    阿父猛然坐起来，他狠狠的掐住我的脖颈。

    “你为何不救楚家？”

    “你就是楚家的罪人！”

    我慌乱的摇了摇头，被掐的满脸通红。

    “我没有，我没有！”

    我猛然惊醒，沈听肆连忙将我抱在怀里安慰着我“阿乔别怕，我在你身边呢。”

    听见他的声音，我狠狠地将他推开。

    突然喉间有一股腥甜味，我不受控制的吐了口血。

    “沈听肆，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要救我阿父的。”

    沈听肆满脸愧疚的坐在一旁，将温热的药抵在我的唇边。

    “阿乔，你先喝药好不好？”

    我一把将他手里的药摔在地上。

    见我态度坚决，他才妥协了下来。

    “我真的不知陛下会突然改变想法。”

    “我已经在途中安排好了照顾楚丞相的人，又怎会是欺骗你的呢？”

    我的耳边又响起阿父的话“小心沈听肆。”

    沈听肆权势滔天，他要保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保不住？

    除非一开始他就是想除掉楚家。

    陛下重病在床，又怎么可能会现在将楚家剔除。

    我偏过头闭上了双眼，药也不肯喝，话也不肯说。

    沈听肆日日守在我的床边，我也感受的到自己的身体格外虚弱，整日整日的陷入昏睡中。

    突然迷迷糊糊的我感觉到有人拉住了我的手，在我耳边说着些什么。

    “楚楚，我这样爱你，你为何总是不肯看看我？”

    他口中的楚楚是我？

    所以他喜欢的人也一直是我？

    可我怎么也提不起精神问个明白。

    10.

    这些日子我吐血的次数越来越多。

    只要我一闭眼，阿父浑身是血的模样就出现在我的梦里。

    眼看着我的精神越来越差，记得的事情也越来越少，沈听肆开始着急了起来。

    无数名医为我把过脉，开过药，可依旧没有效果。

    我强撑起身子，穿着那件从丞相府带来的月白色的大氅，缓缓地走到了殿外。

    突然沈听肆从背后抱住我，声音有些颤抖的开口说道“阿乔，今日太冷了，开春的时候我带你出去好不好？”

    我微微的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预感，我可能等不到开春了。

    他扶着我在梅林里走了许久。

    “沈听肆，你喜欢的人到底是我还是阿妹？”

    他轻轻的将我肩头的花瓣扫去，眼神深情的看着我。

    “阿乔，我喜欢的从始至终只有你。”

    听见他的话，我愣了愣。

    “可…可你想娶的人分明就是阿妹。”

    沈听肆将我冰冷的双手紧紧握住，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眼里隐隐有了泪光。

    “我只是不想你被扯入其中。”

    “楚家一家独大，陛下一直有心铲除，饶是我也没法劝阻。”

    对上他的眼神，我还是选择了相信。

    “沈听肆，你若还骗我，我便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11.

    “阿乔，我今日给你买来了梅花糕，你快尝尝。”

    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人，我没忍住问了句“你是谁？”

    对上我有些恐惧的眼神，沈听肆艰难的扯了扯唇角。

    “我是你的夫君，你叫我阿肆便好。”

    我歪了歪脑袋并不明白。

    “我阿父呢？我怎么不记得我嫁人了？”

    面前的这个人眼泪像流不尽一样，我擦也擦不完，到最后我有些泄气的把手帕扔在一边。

    我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用被子裹住了自己。

    “阿肆，我好困，想睡觉了。”

    听见我的话，沈听肆脸上的笑容有些难看起来。

    “阿乔答应我，一定要快点醒来。”

    “阿乔醒来后一定要记得我。”

    “阿乔要记得，沈听肆最爱楚南乔了。”

    说到最后我也听不真切了，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沈听肆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他拉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的说道“阿乔你别睡，别睡。”

    “阿乔，你再看看我。”

    可我真的好累，等我醒了一定好好回答他。

    迷迷糊糊中我看到了阿父和阿母，他们一脸温柔的将我环进怀里。

    “阿乔，阿父阿母带你回家。”

    我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睛“那阿肆呢？他不跟我们回家吗？”

    阿父轻轻的摸了摸我的头发“阿乔是想跟阿父阿母走，还是留下陪阿肆？”

    我毫不犹豫的抱住了面前的两个人“我要跟阿父阿母回家。”

    沈听肆再也没等到我醒来了。

    他期待着我能睁开眼睛叫他一句“阿肆”。

    可是再也没等到了。

    番外：

    小时候第一次见阿乔的时候，她从后面扑过来，我们两个人一起掉进了冰冷的湖水里。

    那次她浑身湿漉漉的朝着我笑着说道“你可以叫我楚楚，你叫什么名字？”

    “阿肆。”

    那天回去后我就发了高烧，整整三日才清醒过来。

    我总是会明里暗里的打听着她的消息。

    听说她似乎喜欢那个苏慕安的时候，我的心就像被刀狠狠的刺穿了一样。

    所以在制定计划时，我唯一的一个条件就是要阿乔平安。

    可我没想到，阿乔竟会替楚清梨嫁给我。

    为了不让她被扯入局中，我只能装作一副对她毫不关心的模样。

    我看得出，她不爱我，我也不愿强迫她同我在一起。

    看着她跪在雪地中，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不知为何，原先那个骄傲的楚南乔怎会变成这样。

    越是打压，她越是卑微，我几乎要被逼疯了。

    我恨不得握住她的肩膀告诉她，在我面前她可以当那个肆无忌惮的楚南乔。

    我本已经想好了，若是阿乔实在不愿待在我身边，一切事情结束后我便成全她与苏慕安。

    可没想到苏慕安居然也在局中，他先一步将楚家满门下了狱，甚至错杀了阿乔的乳母。

    一切都错了。

    阿乔在目睹了楚丞相被射杀后，身子一天比一天差，记忆似乎也混乱了起来。

    她经常会忘了楚丞相被杀的事情。

    那天去梅林，我几乎要忍不住将一切告诉她了，可我还是骗了她。

    我与陛下商议好了，在流放的途中再以瘟疫的借口赐死楚家满门。

    可他食言了，他还是不肯放过阿乔，不肯放过楚家。

    就算我再用力的补偿，她始终不记得我是谁。

    我曾经想用尽所有留下她，可后来我便不这么想了。

    我不愿意她痛苦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