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又过了一段时日，京中发动兵变，皇帝萧烨因误食灵药毒发身亡，三皇子萧辰趁机谋反被太子一党平反。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明正言顺的继承了皇位。

    我坐在池塘边，看着已经掉落的荷花，心中不免感慨，听闻左相一族因参与谋反一事被判流放，不知道那个处处与我作对的林清月现在如何？其实我不讨厌她，她本性不坏，不过是有些娇惯罢了，可如今一朝败落，她又当如何？

    “雪儿怎么对着荷花发呆？”

    父亲不知在身后站了多久。

    “父亲，我想去看看林清月”

    他摸摸我的头，算是默许。

    在牢狱里，林清月看到我来，枯涸的眼神中似乎有了一线生机。

    “沈落雪，帮帮我，让我再见三皇子一面”

    她身上再无昔日的骄傲，就像是一朵枯萎的花，卑微到人人都可以过来踩一脚。

    我答应了她的要求。

    皇权的争夺从来都是带着鲜血的，成者王侯败者寇，输者付出的代价又远远比预料中更大。“陛下不问我为什么？”

    “只要是你，我就不过问，我相信你”

    要让林清月见萧辰，得先去请示如今的皇帝萧焱，不过他倒是很爽快，笑着答应了我的要求。其实，萧焱长得丰神俊逸，天人之资，可长相却不似先皇，也许是隔代遗传吧。

    在安排下，林清月见了萧辰最后一面。

    回来的路上，她一言不发，直到分别之际，她向我作揖行礼，道了一声谢，看向她离去的背影，我感触良久。

    不久，三皇子被一杯鸩酒赐死，而林清月也在狱中自尽。

    转眼间又到了快过年的时候，府中一团热闹，处处欢声笑语。

    除夕前，我带着下人亲自上街采买物品，街上我又偶遇了便装出行的萧焱。他今日穿着普通的衣物，身旁也只跟着一个侍卫，还真够大胆的，这才坐上皇位多久，不老老实实在皇宫里待着，要是被还没有剿灭的余党刺杀，一不小心丢了性命咋办，丢了性命不打紧，可千万别连累了我。

    于是，我赶忙找了个理由想要开溜，没想到他竟然拦下了我，要我按着府里的年货给他也备一份，出于上次他帮忙没让我远嫁番邦的面子上，我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他。

    于是，我和萧焱就这样一起待了快一日。

    临别时，他送了我一把玉梳，算是作为我今天的谢礼，为了不与他做过多的纠缠，我收下后就匆匆回了府。

    夜里，我和父亲一起吃年夜饭。

    “落雪不知现在可有意中人?”

    本来还在高兴吃饭的我听到这话差点没把碗给吓掉，我可不想嫁人，在现代我就是不婚主义，更别提在这个朝代成亲。

    “父亲，女儿没有意中人。如果可以，女儿想一直在府中陪伴你，终身不嫁”

    “为父也舍不得你嫁人，可我年事已高，总没法护你一生，若你能找到与你携手一生之人，为父也就放心了”

    “诶呀，父亲你身体好着呢，千万别在大喜的日子说不吉利的话，咱们先吃饭”

    我强行打断了他的话题，暗自松了一口气，不过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得给自己谋划一条出路了。

    为了避免父亲再提成亲的事，这段时间我一直装病躲在房间里。真是憋屈啊，我哪里这么做过缩头乌龟。

    一日，父亲如往常一样上早朝，我和小翠偷偷溜出府。

    “小翠，你说用什么办法我才能不用嫁人？”

    “小姐，这奴婢也不知道啊。不过小姐你不用担心，老爷定会为你寻一门好亲，况且以小姐这样尊贵的身份就算是皇后也做得”

    皇后？我不禁觉得晦气，不还是要和别的女人共事一夫。如果这样，那我宁愿当皇帝，可以日日宠幸不同的美人。

    说话间我无意瞥见了街上正在化缘的僧侣，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方法。

    “父亲，女儿这一病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了”

    我哭的梨花带雨，父亲赶忙叫来大夫诊脉，殊不知大夫早就被我买通。

    “将军，这小姐是得了相思病”

    “相思病？”

    我故作悲痛不肯开口，向小翠使了一个眼神。她扑通一跪开始哭泣：“老爷，小姐是在想念三皇子”

    “三皇子？”

    “是啊，老爷，其实小姐心里一直钟情于三皇子，自三皇子身陨以来，小姐日日夜夜都会为其诵经礼佛，前儿个老爷你又提起成亲之事，小姐便思念更甚，一病不起了”

    小翠说得声泪俱下，演的如此逼真，若我不知道内情怕也是要轻信了。

    “我不知雪儿对三皇子情深至此，可斯人已逝，何不从头来过？”

    “父亲，情爱二字从来无解，父亲你至今也再未续弦，不也是忘不了母亲吗。女儿不孝，愿终身不嫁，余生与青灯古佛作伴”

    “哦，沈姑娘如此情深意切，只可惜我那九泉之下的三弟无福消受了”

    萧焱踏进房门，眼神直直盯着我。

    “沈将军如若不嫌弃，不如将姑娘接入皇宫住上一段时日，恰逢太后也常年礼佛，身边缺一个可心的人，这样一来宫中御医医术高明可以医治，二来又能全了姑娘礼佛之心，不是两全其美？”

    什么？我差点没一口气昏死过去，我可不想进宫，可还没来得及拒绝，父亲就答应了萧焱的提议。不要啊，我这下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接我入宫的事已经提上了日程，父亲送我至宫门外。交代完事情后，他目送着我的身影，我一步三回头，内心悲伤无比。

    行至后宫，内官将我安置在皇帝寝宫的偏殿，父亲叮嘱我，此次入宫乃是皇帝恩赐，但不得逾矩，需得行事低调，以免招来非议。于是我只带了小翠一个丫鬟，其余内官安排的下人我一一回绝，既然是来修身养性的，高低得装一下。

    这边板凳还没坐热，那个害我的罪魁祸首就来了。

    萧焱面上依旧温和，对我笑道：“沈姑娘到此可还安好？朕就住在这这主殿，如若有事，差下人通报一声便可”

    “臣女谢过陛下”

    我表面道谢，内心冷笑，呵呵，感谢，真是太感谢你了。

    （四）

    翌日我早起诵经，嘴里念念有词，脑袋早已放空。想我一个天天日夜颠倒的夜行人，到这个朝代倒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

    “这么早就来礼佛，还真是一片诚心”

    怎么又是萧焱，这大早上的不上朝，跑我这来凑什么热闹，还嫌害我害的不够惨？能不能别再我面前晃。

    我懒得看他,极其敷衍地回应他：“那是自然，心诚则灵嘛”

    他未回应，只将手放在我的胳膊上，轻轻将我从蒲团上拉了起来。

    我大惊道：“萧焱，你干什么？”

    看到我又惊又气，他神情中带着些许喜悦。

    “终于不在我面前装客气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我赶紧找补，不料他看破了我的伪装直接说：“今日我以风寒为由得了一天空闲，特意来带你去一个地方”

    言语间我们坐上了去往宫外的马车。

    车中萧焱未再多言，我内心却有些犯怵，他不会想要在什么偏僻无人之地秘密处决我吧，完了完了，我十分后悔刚才的所作所为。

    “陛下，到了”

    侍卫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出了马车，面前是一片竹林，再经过一条蜿蜒曲折的小径悠然出现几间草屋。屋外缓缓出现人的身影，定睛一看，竟是早已服毒自尽的萧辰和穿着粗布麻衣的林清月。

    “皇兄，沈姑娘”

    我看着他们两人死而复生站在我眼前，此时萧焱也是一脸平静。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在这”

    林清月微微一笑说道：“沈姑娘，此时说来话长，不如进屋一叙”

    通过萧辰，我才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其实萧辰本就无心皇位，生平之愿不过游山玩水，吟诗作赋，与相爱之人白头到老。可权利之争从来不是一人抉择，左相一族为了能在朝中独大，不惜以下犯上，趁机谋权篡位，不料一切都在萧焱计划之内。

    左相一族获罪，即使萧辰并未参与也难辞其咎，再者皇权争夺最忌心慈手软，萧焱既要安群臣之心又念及兄弟之情，于是在文武百官前做了场戏。

    而林清月在得知这个金蝉脱壳的方法后同样以假死的方法追随萧辰，此后二人不再是三皇子与林氏千金，而是市井中一对平凡夫妻。

    “不知皇兄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今日来是为了圆一人之愿，这沈姑娘…”

    萧焱话说一半，我赶忙上去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轻声说：“那日我在父亲面前说思念三皇子是胡扯的，你千万别在他面前提及此事，不然太丢人了”

    他拿开我的手说：“你果然承认了”

    他一面坏笑看着我，转头对萧辰说道：“无事，你知我宫中无交心之人，今日得空，就想来看看你”

    我呸，要不是知道内情，我就被萧焱这人模狗样给骗了，我一个哄的男人团团转的海后在这被他牵着鼻子走。

    天色已晚，我与萧焱告别二人。临别之际，林清月给了我一块令牌和口哨，这块令牌可以调遣一队死卫，算是当初我不计前嫌帮助她的谢礼。

    回宫路上，我越想越气，其实他早就知道我是装的，非但没拆穿我还故意耍我。死萧焱，你要不是皇帝，我早就将你碎尸万段了。

    “你可在恼我？”

    “你贵为天子，我哪敢生您的气”

    “你恼我也属正常，我猜你心中现在定认为我是阴险狡诈的小人，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猜这么准，难不成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他继续道：“今日我特意带你来见三弟，一来是证明我心中猜想，二来是因为我也有私心”

    “私心？”

    “三弟之事除我之外，只有你一人知晓，我这是在想你投诚”

    “投什么诚，你不会想拉我下水和你一起干什么坏事吧”

    “沈落雪，我心悦你”

    不是吧，萧焱今天抽什么风，难道皇帝的脑回路和普通人的不太一样？

    “你心悦我又如何，难不成因为你是皇上 我就得满心欢喜的接受你这份喜欢？”

    “自然不是，我从未如此自信认定自己是你的良配，你率真直爽，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还记得初见时，我奉命前去边疆慰问打了胜仗的沈将军，军营里你一袭红色骑装在马上驰骋，一如天上翱翔的大雁肆意洒脱。那时我就感概世上女子也可像男儿一样自由无拘。后你定居京城，再见时我发觉你大不相同，内心除了惊讶也很惋惜那样明媚的女子终是无半分当初的影子。可直至那日你落水，我主动代替三弟来沈府赔罪，没想到你对我破口大骂，似乎曾经的你又回来了。于是，我总忍不住看着你，无论是那日你说得林清月毫无招架之力，还是宫宴上的风采，以及后来的桩桩件件，都让我忍不住想要靠近你，了解你。”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再配上萧焱这帅气的脸庞和拉丝的眼神，确实让人有几分心动。但是，绝对不能被男人的甜言蜜语所迷惑。

    “既如你所说，早在之前就对我有所仰慕，那后来我被人嚼舌根的时候，你为何不帮我一把？”

    “我那时只与你有一面之缘，虽想要多了解你也没有机会，待你到了京城，我也常借机见你，可你见到我却唯恐避之不及，后来你又和三弟有了婚约，我便渐渐和你没有交集了”

    “我才不信，你们这些男人贯会骗人，按你的意思，你喜欢的只是我行事跳脱一面，至于别的你毫无兴趣”

    “非也，我所钟情的只你一人，在我这里，你无需伪装成她的样子，”

    我心里一惊。

    “你…”

    “你没听错，我知你不是她”

    “你是怎么知道的？”

    “起初我只是有一些怀疑，但那日你收下了我的玉梳，我便确定你并非沈落雪，在我们天启国，玉梳乃是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女子收下便算是接受这份爱意。”

    “那你将我接入宫中，又是为了什么？”

    “那日我与沈将军回府议事，一进门就听见你因三弟悲痛，可我知道你对三弟并无爱意，又想到沈将军前几日向我提起你的婚事，心中也猜出你大抵是故意演了这出戏”

    他事事洞若观火，一时间我拜败下阵来无言以对。

    萧焱对我承诺，在宫中的日子无需忧虑，婚嫁之事他会帮我一起想办法，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我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五）

    自那次摊牌，我对萧焱不再抗拒，闲暇时还会主动去寻他。不过这皇帝不是人人都能当的，他每天都忙于政务，但一有闲暇我们就会偷溜出宫，这一来二去，我们俩的关系亲近不少。

    转眼间，宫中大肆筹办秋猎。

    “这次秋猎，你和我一同前往可好？”

    “秋猎？好不好玩，不会有生命危险吧。我可是很惜命的，别到时候半路出来什么豺狼虎豹把我小命给弄丢了”

    “和我一起，我定会保护好你”

    反正整日待在宫里也甚是无聊，我便答应了他。

    秋猎这日，男女都脱下宽大的长袍换上了轻便的骑装，萧焱此时正与群臣切磋箭艺骑术，我自对这些无甚兴趣。

    “殿下今日围猎，可否与臣女一起？”

    慕依依满脸娇羞的问萧焱。

    围猎有一传统，便是男女两两组成一队一同射猎，一柱香时间内谁的猎物最多便获胜。

    “今日怕是不巧，早在此之前我已答应与沈姑娘一道了”

    语罢，外面的乐鼓声响起，围猎开始。萧焱拉着我的手上了马。

    “我什么时候答应和你一起了？”

    “前几日我问你是否愿意和我一同秋猎，你明明同意了”

    “我是同意与你一起参加秋猎，又没答应你参加这项活动，你别混为一谈”

    “我以为你的同意是与我寸步不离，好保护你的安全”

    说这话时还带着撒娇的语气，堂堂一国之君，怎么会玩这么幼稚的把戏。

    “组队不过是一个幌子，我瞧你刚才甚是无聊，想你异世之人怕也不会这些，倒不如趁此机会看看这美景，也不枉你来这一遭”

    秋风萧瑟，树叶渐渐飘零飞舞，随风散落。

    突然间，一支弓箭飞来，萧焱眼疾手快抱住我闪躲。

    “怎么回事？”

    “有刺客”

    他瞬间警惕起来。

    须臾，林中陆陆续续出现多名刺客，打斗中，他将我护在身后，即便他身手不凡，但双拳难敌四手，还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我，渐渐处于下风。

    萧焱的力气越来越小，他黄色衣衫处于右腹的地方一片鲜红。这样继续打下去不是办法，情急之中我发现了怀中的令牌与口哨。

    随着一声口哨响起，死卫尽数而出，我与萧焱化险为夷。危机已经解除，死卫又不知所踪。

    “萧焱，没事了”

    一直紧绷的他此时终于放松下来，慢慢倒了下去。

    这次行刺，萧焱身受重伤还处在昏迷中，太后唤御医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而我作为这件事幸存的目击者，被太后亲自进行了询问。望着这个因儿子心力交瘁的母亲，不觉想起初次见她的场景，彼时她还是皇后，人到中年却依然绰约多姿。而今眉眼中写满了疲惫。

    “沈落雪，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联合沈迁一起刺杀皇上”

    “臣女没有，还请太后明察”

    “还敢狡辩，慕啸已经查明了真相，你的父亲也已经被收监入狱画押认罪了”

    这不可能，父亲一向赞赏萧焱，两人还常在府中议事，现如今我又在宫中居住，一旦事情败露我就是筹码，谁会这么愚蠢把软肋留给别人。

    可无论我怎么解释，太后还是不愿相信。

    “太后，可否听我一言”

    没想到这个时候，慕依依出口替我辩解。

    “臣女认为，这沈将军虽已伏法，但沈姑娘却未必参与其中。听闻护卫赶往林中时，皇帝身受重伤，沈姑娘一直陪伴在其左右，担心忧虑并不像假的。况且若她真是帮凶，早就在得手后跑了，何必留在原地自投罗网”

    太后紧缩的眉头有所缓和，似乎认同了慕依依的说法，于是在她的提议下，太后决定将我关押在原先居住的寝殿中。

    护卫看守的十分严密，每日除了送饭的奴婢，我见不到任何人，这样一来我无计可施，让我没想到的是，慕依依竟然主动提出要帮我。

    “你为什么会主动帮我?”

    这个曾经在背地里害我的女人真的会这么好心？

    “上次害你落水，我一直想和你道歉。这次我帮你，就算两清。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有些事今日我也和你说清楚，我承认我嫉妒你，萧焱自小与我青梅竹马，我也一直爱慕他，可十几年的陪伴却敌不过你出现的数载，于是我对你怀有恨意。但我也有我的骄傲，萧焱为了你无数次拒绝我的示好，甚至为你将生死置之度外。我也算看清了，他不爱我不是因为我不够好，而是因为你才是那个对的人，记得林府出事后人人明哲保身，你却主动帮林清月的忙。这一点，我打心底里欣赏你”

    于是在商议下，慕依依替我引开护卫，而我则趁这个机会出宫调查真相，时间有限一刻不得耽搁，我调遣死卫混入了牢狱。

    “父亲，父亲”

    “雪儿，你怎么会在这，太后没对你怎么样吧”

    “太后只是将我囚禁在宫中，倒是父亲你为何会揽下罪责，莫不是被人威胁了？”

    “事到如今，为父也该告诉你真相了”

    原来，当初跟随先皇萧烨打天下的人除了父亲和太后，还有一个人叫作宇文朔，他们四人本是患难与共的兄弟，但随着权利的诱惑，萧烨越来越忌惮宇文朔，于是故意害死了宇文朔，还假惺惺趁人之危对太后嘘寒问暖，最后他踩着兄弟的尸骨登上了皇位。可是萧烨没想到太后早就怀上了萧焱，也知道事情的真相，嫁给她也是为了以后的复仇。后来萧焱长大成了太子，她计划悄然开始。

    “所以当初使者以灵药为名要我和亲也是她一手策划，目的就是借助父亲你的兵权助她谋反成功？”

    “不错，这些事也是萧焱继位后我才发现的，只是没想到她这么狠心不惜对自己儿子动手再栽赃嫁祸给我”

    “父亲，女儿定有办法救你出来”

    “雪儿，为父一只脚已入黄土，余生无憾，太后已经答应我只要我认罪定会保你一条活路，你不必再担心我，还是早点逃出宫再也别回来了”

    脚步声向这边传来，我告别父亲跟随死卫匆匆离开，心中暗暗下了决定，一盘死局，唯有破釜沉舟，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六）

    我按约定回到了宫内，慕依依看到我回来连忙询问我可找到了解决办法，我笑着让她不用担心。

    夜晚宫中静谧，我坐在桌案前将一切东西准备好，又起身主动去见太后。

    “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来此与太后娘娘作一场交易”

    说完我从怀中掏出她所做一切事情的证据。

    “我还真是小瞧了你，被困宫中还能做出这么多事来，可见手段高明”

    我冷笑，眼神直直对上她双目。

    “臣女所做不及太后万分之一，如今这些不过是希望换父亲一条生路罢了”

    我不知道太后这么多年是靠着怎样的念头忍辱负重，与杀害自己心爱之人的凶手同床共枕。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她不能让自己辛苦谋划的一切出半点差错，如今萧焱登上了皇位，决不可能让知道真相的父亲活着。

    “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

    “臣女敢说，定然是因为有底气。我给你看的只是一部分，早在来此前，我已将最重要的证据交给了我的人，如若太后不如约放了父亲，那么这些不为人知的事就会被天下人知晓。”

    太后大发雷霆但迫于无奈答应了我的要求。

    离开前我去看了还在昏迷中的萧焱，心中不免心疼他，他一定过得也很苦吧，在母亲的恨意与严格要求下长大，最后还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利用重伤昏迷。自入宫这些时日，他对我都是真心实意，也是唯一一个让我以沈伽的身份得到偏爱的人。

    “萧焱，保重”

    我眼含泪花，只可惜他听不到我的告别。

    太后按约定放我们走。

    不过我还是低估了她的心狠手辣，她设这个局不单单是因为父亲，更是要置我于死地。萧焱继位后无心封后，一直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后来将我接入宫中更是引得她大为不满。再者她猜疑父亲，不可能让沈氏独大，于是她想出了这个办法不仅可以夺走父亲的兵权还可以顺理成章的除掉我。

    于是在离开那天她暗中派人在我离开的路上埋伏，想要斩草除根。父亲为了保护我浑身是伤，在杀手给出致命一击时我用身躯替父亲挡下一刀，看着锋利的兵刃刺穿我的身体，大片鲜血涌出，痛的说不出话。

    那杀手见状，又抬手准备进攻，却被一只箭了结。

    原来是萧焱，他脸色苍白，许是刚醒来就匆匆赶来这里。

    “沈伽，你不能死”

    他语气颤抖，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见他如此失态的一面。

    我伸出手用最后一口力气掏出怀中的玉梳，用微弱的语气在她耳边说道：“你别伤心，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不是这个朝代的人嘛，所以我不会死。说不定有机会，我们还能再见”

    说罢，我便再没了呼吸。

    “沈伽，沈伽”

    不断有女声在我耳边回响，模糊的意识渐渐苏醒，睁眼一看发觉自己正处在一个异度空间中。女子看到我醒来十分惊喜，我凑近一看，发现她长的和现代的我一模一样。

    “你是谁？我是死了吗？”

    她看着我笑的温柔，轻声安慰道：“你不用害怕，你没有死，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沈落雪，也就是你这具身体的主人。那次落水后，我们俩互换了身份，现在时机到了我们也该回到原本的地方”

    她说完后我大叫着醒来，我下意识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发觉身处自己的房间，心中满是疑问，一个牛皮外壳的笔记本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下床打开它，里面记录着沈落雪作为沈伽时的日常生活。

    笔记的最后一页，是沈落雪留给我的一段话。

    “亲爱的沈伽，请原谅我现在用你的身份在这个世界生活，初来乍到，我只觉害怕，不过你的父母给予了我勇气，后来我尝试适应这个不同的世界，也慢慢发现它的美妙。在这里，我宛若新生，没有人因为我的不同排斥我，他们也从不吝啬对我的赞赏与夸奖，在这我活得无比畅快”

    我一字不落的看完，心里也由衷替她开心，但不知为何心中隐隐作痛，脑海中一直浮现着萧焱的面庞。我依旧记得性命垂危时他悲痛欲绝的神情，有人曾说当一个人快死的时候会回忆这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当时我脑海中尽是入宫后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那时我才知道，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他。

    日子就这样慢慢恢复平静，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那段记忆却日久弥新。

    一日，我接到了一则信息。

    “亲爱的沈小姐，这周末祝你观展愉快”

    想来应该是沈落雪订的票，于是我出发去了一趟会展。

    会展中大多是历史古物，我四处观赏没发觉有什么新奇的地方，正准备离开，解说员的声音从远处拐角处传来。我闻声走去，发现了在四方玻璃笼罩下的玉梳。

    “这把玉梳是最近在一个古墓中发掘的文物，发现时墓主主人将这把梳子牢牢攥在手中，但至今专家还未确定这所古墓主人的真实身份…”

    解说员还在不停讲解，我早已抑制不住眼中的泪花，那小小玉梳的尾端镌刻的是我的一个单名“伽”字。

    大傻瓜，不是说了让你忘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