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后来，他做到了我的要求。

    我们的工作没有任何交集，他也不曾与我说过一句话，连电梯间碰到了也是连忙错开目光。

    狼是有尊严的动物，绝对不会低下他们高贵的头颅，那天我已经彻底挫伤了他的自尊心，我们再无可能了。

    又过了半月，一个奇怪的中年男人找到了我。

    他的眉眼与王峥如出一辙，彬彬有礼，“沈小姐，请问可以请您喝杯咖啡吗？”

    我对声音很敏感，这就是四年前的另一个男人，王峥的父亲。

    我随他去了公司楼下的咖啡厅，“我知道您的身份，王叔叔。”

    “那我就不自我介绍了，我很抱歉四年前因为我的话对你和王峥的感情造成了困扰。”他言辞恳切。

    我摇摇头，并不是他的错，我失望的是王峥的态度。

    “请您听我说完，我不允许他与人类女子交往是因为他的母亲。”

    “他是半人半妖的混血，他的母亲随我回了族群的聚居地，却因为受不了寂寞屡次想要逃走，最后一次挟持了王峥，这才逃了出去。”

    “她没有善待王峥，将他丢进了福利院，就与别的男人跑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前不明白为什么王峥对任何人都是防备的态度，现在总算是知道原因了。

    王叔叔叹气，“是我失职，他十岁的时候才将他找回。”

    王峥自幼在人类世界长大，与妖族格格不入，他的父亲只能将他放在人间，偶尔来探望他。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与王峥重归于好，仅仅是想补救犯下的错误。”

    “抱歉沈小姐，我向你道歉。”

    “恕我多言，他爱上你是天命所归。”

    我浑浑噩噩地到家楼下，脑子一团浆糊。

    不得不承认，我还是心疼了。

    被自己的亲妈利用之后抛弃，独自生活在福利院的生活该有多艰难。

    我抬头的一瞬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车牌，王峥的车停在楼下。

    近些日子他每天都会开车到我楼下，一停就是几个小时。

    我走过去敲敲车窗，“上去喝一杯。”

    王峥老老实实地跟着我，乖乖坐在沙发上。

    “我们谈谈。”

    “我不知道那件事另有隐情，我可以给你一个彻底解释的机会，但不是现在，我再想想，之后联系你。”

    他眼睛一亮，难掩激动，“真的吗？我可以等，多久都可以。”

    我没有让他留下来，还有些事情我都没理清楚。

    这段时间，我明白了自己的感情。

    假如王峥有了新的女朋友，我一定会非常难过。

    可我还无法跨越心里那个坎，只能等待时间去调解。

    10

    好在不久就是年关，我放假回家了。

    大年这天我帮着妈妈做了一大桌子菜。

    现在不及曾经富有，但是更加温馨幸福，不大的客厅充满了温暖的烟火气。

    晚上哥哥非要把我拖出去放烟花，无奈之下跟着下楼。

    对面的路灯下站着一个身着黑色风衣、身形修长的男人，雪落满了他的肩头，也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

    我心里暗骂他是个傻子，哥哥在身边，我不便过去。

    忽然哥哥说：“我没看错吧，他不是你大学时候的小男友吗？”

    我咬牙切齿地回答：“别乱说，他现在是我老板。”

    我哥就这么走过去了，我听不清他俩说了什么，只看到王峥笑得很开心，跟着我哥过来了。

    “别那么小气，大过年的这么冷，请人上去坐坐。”哥哥一拍王峥的肩膀。

    我冷硬地点点头，我们三个人就这么上楼了。

    妈妈是个好客的性格，虽然惊讶，但还是热情接待了。

    父母都不知道我和王峥曾经交往过，哥哥也没胡乱开口。

    “这是我老板，公司有急事，来找我商量。”我编了个借口。

    王峥笑得像条傻狗，我随便抽了个资料假装与他商议，他的鼻尖离我很近，呼吸可闻。

    就在这时，母亲端了盘水果进来，“小王总，快吃点。我看到你总觉得亲切，你长得好像恬恬小时候的玩伴。”

    我妈是个自来熟的，王峥一改往日的高冷，“真的吗？”

    有人接话我妈更兴奋了，“当然，我还有照片，拿给你看。”

    我小时候拍了很多照片，一本厚厚的大相册。

    母亲时常翻看，一下子就找到了那张照片。

    上面穿着红色裙子，梳着公主头的我与一个俊美的小男孩合照，笑得灿烂，阳光正好。

    我震惊了，这个男孩分明就是缩小版的王峥，我侧头看着他的脸，与照片比对着。

    而他一点都不惊讶，手指轻轻抚摸着照片，好似在怀念些什么。

    父亲喊母亲忙着包十二点吃的饺子，她赶紧走了，就剩我和王峥。

    “你有弟弟？”为什么我完全没有印象，那时候太小了，记忆太过于模糊。

    王峥直截了当地说：“这就是我。”

    我如遭雷劈，恍惚间想起，幼时搬家前，家旁边有一个福利院。

    11

    七岁那年，我带着新玩具在外面玩，一个漂亮的男孩攀着围墙看我，满脸羡慕。

    我举着玩具，说可以借给他玩，他一喜，马上跳了下来，吓了我一跳。

    他与我同岁，却比同龄孩子更高大，身手也敏捷。

    他在福利院里时常受到排挤，没人愿意同他玩，只有我一个朋友。

    我便将他带回家中，母亲见他长得乖，嘴也甜，时常送他些衣服，一做好东西就让他来吃。

    每次我蹲在围墙下喊他，他翻出来，晚上又翻回去。

    我们经常玩过家家，我当妈妈，他当爸爸。

    好景不长，九岁那年，举家搬迁。

    我与他告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一定要来找我。”

    那时他还年幼，眼神却异常坚定，“你等我，我一定去找你。”

    说起来，我遇到他的时间比赵航还早。

    赵家是在搬家后才与我们做了邻居。

    思绪回到现实，眼前人的脸与那孩童逐渐重合。

    “真的是你？”我不敢置信。

    王峥没忍住将我抱在怀里，轻声在我耳边说：“明明是我先认识你，你却识赵航为青梅竹马，我嫉妒得快疯了。”

    与他热恋的时候，我查过资料，狼的伴侣一生只能有一个人，认定了就不能改变，我心里又是甜蜜又是担心，一直想问王峥，却不敢。

    “你是半人半狼，你也会认定一个人直到死吗？”我趴在他肩上，心里忐忑。

    他摸摸我的头，放开我，正视我的眼睛，“是的，我在幼时已经认定你了，这么多年都在寻找你，直到大学才再次相遇。”

    狼人比一般的孩童更早熟，那时他还不知我是命定之人，分开之后，那种蚀骨挠心的感觉包围了他，他才明白，我与他不可分离。

    我曾以为自己是捕猎者，没想到早就是他的猎物了。

    他眼神中似有遗憾似有庆幸，“我真幸运，命中非你不可。但你不必选择我，是我当时太过于怯懦，让你伤心了。”

    狼族有天生的血脉压制，当年他尚且年幼，畏惧父亲。

    他更怕父亲大怒，因此伤害了我。

    我离开后，他不敢追回，三番五次来到这座城市，最后都是独自归去。

    因为父母的缘故，他常常担心认定的人并非良人，也害怕我的拒绝与厌恶刺伤他。

    “那现在呢？”我问。

    “你是最好的，我无怨无悔。”

    12

    他没有家人陪伴，母亲硬是留他到了初二。

    他走的时候我去送他，我才知道这个疯子没买到票，硬生生地开了一千公里赶过来。

    “路上小心。”

    他期待的眼神不容忽视，我无奈，“名分的事回去再说，乖。”

    于是，回去后，我就遭遇了不似逼迫更似绑架的浩劫。

    开会的时候他死死盯着我，搞得我身边的同事人人自危。

    午休的时候桌子上总是出现一个便当盒，里面是各式各样我爱吃的，从不重样。

    每天一支雷打不动的玫瑰花，下午一堆吃不完的下午茶。

    同事们都说我谈恋爱了，却没一个人猜得到神秘男友是谁。

    他们当然不敢猜这个疯狂的男人是敬爱的冷面王总了。

    “够了，我说够了，你究竟想怎样。”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将王峥堵在地下停车场。

    他一双狗狗眼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伸出手，“我想要公寓的钥匙，还有，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一切误会都解开了，我还不答应他就没道理了。

    不过，我忍气吞声那么多年，不能这么轻易地原谅了。

    “什么关系？我怎么听不懂。”职场没教会我别的，装傻学了个十成十。

    王峥忍气吞声，“你上周压着我在楼梯道亲嘴，之后拍拍屁股走人了。”

    确实，那天闺蜜点了几个男模庆祝生日，我被项目困住不能去，一气之下把王峥拖走欺辱了一番。

    我咳嗽两声，“亲嘴的朋友，亲朋好友，或者唇友谊，你更喜欢哪个？”

    趁他没反应过来，我落荒而逃。

    又过了几日，我顶着灼热的视线挺到周末。

    哥哥来我家，我们打了一个周末的游戏，晚上的时候我在吃水果，王峥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最近晚上总喜欢查岗，顺便边闲聊边逼宫，我左思右想还是接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哥跑了过来，“恬恬，你快决定一下，赵航和王峥究竟选谁。”

    我努力地向他做手势，他像瞎了一样视而不见，接着说：“如果法律允许的话，两个都要也不是不行。”

    我连忙挂了电话，果不其然，王峥的夺命连环call如约而至。

    他本来就没有安全感，经历这一遭之后彻底疯了。

    从一开始的确定恋爱关系变成了明目张胆地逼婚。

    13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王峥莫名其妙地给我发了个短信，喊我去化妆室，他为我约了工作室。

    等待着我的还有一套高定礼服。

    精心打扮后，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有些失神。

    哥哥接我去了酒店，父母与好友早已等候多时，他甚至还把赵航找来了。

    王峥还真是个急性子，求婚之后就连着办了订婚仪式。

    在这个庄严的时刻，我险些落泪，王峥却笑得灿烂。

    “不好意思，本来想直接办婚礼，发现来不及就退而求其次了。”他小声在我耳边说。

    亲朋好友在台下起哄，我难得有些害羞，王峥站在原地没动，扬眉看着我，满是邀请的意思。

    我踮起脚，搂住他的脖子，含羞带怯地吻上他的唇。

    他托住我的后脑勺，不许我退缩，撬开我的牙关，长驱直入，攻城略地，直到我喘不上气才放开。

    我悄悄看台下人的反应，母亲眼中含泪，大家笑着鼓掌，包括赵航。

    我没想到王峥还怪迷信的，非要选个良辰吉日拉着我去领证。

    婚后，我与他关系特殊，不适合在一个公司共事。

    正好我与哥哥想创业，直接自立门户。

    赵航想入股，哥哥都快答应了，这事被王峥知道了，他又急了，“咱们做生意为什么要用他的钱，我给你。”

    我翻了个白眼，“什么叫我们做生意，这是我们沈家的事。”

    他想了一堆办法，还弄了个投资公司，种种都被我识破了，这次我不愿意接受他的资助。

    女人结婚了，也该有自己的事业了。

    公司刚刚步入正轨我就有孕了，好在反应不大，工作还能如常。

    王峥很紧张，亲自为我准备一日三餐，每天接送我上下班。

    十月一过，我顺利生产，母子平安。

    是个可爱的小女孩，他抱着不肯撒手，喜欢得很。

    14

    刚出月子，王峥催着我办婚礼，大有昭告天下的意思。

    之前领证后我主张一切从简，急着创业的事，后面又怀孕了。

    现在没借口了，只能办个婚礼。

    这种场合一生要强的王峥当然又邀请了赵航。

    这次他不是一个人，带了女朋友来。

    我对她并不陌生，是我们的高中同学-秦梦，单恋赵航多年，终于把他拿下了。

    她特别喜欢小孩，主动承担了帮我照看女儿的重任。

    哥哥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顺便催婚二人。

    赵航笑得温柔，他和秦梦下半年就要领证办婚礼了。

    交换戒指的时候，王峥居然哭了，他悄声说：“终于娶到你了。”

    丢捧花的环节，我将秦梦请上台，亲手将捧花交给她，幸福是需要传递的。

    女儿一天天长大。

    她比普通小孩长得更快，很早就能稳稳地走路了。

    这让我不得不想起一个一直被忽略的重要问题-她的血统。

    为此，我专门请王峥的父亲来家里小住。

    他笑眯眯地逗孙女玩，高高兴兴地跟我说：“星星倒是比王峥更像狼族。”

    狼妖鲜少与人类结合，混血狼族与人类的孩子就更难寻了，星星的血统无法鉴定。

    我也不纠结了，反正是我的女儿。

    有狼族血统很好，比一般的孩子强壮。

    我母性大发，一直忙着照顾星星，甚至不顾王峥抗议与他分居了。

    这天他终于受不了了，把星星丢给他爸，一把将我抱进卧室。

    我的公寓太小了，为了给她提供更好的环境，换了个大跃层。

    公寓借给他父亲暂住，正好可以帮忙带女儿。

    他脱掉上衣，欺身上前，双臂将我圈住，我无法后缩。

    他眼神幽怨，“这下总该轮到我了吧。”

    我自知冷落了他许久，很是对不住，乖乖地仍他为所欲为。

    正在兴头上，他一脸期待地问我：“今天我可以····”

    “不，你不可以。”我捂住他的嘴，“我不想那么快要二胎。”

    他轻笑，顺势向后倒去，体位调换，我在上面。

    屋内气温渐渐升高，我如一艘海上的航船，在他身上浮沉。

    到达顶峰的那一刻，他与我额头相抵，“恬恬，我爱你，从始至终。”

    我的前半生有很多的遗憾，好在后面都圆满了。

    爱情便是既不亏欠自己，也不辜负爱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