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再睁开眼时，周围白茫茫的一片。

    「你醒了？还难受吗？」

    我闻声侧头，邹羽然正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开口询问，「我这是？」

    邹羽然上下打量着，看我好像真的没事儿了，才松了一口气，将床摇起来。

    「你啊，急性阑尾炎并发上消化道出血，120到你家的时候，你都疼昏过去了。」

    「啊？」我愣了愣，一脸疑惑，「我没打120。」

    「当然不是你自己打的，你当时都没意识了。」

    「那？」

    「是乔慕远，他跟我说你当时正跟他打电话谈事情，他发现你情况不对，就问了你地址，帮你打了120和110。」

    说到这儿，邹羽然的眼睛都亮了亮，一脸欣赏，「他真的很聪明哎，还一起打了110，要不然，医生到你家的时候连门都进不去。」

    「一两点的时候，他联系上了我，我当时睡得正香呢，我一看四个陌生未接，赶紧接了第五个，这才知道，你进医院了。」

    我听着这些话，久久没能回过神，是他做的这些吗？

    邹羽然还在感慨自语，「你说他也真厉害，竟然能联系上我，我爸想搭上他这层关系都没办法，托你的福，我先搭上了。」

    「喂！怎么走神了？」邹羽然拉回了我飘远的思绪，一脸认真地说道：「书窈，你这次可要好好感谢人家，要不是他，你就真要出事了。」

    我点了点头，「嗯，我会的。」

    「你刚做完手术，还不能吃东西，我就只给自己买早餐了哈。」邹羽然打了个哈欠，就起身出去了。

    七

    我拿过桌上的手机，打开信息界面，发现乔慕远昨晚在给我打语音电话之前，还发了好几条信息问我有没有空，而我压根儿没回。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发送了三个字，「在忙吗？」

    那边很快就回了消息，「稍等，在开会，一会儿给你回电。」

    我自知打扰，连忙回复说，「不好意思，你先忙。」

    乔慕远没有再回复，我放下手机，合上双目，心中更是懊悔，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乔慕远的语音电话便打了进来。

    「喂？」我先开了口，「乔总，昨晚的事谢谢你。」

    「没事，我只是做了我能做的，你现在怎么样？」

    「我好多了，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那就好，抱歉，昨晚为了确保你的安全，我让人调查了你的一些信息，希望你不要介意。」

    虽然知道他看不到，但我还是摇了摇头，「不介意的，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电话那头的乔慕远沉默了几秒，「虽然现在提这件事不太合适，但我还是想请你考虑一下我之前的请求。」

    听到这话，我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人，还真是执着，不达目的不罢休。

    「我能先问一下，为什么一定是我吗？」

    「下个月十四号是我妹妹的12岁生日，之前合作，你设计的星空系列，她非常喜欢。」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我静静地等着，浅浅的呼吸声透过手机传进我的耳朵。

    「她，」乔慕远的声音再次响起，「先天智力有缺陷，很难与人正常沟通，也几乎无法表达喜恶。」

    「所以，这很难得，我希望她开心，你能帮我吗？」

    我听说过乔氏集团有一个小女儿，但被保护得很好，外界几乎没有关于她的信息。

    原来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我不接私活儿。」

    「唐小姐，你……」

    我能感受到乔慕远似乎对我的反应有些头疼，估计是没想到我如此油盐不进。

    我笑了笑，差一点扯到伤口，「乔总，我不接私活儿，但我可以免费帮你设计，就当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这不合规矩。」

    乔慕远的回答也让我稍微愣了愣，我原以为他会答应的。

    毕竟，他的目的达到了，而且还不用花钱，商人重利，这笔买卖，他稳赚。

    「唐小姐，你答应帮我，我很感谢，但我知道，你的设计图很值钱，我不能占你便宜，这是道德绑架。」

    「乔总，人情债最难还，我不喜欢欠人情债，给个机会呗。」

    我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轻轻地叹了口气，说的话都沾上了几分无奈，「唐小姐，你真的是挺固执的。」

    我听他松了口，轻轻笑了笑。

    八

    说实话，我没想到世界这么小，这都能碰上。

    当我在丽江古城的四方街，迎面碰上来蜜月旅行的周行知和林静禾时，我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个想法了。

    很明显，对面的两个人看到我时，也是这么想的。

    当我们三个人坐在一起喝咖啡时，我依旧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挺疯狂的。

    前任和现任，加上当事人。

    三人坐在同一桌喝咖啡的狗血情节竟让我遇上了。

    「一杯拿铁，一杯卡布奇诺，」周行知先点了两杯咖啡，然后便问我，「你想喝点什么？」

    「我暂时不能喝咖啡，一杯温水就好。」

    「你怎么了？」周行知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出了口。

    「没什么，前些日子做了个小手术，饮食要稍微注意。」

    我不想让周行知再追问下去，笑着转了话题，「你们来这边几天了，玩得怎么样啊？」

    「我们来这边三天了，打算今天再逛一逛，明天就去洱海了。」林静禾开了口，笑着继续说道；「这边景色挺好，玩儿的地方也挺多，你是刚来？」

    「啊，对，来这边找找灵感。」

    话音落，话题终结，沉默。

    尴尬的氛围在三个人之间瞬间弥漫开来。

    我那一刻才意识到，原来跟前任真的没法做朋友，尤其是前任结婚了。

    真的是一点儿都聊不下去。

    我沉默着喝着杯里的水，在心里一边疯狂想话题，一边疯狂祈祷，来个人吧，来个人救救我吧。

    可能是我太真诚，下一秒，清冷的声音带着疑惑的语气响起。

    「唐小姐，你也在这边？」

    三个人同时望向声音来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救星。

    我站起身来，笑着打招呼，「乔总，好巧啊，对了，设计图我弄得差不多了，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可……」

    「不好意思啊，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玩得开心，蜜月快乐。」

    我快速地告过别，也不顾坐着的二人的反应，拉着乔慕远的胳膊就往外走。

    走出去老远，确认不会再碰上他们后，才放下心来，转身看向跟在后面的乔慕远。

    我见他的视线往下，顺着看去，才发现我一直拉着他的胳膊没松手，衣服都弄皱了。

    我连忙松开手，与他拉开距离，连连低首鞠躬，「抱歉抱歉，乔总，是我冒犯了。」

    乔慕远捋了捋衣袖，摇摇头，「没什么，这是什么情况？」

    「我只想出来散散心，找找灵感，结果，碰上了前任跟他的妻子来这儿度蜜月。」我无奈地摊了摊手，「真要命，尴尬死了，幸好你也来这儿了，救我大命了。」

    乔慕远被我的话逗笑了，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他笑，微微愣了神。

    就，还挺好看的。

    「我到这边谈合作，刚结束，想出来买杯咖啡，然后就碰上你了。」

    我一听，一下子就懂了，连忙说「走，我请你喝咖啡。」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去别家。」

    九

    当我跟乔慕远踏进同一家五星级酒店时，我不由得在心里再次感慨好巧。

    今天发生的这一切，有种莫名诡异的巧合感。

    「书窈，我想跟你谈谈。」

    还未踏入酒店门口，就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转身回头，周行知？

    周行知上前几步，看了一眼我身旁的乔慕远。

    乔慕远自知不该打扰，轻声对我说道：「那我就先上去了，今天很开心，谢谢你的咖啡。」

    我笑着点了点头，看着他进了酒店，这才转身看向周行知。

    「你跟踪我？」

    周行知看到我瞬间冷下来的脸，神色有些受伤，「书窈，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吗？」

    「白天遇到你们是巧合，如今在这里再遇见，应该不可能再是巧合了吧。」

    「我们住在附近，我看到你了，就跟过来了。」周行知解释完，停顿了一下，又开口问：「你跟他谈了吗？」

    我眉头一皱，「跟你没关系吧，如果没什么事，我要上去了。」

    我不愿跟一个有妇之夫再做纠缠，转身就要走。

    周行知一下子拉住我的手，「书窈。」

    「放开！」我用力地想要甩开周行知的手，却发现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周行知！放开！」

    「我不放，我要你跟我说清楚！」

    我见挣脱不开，抬起另一只手就给了周行知一巴掌。

    「啪！」

    清脆的耳光声，让周行知愣了愣，松了劲儿，我抽出手，揉了揉被攥红的手腕。

    「周行知，你已经结婚了，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你该回去了，我不想让林静禾误会，今晚的事，我就当没发生。」

    「唐书窈，原本该结婚的是我们，你是不是早就看上那个总裁了，所以才跟我分手？」

    我彻底冷下了脸，「周行知，我们一起走过了十年，从来没有背叛彼此，只是不合适罢了，别弄得这么难堪。」

    周行知低着头叹了一口气，「唐书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

    「我都是一直如此，是你从未接受现实。」

    「我们的目的地从一开始就不同，已经一起走了很远了，但走散是早晚的事。」

    「我说过，我不会结婚的，当时你也答应了，但你没有做到你答应的事。」

    「你家里人逼你，你来逼我，我们分手是必然的结果。」

    「你为什么不肯为我妥协一次？」周行知望向我，眼中满是痛苦和不甘，「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不信任我能给你幸福？为什么？！」

    「我绝不妥协，这就是不合适。」说完，我便转身离开。

    周行知冷笑一声，「是因为你父母那不幸福的婚姻吗？」

    此话一出，我身形一顿，全身的血液好像在那一刻冻住了。

    「你其实一直都活在他们的阴影里，所以你迁怒于我，这对我不公平！」

    「对！」我转身上前一把揪住了周行知的衣领。

    我看着他，低声笑道：「我妈是疯子，我爸是施暴者，我的记忆里全是拳打脚踢和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我活在我父母的阴影里，对婚姻只有恐惧。」

    我笑了笑，十分不屑，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你是不是又要说这些？说完之后，然后再告诉我，一切都过去了，我们跟他们不一样，我们会幸福。」

    「呵……周行知，你什么都好，可为什么总是揭我的伤疤，为什么总是逼我？」「既然你那么爱我，要不我们也学一学我父母，一起死吧。」

    我刚说完这句话，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一巴掌，耳朵瞬间嗡嗡作响。

    「勾搭有妇之夫，唐书窈，你当我不存在吗？」

    「静禾！你做什么？」周行知反应过来，一把将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林静禾拉到旁边。

    「周行知，我才是你的妻子！」

    林静禾朝周行知吼了一声，还要伸手过来打我。

    一只手从旁边挡下了林静禾挥落的手，「一次就够了，适可而止。」

    乔慕远将我护在怀里，一向淡漠的脸上多了几分怒意。

    他冷冷地看向周行知，「周先生，你已经做出选择了，人不能太贪婪。」

    十

    我坐在酒店的沙发上，努力平复着情绪。

    脑子里全是自那场婚礼之后发生的画面。

    所有的一切被再次仔细回忆，画面被串联起来。

    婚宴地点、设计图、频繁但不越界的聊天、丽江古城、咖啡店、酒店……

    一切都太巧了。

    「喝点水吧。」

    我看着递过来的水杯，又抬眼看向乔慕远，他的脸上隐约有几分担忧，不似作假。

    我抬手，没接过杯子，反而将杯子打翻在地，玻璃杯瞬间碎成片，水也溅得到处都是。

    「乔慕远，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第一次叫了乔慕远的名字，声音里含着快压抑不住的怒火。

    乔慕远低头看着打碎的杯子，轻轻地叹了口气，蹲下身来，将碎片一片一片捡起。

    「别装哑巴，你请我作设计图也只是借口，对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乔慕远将碎片捡起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而后才看向我。

    「我想要你，只要你。」

    清冷但有些低沉的声音缓缓地渗进我的耳朵。

    我一下子愣住了，直勾勾地盯着乔慕远的眼睛。

    他的那一双眼睛最好看，如墨深邃，此刻，那双眸子里只倒映着我。

    「请你做设计图不是借口，我妹妹的确喜欢你的作品，我希望给她一份独一无二的生日礼物。

    「但，我也的确利用了这次机会来接近你。」

    「我比你以为的要更早认识你，如果没有发生今天这件事，我永远不会让你察觉到这份心意。」

    「乔慕远，」面对他的坦诚，我笑出了声。

    他说得没错，如果不是今天这件事，我会将所发生的一切视为莫名的缘分。

    乔慕远对我，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你知道吗？我妈有精神分裂症，是个疯子，我爸嗜酒成性，一喝酒就动手打人，我妈几乎每天都挨他的打，而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害怕得喘不上气。」

    我自揭伤疤，那些痛苦的回忆涌进我的脑海，我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唐书窈，别说了。」乔慕远开口，想要制止我。

    我稳了稳心神，凑近乔慕远，他没有躲开。

    「我17岁生日那一晚，我爸打我妈，结果她犯了病，失手杀了我爸，然后，她烧了房子，要带我一起自杀。」

    「结果，她死了，我活下来了。」

    我也蹲下来，手撑着地，地上细碎的玻璃渣扎进了我的手，鲜血流出。

    我满脸冷漠，似是完全没感觉。

    我们离得很近，乔慕远一定能看清楚我眼底里是几乎压制不住的疯狂。

    「周行知说得多，我这一辈子都会活在我父母的阴影之下，逃不掉的。」

    「故事听完了，乔慕远，乔大总裁，你还要喜欢我吗？」

    我静静地看着蹲在我面前的乔慕远，他的视线落在我那流血的手上。

    然后，他站起身来，什么话都没说，就离开了。

    我看着房门打开又关上，一下子歪坐在地上，捂住了脸，笑出了声。

    眼泪顺着指缝流出，滴落在地毯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就知道，谁都接受不了。

    周行知接受不了，乔慕远也接受不了。

    最接受不了的，是我自己。

    十一

    我正坐在地上哭得起劲儿，却突然被人直接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

    「想哭，就坐在床上哭，地上凉。」

    是刚刚离开的乔慕远，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回来了？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我止了泪。

    乔慕远从袋子里拿出镊子、碘伏、棉球和纱布，拉过我的手。

    我有些不自在，想要抽回，他抬眸瞪了我一眼，稍微加大力气，不让我乱动。

    「你有什么不满，也不能伤害自己。」

    他仔仔细细地清理扎进我手心的玻璃渣，碘伏消毒，纱布包扎，每一步都做得小心翼翼，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你以前，也这么伤害自己吗？」

    我有些愣神，随即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怎么？这你也要管？你是我的谁啊。」

    「你不反感我做的事，你刚刚跟我说的那些，并不是在拒绝我，你只是想试探我的反应。」

    乔慕远将东西整理好，顿了一瞬，然后抬眸看向我。

    「可你为什么要试探我呢？」

    「唐书窈，你也喜欢我，对吧。」

    我被戳中了心思，是啊，喜欢啊，怎么不喜欢呢？

    我仔细地看向眼前的这个人。

    长得好看，举止有礼，家世显赫，又有才华，没什么花边新闻，对我又好又上心。

    这几点优势，单拎出来哪一点不让人动心呢？

    「是啊，那又怎样？」我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心思。

    「不怎么样，这就足够了。」乔慕远的表情明显放松了许多，言语间也多了分愉悦。

    「我跟周行知不一样，我不需要世俗所规定的一切。」

    「我说了，我只要你。」

    这句话传进耳朵，是真好听啊，让人的心跳都快了很多。

    十二

    「我妹妹今天很开心，谢谢你。」

    我打开聊天框，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么一句话，还有一张照片，我点开图片。

    是个很精致漂亮的小姑娘，眼神清澈，笑得开心。

    脖子上戴着我设计的项链，那来自于大海的礼物。

    铺满的蓝色宝石果然很衬她的肤色。

    「替我祝她生日快乐。」

    对面回复得很快，「已经跟她说过了，她让我跟你说谢谢。」

    「今晚有空吗？我想见你了。」

    我看着新弹出来的消息，嘴角不由得上扬。

    谁能想到向来冷静自若的乔慕远，私下里原来这么黏人又会打直球。

    「虽然我很想见你，但今晚没空。」

    「为什么？」

    紧跟在后面的，是一个撒泼打滚不开心的小狗表情包。

    我笑出了声，「今晚羽然他们组了个局，我们好久没聚了。」

    对面依旧回了一个表情包，只不过换成了哭唧唧的小狗表情包。

    「别难过啦，给你个机会，结束后来接我吧，我到时候给你发地址。」

    「行！我等你消息。」

    发过来的表情包终于换成了快乐小狗。

    我笑得更开心了。

    看到【乔慕远】三个字，想了想，将备注改成了【直球小狗】。

    嗯，这才对嘛。

    鬼使神差地，又看了眼他的朋友圈，只有一条，是一枚不值钱的海宝蓝吊坠。

    那是我妈留给我的，我将它转送给了乔慕远。

    我突然意识到，原来不是屏蔽了我，而是他真的一条都没有发过。

    第一条，是关于我。

    十三

    「书窈，你终于来了。」邹羽然看到我后，激动地朝我挥手，「来来来，坐我旁边。」

    「我可是踩点来的，没迟到。」我笑着坐下。

    「对对对，是我们着急见你，提前到的。」郑修齐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陆景云也笑着开口说道：「我们刚到不久，你一向准时。」

    饭菜大多都是清淡的，很合我的口味，我心里一阵暖意，这么多年了，他们还跟之前一样，迁就着我的口味。

    席间，话语不断，我听着他们的聊天，不禁感慨，原来这一年多，大家都过得很丰富多彩啊。

    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邹羽然放下了筷子，突然清了清嗓子。

    「今天呢，我们好不容易又聚在一起，有一件开心的事，想跟大家宣布。」

    我们三个人都安静了下来，等着邹羽然开口。

    「我谈恋爱了，」邹羽然也不卖关子，「对象呢。」

    「是我！」

    我正想听是谁呢，一旁的郑修齐激动地举着手站起来。

    我跟陆景云都愣了愣，从彼此的眼睛中都看出了强烈的震惊。

    「好家伙，」我瞪大了眼睛，不由得开始为他俩鼓掌。

    忍了一晚上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跟邹羽然贴贴的郑修齐，嘴都快笑烂了。

    「多久了？」陆景云问出了我也想知道的问题。

    邹羽然难得地有些害羞，「其实，确定关系也就24天。」

    「但我们已经连续197天进行线上聊天，情感十分稳定！」郑修齐连忙补充道。

    这数字，真准确，记性真好，我直接又给这俩人竖了个大拇指。

    「好好好，你俩搁这儿秀恩爱啊。」

    我确实为他俩开心，欢喜冤家终于成为眷侣，真是美事一桩。

    「我也有一件事想说。」陆景云突然开口。

    我正笑着开心，闻言侧过头，看向陆景云，「不会吧，你也谈恋爱了？」

    「不是，」陆景云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看向我，「书窈，我喜欢你，能给一个机会吗？」

    刹那间，整个包间都安静了下来。

    我一下子愣住了，「你，在开玩笑吗？」

    「不是，」陆景云神色认真，「我没有在开玩笑。」

    「我不喜欢你。」

    我的话说得很干脆，陆景云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有些难看。

    四个人之间的氛围瞬间就冷了下来。

    「书窈……」邹羽然轻轻地拉了拉我的手。

    「景云，你很好，非常好，」我笑了笑，「但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而且，我有男朋友了。」

    「他叫乔慕远，你们见过的，在周行知的婚礼上。」

    陆景云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问了一个问题，「跟他在一起，你开心吗？」

    我点了点头，「跟他在一起，我可以真的做我自己。」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至少，他不会逼我结婚。」

    「所以，」陆景云苦笑了一声，「当年我没机会，现在也没机会。」

    听到这句话的这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我占了他心里的那个位置这么多年。

    「未来也不会有。」

    我说得很决绝，不留一丝余地。

    他很好，所以，我不能给他一丝一毫的希望。

    我很清楚，陆景云喜欢的，一直都是那个出现在他青春里，留下美好的唐书窈，而不是现在的我。

    我想陆景云也清楚，只是不愿接受。

    最残忍的话，才能让他打破桎梏。

    陆景云看着我，静静地沉默了近一分钟，突然笑了，像是终于释怀了。

    「唐书窈，谢谢你，我一辈子的挚友。」

    他举起酒杯，我也举起了茶杯，以茶代酒，所有的情感，都饮进了肚子里。

    郑修齐被我们的举动感染到了，站起来，填满杯子里的酒。

    「敬挚友！敬我们美好的、逝去的青春！敬我们热烈地活着！」

    说实话，这话听起来让人尴尬得脚趾抓地，但也确实挺感动的。

    我们真的一起走了好远的路。

    「以后，我们要常聚！」邹羽然的眼睛里闪着泪花，也站起身来，举起杯。

    我跟陆景云相视一眼，也站起身来。

    四个杯子碰在一起，酒花溅起，一如青春。

    十四

    我走出饭店，门口停着一辆迈巴赫，低调却也奢华。

    车前的人，依旧是一身黑西装，沉默着，不苟言笑。

    「乔慕远！」

    我喊了他的名字，那人的脸上依旧没什么大表情，嘴角却弯了弯，眼中也泛起了笑。

    像冰消雪融，春意便藏不住了。

    我向他走去，他将我揽入怀里。

    我笑，他也笑了。

    接下来的路，是他要同我一起走了。

    我不知道我们的目的地是不是一样，但总觉得，我们可以一起走很远很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