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摇摇头道，「双灵根啊，可惜了。」

    在修仙界，灵根越纯粹越好，灵根越多，修炼反而会分心。

    几位长老推搡之下，最终我被分到青阳长老座下。符兴也要跟着过来。

    这青阳长老素来是个「老好人」，收一个也是收，两个也是收，索性来者不拒，一并收了。所以他门下弟子众多，算下来我是他第56个弟子。

    青阳长老把我们带回日月峰后，就让我们自行安顿好，然后在木屋里翻箱倒柜找出一幅水墨画，驾着青鹤去找缥缈峰的沧溟长老下棋去了。

    路过的弟子动作娴熟得领着我们去了一处破烂的篱笆院。

    我嘴角抽动，这日月峰居然这么穷。

    那人好似看透我的心思，拍了拍我的肩膀，「师妹，习惯就好。师傅虽然不着调了点，败家了点，对我们弟子还是很好的。」

    「麻烦师兄了。」

    我看着面前的院墙，心想大不了晚上随便找个地打坐。

    但是符兴对此倒是很满意。撸起袖子，给这院墙缝缝补补，像一只辛勤的小蜜蜂。

    「安歌！看，这是我们两个的新房子！」符兴满脸都写着快夸我，快夸我，如果有尾巴的话估计已经翘上天了。

    「做的不错。」

    隔天，这里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祝师兄来这，可是有什么指教？」

    祝容：「我来归还一样东西。」

    6

    我坐在凳子上，盯着桌上的锦盒。

    盒子里是一把剑。

    一把碎成八段的剑。

    这是师尊在我刚筑基时，为我寻的本命剑，赤焰剑。

    可惜在那日与容祝一战，剑身就碎了，场外谁也没看清是怎么碎的。

    但我知道，我的剑指向他时，他没有作出防御，只缓缓抬起手，两指夹住剑尖。我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剑被震碎。或许那一刻，我的道就变了。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我已经被打飞到场外，奄奄一息。谁也没在意那断剑。

    事后我被赶出宗门，有人去寻，一无所获。没想到竟是在容祝那。

    我起身，抱起锦盒，用传送阵到了㠧山。㠧山是魔族中心地界。

    我到时，宿屴并不在。念安趴在桌上，手臂压着白纸，拿着笔发呆，魔侍立在旁边笑眯眯的，也不催。

    见到我来，念安轻瞟一眼，不理。

    魔侍公办公事，让我在此处等候，宿屴大人很快就回。

    等宿屴回来，我直接言明，帮我修复这把剑。

    赤焰剑不是神剑，但品阶也不低。要想修复如初也很难。但是我直觉宿屴他可以做到。他实力很强，在这修仙界能看透他修为境界的少之又少。

    宿屴撵起一块碎片，观摩了一会，淡笑，「当然，只要是你所求我都可以做到。三日后来取剑。」

    7

    「安歌！」符兴兴冲冲地跑过来，「看这次我又给你带了什么？」

    符兴这些天都偷摸着下山，带些山下的小玩意上来。

    宗门弟子不得随意下山。他还以为天衣无缝，殊不知是有人在替他掩护。

    我配合着问是什么。他献宝似的把东西递到我面前。

    是剑穗，红色的流苏随风晃动，与昔日的回忆重叠。

    「歌儿，你这剑光秃秃的，怎不配个剑穗？」

    「师尊，我这剑脾气大的很。之前给它配戴灵阁的剑穗，它不喜，把那剑穗切成数段。」

    「哈哈，剑随正主，和你一样傲气。这剑有灵，等日后给它寻个最好的剑穗。」

    少年成名后，宗门的资源也尽数倾向我，我给它配了顶好的剑穗。

    可惜……

    回忆收拢。

    我声音更温和了，「我也有件礼物送给你。」

    我拿出那把已经修复如初的剑。剑身细长而坚韧。

    「你原来都知道。」符兴一寸寸抚过剑身，剑身战栗，红光闪烁。

    「傻，我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本命剑呢。」

    「回家吧，赤焰。」我轻点他额间，红光乍现，一道道剑鸣响起。

    待到红光隐去，符兴整个人摊下去了，面色红润。

    这符兴本是与修仙无缘，从小就有心疾。赤焰剑被毁时，剑灵也本该一同消散，但不知赤焰为何没有消散。拖着虚落的灵体碰到了符兴。符兴不想在往后日子都在一间房子里度过，自愿让赤焰上身。

    后面发生的就是四方宗的事了。

    他对符兴有恩，那便是我的恩人。之前我喂给符兴灵药，虽然大部分灵气被赤焰吸收了，但还有部分作用到符兴身上，活个一百多岁不成问题。

    若他想修仙，宿屴应该可以解决灵根的问题吧。

    我这么想着，屋外已经围满了人。是被剑鸣引过来的。

    一开始我入四方宗，只是想见见那个人。后来我遇到了符兴，我改变想法了。

    8

    「安歌，你的另一个灵根可是火系？」青方长老有些执拗。即使见到我手中的赤焰剑也不死心。

    我并不打算在这打架。我直接释放火元素。火元素霸道，我周身的空气都是灼热的。

    青方长老一拍大腿，甚至有些喜极而泣，直呼「沧溟，你徒弟心魔有救了！」？？？？

    沧溟的徒弟不就是祝容嘛？他生心魔与我有什么干系？

    这时青阳长老和沧溟才姗姗来迟。

    「沧溟，快把你宝贝徒弟叫来！她就是那个圣天歌！」

    沧溟长老倒是很淡定，「他闭关去了。」

    我现在名义上的师尊，青阳长老问我，是否要回圣天宗。

    圣天宗如今我是回不去了。

    茅子俊也和祝容比试过，但他赢了。他为圣天宗保住了颜面。其中门道弯弯绕绕。沧溟长老说那日祝容与我比试，本无意毁我灵根。事后心生愧疚，滋生了心魔，境界不稳，茅子俊就是那段时日找上门去的。

    我之前悄悄回过圣天宗，我想去看看师尊。听说当初师尊想要保我，茅子俊他师尊强烈反对，因此被罚禁闭。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和她说些什么，她就亲自打破了我的念想。

    「圣天歌这棋子就这样浪费还真是可惜了啊。就差一步，只要他到元婴，那一身修为就能为我所用。」

    我浑浑噩噩地离开，宿屴就静静地跟在我身后。

    宗门对我好，因为我能为他们带来名誉荣耀。一旦废了就弃之如弊。

    师尊对我好，只是想吸收我的修为来巩固自己的境界，延长自己的寿命。到头来竟然只是道句可惜。

    待我稳定心神后，我问宿屴，他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他说：「我想要的已经在了，约摸着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想要其他的，你大可放宽心。」

    9

    四方宗如今规模也算不小了。因为有祝容这一个活招牌，无数弟子慕名拜入四方宗。我打算先留在了四方宗。魔族最近内部不太平，总是有几个不听话的，得让念安自己处理才能服众。

    修仙界没有真正的不透风的墙，也就几日时间，关于我灵根修复，入住四方宗的的消息就传遍了大江南北。

    为什么说是入住？因为四方宗最后收回我内门弟子的身份，以记名弟子的身份留在宗内，随时可以离开。

    至于符兴，他被送回了俗世，剩下的时间他想在爹娘面前尽孝，然后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此生足矣。

    圣天宗的人找上门来了，带头的还是我那好师尊呢，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她隔着几个山头，用了灵力，声泪俱下。

    「歌儿啊~为师来带你回家了啊！」

    「都是为师无能啊！害你受苦了~」

    咻——

    赤焰剑笔直地插在她面前，一寸不到。

    「歌，歌儿，你这是作甚……」

    「你确实无能。」我召回剑，「我与你，与圣天宗都已无干系。你们走吧。」

    「你不回圣天宗还能去哪呢，你忘记这四方宗对你做过的事嘛！那容祝……」她还在惺惺作态。

    「不想走，那就留下吧。」

    我手持赤焰剑，直指她面门。面对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她依旧是那副宽容模样，如同看孩童耍剑。

    「歌儿，你忘了吗，这剑还是为师为你寻的……」她笑着想伸手握住剑刃，只是还没靠近手就被剑气削成了肉泥。

    「啊啊……不对，你不是元婴！合体？或是更高？你的修为，本座竟看不透！」她已经疯魔了。

    「虽然你还未对我动手，但你已存害我之心。看在师徒一场，这次我只断你一臂。」

    「下一次可就没这么走运了。」我运起周身灵气，将他们轰出四方宗的地界。

    转过身时，原本看戏的弟子长老面色惊恐，瞬间退后数里。

    我：……

    「那个，你知道的，咱家容祝从小就孤苦伶仃，也就到了四方宗才过了些好日子……」一位长老试图唤醒我的良知。

    「放心，我暂时不打算对他如何。」

    「啊~那我就放心了。」

    「啊！？暂时！！！」反应过来的长老发出土拨鼠的尖叫。

    10

    一晃多年过去了，我在四方宗过得倒也还舒坦。

    容祝出关后，倒是经常来请教。如今他已祛除心魔，修行更是一日千里，在修仙界也是有话语权的。

    茅子轩期间也来找过我，非要与我一战。

    大抵是容祝给他的勇气吧。

    我看着来势汹汹的茅子轩，平静道，「你若不想输得太难看，就回去，你依旧是圣天宗万人敬仰的天之骄子。」

    茅子轩：「你我已是今非昔比，我不会输，你又何必畏手畏脚！」

    再大度下去倒显得我虚伪了。

    我也是后来知道的，当年并非他唆使弟子废我双腿，挑我筋脉。

    茅子轩最后是被抬回圣天宗的。

    但他很幸运，宗门没有抛弃他，就怕还会出现下一个「安歌」。

    赤焰经常跑出来，还说我太过仁慈。

    其实，并非我仁慈。只不过因果循环，左不过一报还一报。

    他，才是我的劫难。

    圣天宗的人最近也不老实，总想挑起仙魔之间的斗争。

    我想，我应该回去了。

    离走前，容祝郑重其事。有需要尽管说。我知道那是一种弥补。

    我需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四方宗我可不是白呆的。

    11

    修仙界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就是几百年来修仙界终于有人突渡劫成功飞升了。

    据那天见过的人说，那可怖的雷云过后，天边就浮现了一座金光灿烂的巍峨宫殿，那五彩祥云嘞整整挂了七天，天降甘霖，万物疯长，这是何等壮观啊。

    有人好奇是哪位大能，结果问了一大圈，谁也没问出来。

    这时一名弟子弱弱的举起手：「那个，咱就是说啊，有没有可能是那个安歌啊……」

    众人恍然大悟，还真有可能是这家伙！顿时看向圣天宗的眼神都不对了，啧啧啧。

    圣天宗有气没处撒。

    第二件事就是魔族动乱。听闻魔族有位活了几万年的魔头，实力深不可测，他不做王只辅佐看得顺眼的魔来当王。据说那魔头在这一场动乱中，貌似被打伤还封印起来了。

    修仙界派人偷摸着来打探口风。

    下人来报时，我正撑着下巴，看着赤焰提点念安心法。

    「他们想要什么消息就给他们什么。」下人领了命，却还在原地迟疑。

    「属下有一事不明，还望安使解惑。宿屴大人到底在哪里？」

    「不该问的最好别问，懂？」

    「……懂懂懂！！！」下人被禁锢在原地那一瞬，好似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心中大惊，这人的魔力竟如此恐怖如斯！不愧是宿屴大人教出来的！

    念安看着下人屁滚尿流地离开，摇摇头。这魔也太没眼力见了。

    我转头给了念安一栗子，赤焰动作熟练地回到剑中。

    念安：……

    这是连带责任！吾忍忍就过去了。

    不行，吾好歹是魔王，忍不了一点！

    这人就是矫情！又不是真死了男人！

    念安准备掀桌起义，在看到一条银白色的小蛇从我袖中探出头，目光森冷地盯着他时，手又拐了个弯。

    「哎呀，最近魔界的空气不太好啊！身上有点痒哈。哈。哈。」

    12

    修仙界的人得到消息后，开始蠢蠢欲动。

    没几天，圣天宗就联合其他宗门来攻打魔族，四方宗亦在其列。

    外面飞沙走石，两方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为首的人叫嚣着，「魔头，快滚出来受死！」

    「今日必定要叫我等踏平你这魔界！」

    「那真是勇气可嘉。本尊倒看看你如何踏平这魔界。」我牵着念安凌空踏步，每走一步，威压就加重。等到对面大片人支撑不住倒下，才停下步子。

    魔侍们见状立马搬出王座，齐声喊：「恭迎魔主，魔主千秋万代，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佑我魔族！」

    「本王来了，你又能如何？」念安耷拉着眼皮，懒声道。

    听着实在欠揍。

    「无知毛头小儿，今日就让你灰飞烟灭！」

    「等等，他，他……」

    「安歌，就是那……那个圣天歌啊，他不是飞升了嘛！」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

    那飞升的另有其人？得出这一结论后，对面显然气势更焰。

    祝容看着熟悉的面孔，有些恍惚，「你……」

    我打断他问：「祝容，你说的可还算数？」

    13

    四方宗的人撤走了。

    圣天宗开始道德绑架，「圣天歌，你与魔族勾结，这是自甘堕落！」

    「只要你肯回宗，宗门可以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呵，圣天宗算什么东西。」那人舌头被连根拔起。

    念安拉了拉我的衣袖，神情怏怏。

    困了？

    也是，这些天被我扔进魔石窟，精神和肉体双层折磨。出来后，还没挨着床，又被拉到战场上。

    我拍拍他以示安抚。

    对面一哄而上，雄赳赳气昂昂的。

    等跑出一段距离后，才发现自己缺胳膊少腿了。

    这一变故让众人心惊胆战，不敢再上前一步。

    这一同前来的修仙者光是合体、渡劫期的大佬就有十七位。他们联合起来居然也抗不住那威压。能有这般修为的，只能是在渡劫之上。

    莫非，其实，飞升的就是他！？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飞升没有到上界去。

    有人暗戳戳地抬起头，用余光看了眼王座上的人，才一眼就感觉自己真相了。

    那还打个屁啊！这简直就是送菜，人家弹指之间就能让自己灰飞烟灭！

    我道：「诸位若是不打就请回吧。」

    「你你……你这魔头，休要太猖狂！你以为你赢了嘛哈哈，自修仙界开创，就没有魔能飞升！」

    「掌管世间万物法则的天道不会放过你的！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也躲不过，这很快就没有你的容身之所！哈哈哈哈哈！」

    「诸位仙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撤！」

    天道？

    我抬头望着天际，这不是容下了吗。

    似是在回应我所想，天际响起一道紫雷。

    14

    回到魔界不久，我就感应到我的雷劫要来了。其实灵根修复后，确实修炼更快了，但倒不至于这么快，其中很大缘由是和宿屴双修过，也是那时我才知道他也是仙魔双修。宿屴活了几万年，我只能说很补。

    也是那时，天道出现了。

    宿屴说的对，祝容确实是天道眷顾的人。

    但是他隐瞒了一点，我也是得天道眷顾的人。

    宿屴是几万年前就存在了的。他本是魔族与人族的混血。当时宿屴十一岁上山求仙问道，身上魔族血脉稀薄，入宗时没检测出来，顺利拜入九方宗，也就是如今四方宗的前身。

    宿屴有天赋，修行又刻苦，好不容易到了渡劫期准备迎接雷劫，然而却失败了。他不甘心。等到第二次准备飞升时，不出意外又失败了。

    如此到第十三次飞升时，他见到了天道。天道说，魔族是不被上天眷顾的，无论再怎么修行都是无法飞升的。

    宿屴放弃了，他在修仙界、人界、魔界中游走，境界虽然还是渡劫期，但功力却深不见底。天道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宿屴也没有做什么危害三界的事。

    太玄比试，废我灵根的不是祝容，而是宿屴。被天道眷顾的人身上就会散发天道的气息，宿屴见过天道，所以能够分辨出来。

    我身上的天道气息比他见过所有的天眷者都要浓郁，所以他折我羽翼，引我入魔，如此，天道还会再眷顾我嘛？

    那时天门将开，我腾空立在飞升的光柱下，问天道，如今我半仙半魔，你是要来收回对我眷顾吗？

    天道大笑，「不不不，你可是我最期待的孩子，慈悲但不伪善。」

    「也罢，那家伙几万年了还这么执着，这法则是该换换了。」

    我垂眼，看着下方为我护法的人。

    宿屴，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15

    宿屴受伤了。被我一剑捅穿的。

    以他的实力，只要他不想，没人能伤他。

    他这是早算到了。

    「安歌啊，我这身修为算是当日毁你灵根的赔罪礼了。」身形逐渐消散，地上只有一条银白色的小蛇。

    不够。

    我喃喃道，「你这家伙到头来还在算计我。」

    ……

    「喂，安歌，宿屴呢？」念安第三次问我。

    我被问的有些心烦，「被本尊杀了。」

    「哦。不信。」

    后来念安看见我袖中的小白蛇后，就没在问过我了，对外就说宿屴外出游玩了，但不知为何传成了宿屴被封印了。

    16

    百年光景过去了。在某一日，我在沐浴时，白蛇悄无声息化了形，偷偷潜伏进来。

    被我逮了个正着。

    「宿屴，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我很想你，安歌。」宿屴习惯性地用蛇尾圈住我的腰。

    重来一次，怎么依旧是不矜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