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抬起手，那些小兵就整齐的收了抢迈着步伐离开了馆内。

    我爹对着莫言表示感谢「今日之事多谢长官出手相救！还请长官赏脸进来喝杯茶。」

    而他像是看懂了我抵触抗拒的神情，散漫的摆摆手。

    「不谢，喝茶就不必了，我还有事，告辞。」

    他和副官一起离开后，其余师兄弟们纷纷窜出来安慰我，怕我觉得委屈。

    我耐心的告诉了他们好几遍没事后他们才放开我。

    爹让我先去卸下行头，正好可以让我自己清静一下好好想想。

    打开我房门的一瞬间，我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我欲翻身多开那向我伸来的手，却不想踩住门槛差点摔倒。

    一双大手揽住我的腰肢飞快的把我掠回屋内，并把门反锁住。

    我挣扎着叫出声，他把我抵在墙上一手禁锢住我，一手则捂住我的嘴，所以我得声音只发出了一瞬就消散无影。

    我瞪大双眼，看着即在咫尺的俊美脸庞，我心中却一层层攀升起恨意和恼意。

    我用力咬住他的手心，他吃痛，却还是不肯松手。

    我咬的越来越用力，见他掌心沁出血来才肯罢休。

    可就算这样他也不肯松手，贪恋的汲取着我的温度。

    我死死瞪着他，他见我这样，才松了些力度，但却还没有放开我，只是他的神情怎么说也有点颓废。

    「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你不要喊好吗? 答应的话我就放开你。」

    我点点头，他果真松开我了。

    也不知是哪来的胆子，莫名觉得他确实不会伤害我，我也就没有叫人。

    扫了眼他冒血的右手，冷冷道「这位长官，你的癖好可真奇特。」

    「曲意，我知道你恨我，想要杀了我，但我不会伤害你，只要你和我完成一件事，事成之后我会满足你。」

    我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他。

    他神情坦荡，说的话也不似作假。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有事怎么知道我的?」

    他噎了一瞬，随后看着我说道，  「我是怎么知道你的你先别管，重要的是，如果你不按照我说的做，整个曲园就会永远消失。」

    「如果你不信我，你现在就可以刺我一刀，我保证不还手。」

    他说完，还递给了我一把匕首。

    我接过匕首看了好一会，又看了看他，毫不犹豫朝着他心口下方三寸刺去。

    他就那样看着，一动不动，只是被我刺了一刀后闷哼出声，他胸口瞬间流了许多血，有几滴顺着掉下沾湿了地板。

    他虚弱的捂着胸口，「这样，你信了吧。」

    「七日后我来告诉你是什么事，事成之后我这条命就给你，绝不反悔。」

    我神情复杂的瞧着他，最后还是轻声道「一言为定。」

    他淡笑，苍白着唇开了房门，一踏出屋外，那副官就出现在他身边，喂给了他一颗药后就搀扶着他离开。

    莫言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盯着了他右手冒血牙印看了好久好久。

    搀扶着他的副官满脸不解和愤怒「那戏子根本不知道少帅你这么对待。」

    莫言听此，看向他的眼光极具冰冷，仿佛在看一个死人般「我的事何时轮到你插嘴了。」副官立刻道歉，  「对不起少帅，是属下多嘴。」

    「没有下次了。」他凉薄的吐出。

    5.

    到了约定那日，我从白天等到晚上。

    他却迟迟不来。

    坐在桌前，我沉思自己是否太过轻信于他了。

    就在等他到凌晨，我决定放弃时。

    一股冷风从窗户袭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那抹身影。

    不等我开口斥责，他主动道歉道「抱歉，遇上了点麻烦，耽误了。」

    我不知道我该拿什么态度对待他。

    是该面对仇人的记恨，还是他把自己真心剖出捧在我面前同样的信任。

    这些天里，我想到他或许也重生了。

    并且我的重生或许还跟他有关。

    思及此，我开口道「先别急着说事，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你说。」

    「你是莫言吗。」

    我不敢错过他一丝一毫的反应。

    他太过坦荡磊落了，竟然就那么回看着我。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要相信我。」

    我沉默，  「你的条件是什么。」

    他道「和我结婚。」

    「什么！ 你要和他结婚? ！」正堂里，我爹震惊的说「不行！我绝不同意。」

    我上前扶住爹胳膊，故作乖顺的给他倒了杯茶，  「爹，其实我早就和他在一起了，而且我已经长大了，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反正，您是拦不住我的。」话说出来我自己脸先红了。

    莫言低头瞧了我一眼，我没有注意到他嘴角勾起。

    爹气愤的你你你了半天，最终气急败坏，哼了一声坐在椅子上。

    莫言上前一步，恭敬的说道「伯父，我自年幼就倾心于意儿，至今已十年有余，我娶她完全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蓄谋已久。还请伯父放心，意儿嫁给我后，她就是我的唯

    一，比我的命还要重要。」

    我怔愣住。

    望着他认真深邃的侧脸，莫名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心开始扑通扑通跳起来。

    怎么感觉这话像好像在哪里说过一样，这么好听。

    虽然知道是假的，但好话听着就让人开心。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打银票递给我爹，「伯父，这是一百万，来的匆忙，这只是我准备的一部分订金，还请伯父笑纳。」

    我爹立马跳起来，就差把火冒三丈刻在脸上了，  「你这是干什么！ 我又不是卖女儿，你还是收回去花在我女儿身上吧。」

    「伯父，这是给您养老的，意儿那里我都准备的有。」我道「诶呀爹你就收下吧，这也是他的一片心意。」

    爹也说不出话来了，犹豫支吾了半天，最终妥协般「罢了罢了。」

    那就藏着当意儿的嫁妆。

    收下银票后他正色道「我女儿我从小捧在手心，如果不是她自己的意愿我是绝对不会让她这么早嫁人的，如果你敢有一丝对不起他，哪怕我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扒下你一层皮。  」

    莫言点头，  「我会对意儿好的，伯父，这段时间我要先带意儿回苍州，准备一些事情，一会就出发。」

    我爹皱起眉头，惊讶道「这么着急?」

    我知道我爹这是有些不愿意了，谄媚道「爹~莫长官毕竟是个大忙人嘛，事多也正常，我提前去也熟悉熟悉嘛。」

    「可是…」

    「爹，婚礼就在两个月后举行，到时候…记得来。」

    我说完就拉着莫言跑了出去。

    我怕再耗下去我会舍不得离开。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信任莫言。

    但我总觉得，上一世似乎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只有去了莫家，我才可能知道一切。

    莫言毫无防备被我拉跑，慌忙之际朝我爹点了个头算是告别了。

    牵着他手的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师兄。

    但仅仅只是几秒就瞬间掠过，我不敢再多看。

    昔日一切回忆如走马灯般在我的脑海里浮现。

    不行，不能再想了。

    我真的要舍不得了。

    被我撂在身后的师兄们也是一脸懵，  「小师妹这是怎么了? 他怎么还牵着个男人?」

    「不知道啊，走！ 去问问师父。」

    「走走走。」

    终于跑到曲院门口，感受着掌心火热的温度，我赶忙撒手。

    有些尴尬的理了理裙子。

    他也只是愣了一下就把手收了回去，看了我一眼。

    他的手下，那个副官上前说道「少帅，车已经备好了，现在就走吗。」

    莫言没有回答，只是懒散的看着我。

    副官也看向我，我尬笑两下，「那…走?」

    莫言率先迈开腿上了车。

    副官随后侧伸出一手，「曲小姐请。」

    我微笑示意。

    终于坐上了车。

    我直觉到了沧州还有的是麻烦。

    或许…

    抬头开了眼车外，天气很好，阳光也洒在我身上。

    一切都看上去是那么美好。或许真的如此吧。

    6.

    路上辗转多处，到达沧州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

    小桥车带着我们停在了一间独栋大花园前。

    不愧是称霸横行一方的大军阀，这气派就是不一样。

    莫言温柔的摸了摸我的头，「到了。」

    我有些不习惯的别过头去。

    好像从上车开始，他就变得格外温柔起来。

    就好像…不在压抑什么一样。

    莫言牵起我的手，我试着挣脱两下，没有成功，就放弃了。

    他领着我穿过各式各样的裁剪整齐有致的花草。

    路过一间凉亭，我眼尖里面坐着一个中年人，身穿军装威严无比。

    想来应该是沧州霸王莫非天

    我正想喊莫言要不要过去和他打个招呼。

    但莫言牵着我直直路过，看都不看一眼。

    那凉亭内的人“嘭”的一声摔下茶杯，呵道「兔崽子，你老爹我就坐在这连个招呼都不打！如此目无尊长的吗！」

    莫非天最后气的站起身来朝着莫言破口大骂。

    最后莫言还是停了下来，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冷冷瞧了他一眼就带我接着走。

    我扯了扯他的袖子，「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他毕竟是你养父。」

    他嘲讽出声「什么狗屁养父，他只是把我当成一个趁手的工具人而已，不必在意。」

    或许是在别人地盘，总觉得就这样有些不对。

    我还想说些什么就被他直接抢先「好了，不要想了，这里的情况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的多，不过我会保护好你就是了。」

    最后带我来到南部的小阁楼里，  「你先上去梳洗休息一下吧，我要去办个事，房间里的东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等我回来。」

    他的目光太温柔了，温柔的像是要把我吸进去。

    里面还有些我看不懂的情绪。

    心绪百转千回，最终只说出口了「好。」

    他目送我上了楼彻底不见，才肯转身离开。

    进入房间，明显可以感觉到这被人专门打扫收拾过。

    其实和我在曲园住的差不多布局，甚至比曲园我的房间还要更精致些。

    心里逐渐泛起涟漪，暖暖的。

    洗漱收拾完，边擦着头发边打开衣柜，里面各种颜色类型都有，而且都是我喜欢的风格。

    我最喜欢穿纱裙了。

    或许只是碰巧吧，不然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正思考着要穿哪身时，房间门被敲墙。

    「曲小姐，我是少爷安排照顾您的丫鬟。」

    我打开门，是一个小丫头毕恭毕敬的站在门外，手里还端着一碗面。

    我侧身让位「进来吧。」

    「是。」她微微屈膝行礼，端着盘子放到了房间内的桌子上，对我叮嘱到「曲小姐，少爷说他要很晚才回来，让你不必等他，先睡，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喊我，我就在您楼下。」

    我轻轻笑了，  「好，谢谢你。」

    「不客气，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小翠这样说这。

    曲小姐真好看啊，我是少爷我也辉把曲小姐娶回家呢。

    小翠脸颊泛红，想歪了。  「曲小姐，没有事的话我就先下去了，面您趁热吃。」

    我点点头,  「好。」

    小翠走了后，我观摩着这碗面，却不怎么饿。

    摸者脖子上的白玉坠。

    这还是十岁时一个小男孩塞给我的，只是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他。

    这玉坠带着但让我安心，于是就让爹做了个项链，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取下来。

    现在想想，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时间过得快真快啊。

    房间内钟表嘀嗒嘀嗒，我的困意也被唤醒。

    起身就去睡觉。

    睡的正香时，我突然感觉好像有只手圈住了我的腰。

    我惊醒，正要打过去，身后的人轻轻道「嘘。」

    只这一下，我就知道是莫言。

    但我们现在似乎也没有熟悉到这个地步吧。

    我正要开口，他像是很累一般，温热的气息吐在我的耳边「意儿，让我抱一会好不好，就一会儿。」

    我很不习惯，但觉得莫言有些不对经，还是忍了。

    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没过多久，他又很轻的捏了捏我的脸肉漫不经心开口道「意儿，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你讲。」我想躲开他的手，但他禁锢的更厉害了。

    我听见他像是低低笑了，

    「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天界有个神君，一次外出时救下了一只小幼蝶，又见她可怜，就一直把她养在身边。后来啊， 那只蝴蝶长大了， 化为人形， 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那时候小姑娘吵着嚷着要嫁给神君，可是神妖有别，神君怎么可能同意呢。于是那个傻子啊，一气之下发了疯的修炼，最后还真让她快修成了，就差这最后一步渡仙大劫时，那个小傻子却困在里面怎么也出不来了，甚至还要因此陨落。直到这时候啊，那个蠢神君才发觉自己其实早已爱上了那个单纯可爱的小蝴蝶，于是不顾因果报复，强行介入那妖蝶的劫难中，想要逆天改命。」

    我眉头像是要拧成个川。

    更熟悉了，真的好熟悉。

    我的心也好痛。

    莫言温柔至极的抚上了我的脸庞，随后准确的握住了我脖颈间的玉坠，  「小傻子，该醒了，再睡的话，可就不好了。」

    一瞬间，整个天地崩塌，我陷入寂灭之中。

    曾经的记忆排山倒海般涌入我的脑海。

    小蝴蝶…

    神君…

    神君！

    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身旁一切如碎片破败，四周一切归位纯白画布。

    光影闪烁浮动，昔日过往如投影般清晰显现：

    「神君大人，为什么你总是看上去冷冷淡淡的，这样不好，我容易伤心！」

    「神君神君！ 你看，我又捉到了一直八甲虫，看我不把他大卸八块哈哈哈哈！」

    「大人~我求求你啦，就这一次好不好啊，你就带我下去这一次，我真的对人间很好奇呢， 你不就是把我从那里捡回我来的吗， 所以我也想看看我曾经生活的地方，求求你啦神君大人。」

    「大人大人大人人，快看，我这个裙子好不好看！我最喜欢纱裙啦，漂亮又清透。」

    「大人，你是不是喜欢我呀，不然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让我怪不好意思的。」

    「神君大人，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吗。」

    「天规算个屁啊！我不信大人你不喜欢我，难道就为了这狗屁天规就让有情人相隔一方吗！」

    我想起来了。

    我全都想起来了。

    我是那个小蝴蝶。

    我就是那个小蝴蝶，莫言就是神君大人。

    大人，他怎么…

    我的脑子像被炸开一般疼痛，我害怕的在空洞之中挥舞着。

    「神君! 大人! 大人!」

    「大人你在哪里啊！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是我错了，对不起是我错了，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一瞬间，眼前白光乍现，眼睛刺痛无比。

    再一睁眼，是在白金阵法之中。

    我的脚下是蜿蜒出百里复杂晦涩的阵法图案。

    而我，正处于阵法中心。

    顺着阵法痕迹看去，缓缓向我走来了一个人影。

    一个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影。

    是莫言，不对。

    现在应该是我的神君大人，北启。

    7.

    北启那样笑着，像是释怀，像是开心，像是痛苦。

    但他依旧是那样俊美，见他嘴唇开合，裹满柔情的说「小傻子，我爱你。」

    听到这话，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的我双目炯炯，眸光含情，温润似水，笑的却是那样明艳。

    我就知道，北启大人也是爱我的。

    我想跑上前去吻他，但我发现我的脚仿佛被定在原地般，无论我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我开始意识到不对，笑容也渐渐淡下去。

    动不了，我动不了了。

    我抬头震惊的看向北启，  「你在干什么！」

    他缓缓朝我走来。

    一步、两步、三步，他离我越来越近。我的心却越来越不安。

    终于，距离我还剩下最后一步的时候，他停下了。

    他依旧是那样温柔的看着我，但我现在终于明白那丝我看不懂的情绪是什么了。

    是不舍。

    「小傻子，有缘再见。」

    语罢，他向前完成了最后的一步，也吻上了我。此刻丝毫不再压制，完完全全的释放出来。

    他的唇是那样柔软清凉，带着深深的眷恋与爱意。

    有白金色光芒从我们脚底出现，绕着我们节节攀升，最终停在了我和他的头顶上空。

    白色光芒钻入他的体内，金色光芒落在我身上。

    就在那一瞬间，我明白他在干什么了。

    「不! 」

    我撕心裂肺的喊着，我想要抓住他，可是已经晚了。

    他的身体渐渐消散，最终留给我的，只有笑意和白玉坠。

    我的体内也如翻江倒海般，进行着全新的蜕变。

    不消片刻，我本能的咛叫一声，化为一只洁白无瑕的蝴蝶。

    我的翅膀沾染上金色的仙泽。

    我在盘旋飞舞在天空，本能的向所有人宣告着我的渡劫成功。

    我真正的蜕变。

    渡仙反应结束后，我化为人形直直落在地上。

    我想说太多太多，可缺什么都说不了。

    捡起白玉坠，紧紧握在手心。

    北启，我已经变成神仙了，为什么你却不在了呢。

    心像是被撕裂，又被愈合，被撕裂，又被愈合…

    槐树下，花瓣散落铺满在地，如一床花被。

    而花被上的女子，不管破碎纱裙，正在滴血的脸颊，紧紧握着手中的白玉坠，失声痛哭。

    后来女子在神君留给她的信中，得知了一切。

    她任性的自愿困在劫难中，不愿出来，只为重复无数次为曲园谋求一个圆满结局。神君明白自己心意后也强行闯入，为帮助她，可是试了好几次结局都是失败，所谓上一世

    被他灭了满门，也不过是天道的玩笑。而到了最后一次机会时，神君眼见别无他法，自己心爱之人即将殒命，所以舍弃自身全部神力篆刻换生大阵，因果调转。

    于是渡劫成功的是她，被天处罚的是他。

    他被天界除名，原先天界赫赫有名的北海神君北启。

    如今，沦为凡人世世抱憾而终，不得好死。

    这是天界对他降下的惩罚，亦是他犯蠢的后果。

    再后来，女子甘愿褪去仙力幻化一水蝶盘旋守护在北海上空。

    真身攥着白玉坠投入人间轮回道，世世与神君有缘相遇。

    一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