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日光与共2
发布:2025-03-28 17:49 字数:7267 作者:天阅短篇
我不怕他,只是觉得无端坐在别人的床上不好。见陆川安这么说,我也不再扭捏。
“饿不饿?”陆川安从躺椅下抽出一个箱子,里面装着各种口味的泡面:“能吃辣吗?”
箱子里的泡面大多都是酸辣口味的,我摇了摇头。
陆川安盘腿坐在地上,耐心的把泡面一包一包垒出来,从最底下掏出了两包牛肉味的,不辣。
用的是小瓦斯,煮一碗泡面的时间都比平常多出十几分钟。
夜已深,蝉鸣嘶喊着夏日的尾巴,飞虫扑上亮着昏黄灯光的小阁楼,被玻璃阻挡在外,撞击声小的可以忽略。
香味四溢,铺满了这个小小的空间。
我拿出作业,学着陆川安的坐姿,将书本铺在躺椅上,挺正着腰板才能够得上。
炉子翻滚,发出咕噜噜的声音,笔尖划在纸张上的声音也显得格外清脆。
陆川安不知从哪里掏出两副碗筷,不小心的敲打在一起,我转身看去,泡面已经被他盛出来。
他已经端起一碗,三两口就吃下去一半,留给我的那碗盛得更多,都要溢出来了。
“没有辣的,我不喜欢。”他忙碌的嘴抽空跟我说。
我其实已经饿得四肢发软了,强撑着端起碗,又学着他的样子盘腿坐在地上,开始大口朵颐。
陆川安看我依旧席地而坐,发出啧的一声,低下头继续吃面。
这里太安静了,没有窃窃私语的议论声,没有撕心裂肺的辱骂声,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身心放松的时候了。
异样的情绪堵在我的喉咙,上不来也咽不下去,所有的事情都发生的太过突然,只有在这时,我安安静静的吃饭,对面的人也安安静静的吃饭,就和平常的每一日都一样。
没有人再说这是我的错,也没有人再说我冷血。
眼泪就这样从眼眶滚落,我用力地吸了吸鼻子,脸颊的擦伤火辣辣的疼。
“等下去给你买瓶药。”
“我不要。”
“怎么能不要,女孩子,脸多重要啊。”
我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眉毛因为担忧紧紧皱在一起。
眼睛有些酸涩。
“我还能活下去吗。”我问他。
他愣住了,眼底带着一层惊慌失措。
我对陆川安有着莫名的依赖,也许是因为我最脆弱的一面已经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他面前,而他也没有嫌弃我,依旧把我当一个正常人看待。
陆川安放下碗筷,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叶千晴,如果你想活下去,我会继续当你的朋友,如果你不想,从此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见面了。”
我想和陆川安当朋友,我从来没有过朋友,爸爸好赌,妈妈不在身边,我没有一人撑腰,欺辱我是最简单的事。
所以我从未有过朋友。
我不再说话,把头低下继续吃面,陆川安也端起碗筷,把碗里的汤喝个精光。
四、
客厅的灯在那一天就已经坏了,我却还是习惯性的每次进门的时候摁下开关。
啪的一声,和摁下焚烧炉的声音一样。
我站在这里,看着一片黑暗的房间,却能清晰的看见那些血液流向了哪里,它们蛰伏在黑暗中,等着我一脚踏进,将我吞噬。
我只能转身离开,如那天一样。
陆川安和我说过,要找他就去他家楼下等他,他每天在小阁楼的时间不多,家是一定要回的。
只能在楼下等,千万别上楼。
他千叮咛万嘱咐。
只是,夜幕降临,这栋楼的人陆续都已经回来了,人声嘈杂,没有一个是我熟悉的声音。
陆川安的家在三楼,那间房此时亮着灯,我等的有些着急,只能上去敲门。
没有人开门,里面传来男人极怒的辱骂声。
“滚!给老子滚!要你有什么用!”
伴随着瓶器抛在地上的声音。
门被打开,陆川安站在了我面前。
迎面来的是浓重的酒味,陆川安额头破了一块,滴着血,嘴角青紫,眼里泛着泪。
看见我的时候,泪花化成泪珠滚落。
一直都是我在他面前哭,他的这一滴泪珠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他身后的男人颓然的坐在地方,手四处乱抓,抓到什么就往陆川安身上丢。
我忙去拉陆川安,被他甩掉了手。
他的眼泪不停的流,神情却是我从未见过的冷漠,我想起他对我的交待,感觉一把刀悬在了我的脖颈上。
“不是跟你说别上楼吗。”
我的心咯噔一声,悬在脖颈上的刀落下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是我做错了。
“对不起。”
挤出三个字后,我有些难堪,进退不是。
“去小阁楼。”陆川安说。
谢谢,他又救了我一次。
小阁楼的灯换了,昏黄的灯泡换成了白炽灯,打开的瞬间刺眼得很,我眯着眼睛缓了好一会。
书本上的字在白色亮眼的灯光下倒显得清晰很多。
我抬头看着被陆川安固定在天花板的灯,眼前浮现他面无表情流眼泪的神情,内心一阵酸涩,从第一次遇见到现在,我一直将陆川安视为我的避难所,我跟狗皮膏药一般死死的黏着他,却忘记他也是个会伤心难过的人。
我好像从未了解过他。
我一直都毫无保留的把痛苦展现在他面前,却从未关心过他一丝一毫。
我就如同周老师说的那样,无比自私。
叶千晴是一个烂人。
砰、砰、砰
手骨敲在木门上的声音在废弃的大楼里回响。
我从躺椅上跳起来去开门,是陆川安。
他身边拎着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了五袋牛肉味的泡面,还有两个鸡蛋。
在他来之前,我又躲在小阁楼里痛哭一场,在我意识到自己是一个自私的人后,我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我要对陆川安好。
我把这个想法刻进了脑子里,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他好。
耳边响起厨具碰撞的声音,陆川安蹲在地上,弯着腰在点燃瓦斯炉。
我又想起他那一滴眼泪,有些局促不安。
瓦斯点燃,倒入纯净水,盖上盖子,等待它翻滚后下面。
陆川安熟练的做完这些操作,拉开外套口袋的拉链,掏出一个白色的盒子。
“里面存了我的号码,以后要来找我提前发个短信。”
是时下最流行的滑盖手机,粉色的直板,白色的按钮,屏幕滑动的时候手机侧面会发出蓝色的光,背面是几朵不知名的小花,随着手机的开机正闪烁着蓝色的光芒。
握着手机,我更自责,低着头莫名的流眼泪。
在陆川安面前,我格外的脆弱。
我已经无药可救的赖上了陆川安,我不想回到那个空无一人的地方。
每晚我都能梦见,就在我一墙之隔的客厅,爸爸拎着菜刀,一刀一刀砍在妈妈身上,我听见呼吸在最后挣扎的声音,也听见躯体砸在水泥地上巨大的碰撞声。
陆川安把手放在我头上,轻轻揉我的头发,他的手掌炙热。
“说起来有些假,也有些伪善伪善,但是我想拉你一把。”
他的声音和缓温润。
“你站在楼顶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五年前的我,我妈刚去世,我爸就带了女人回家。”陆川安的眼眸中是丝丝缕缕的亮光,应该是灯太亮了的缘故。
“我那个时候以为天塌了,后来跟着我爸的女人都没超过半年就跑了,我爸好酒,酒品还差,喝醉了就打人,我已经习惯了,没理由让别人也习惯的。所以后来,他每带一次人回来,我都当最孝顺的儿子,做最好的饭菜,买最好的酒,他一喝酒就本性暴露。”
陆川安挑了挑眉:“我是不是很聪明。”
我点头,眼神却在他还带着血色的额头挪不开。
“这个世界很大,千晴,等你长大以后你就会觉得这些事情都不算什么,你好好读书,我会供你走出这里。”
他说这个话的时候神情无比坚定,像是在发一个很郑重的誓言。
他的认真刺痛了我这颗卑劣的心,我怎么能只知道依赖和索求。
我撇着嘴,再也控制不住这种抱愧和心疼的情绪,只能双手搂着自己的肩膀埋头默默哭泣。
陆川安的手轻拍我的背,似羽毛拂过,轻柔,温柔。
炉子里的水沸腾翻滚,冲撞着锅盖不停的发出声响。
我抬头看着蹲在炉子旁把两个鸡蛋都夹进我碗里的陆川安,终于说出了我想说的话。
“陆川安,我该怎么对你好。”
陆川安没有回头,我听见他说。
“你对你自己好,就是在对我好。”
五、
“千晴,我以老师的身份,今天必须要说说你了。”周兴国声音洪亮,回荡在安静的教室里。
“你之前孤僻不愿意与同学相处我都没说你什么,只是你现在怎么可以与校外的痞子混在一起。”
“我警告你,你不要以为你没有了父母的管教就可以为所欲为,如果我再看见你和校外的小痞子在一起,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我的生活安静了许久,父母的事情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消耗,已经没有人对这件事再有新鲜感了。
陆川安的话是我的定海神针,从那天后我心无旁骛的一心学习,这个世界上对我好的人,无论我怎么样都会对我好。
明白这个道理后,他人的眼神好像也不那么重要了,我居然学会了将周老师讽刺的话抛掷脑后。
我不再对他们的话语有所反应,周老师和周倩也安静了许久。
只是今天突然又拿陆川安开刀。
我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他,也不想直视他带着鄙夷的目光。
我无数次的自省,我哪里做错了,哪里做得不好才导致周老师这么针对我。
很多时候,我都幻想周老师能对待我和对待其他同学一样,祥和慈颜。
这是我第一次跟陆川安诉说生活中的烦恼。
陆川安对我好,我一直都不会把学校里的这些事跟他说,他很辛苦,除了要照顾他爸爸,现在还多了我这么一个拖油瓶。
只是这次,我真的想不通,为了避免自己再进入死胡同,我还是对陆川安开口了。
陆川安沉静了许久,再分别的时候才跟我说不要为这些事分心,他来解决。
隔日我就看到了他解决的办法。
周兴国鼻青脸肿的来给我们上课,一堂课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我,也没有再向我发难。
“以暴制暴是我这种人最好的解决办法,况且,他操心着他女儿呢。”
陆川安说,又看着我满眼崇拜的眼神,用手骨敲打在我额头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捧着头痛呼,趴在桌子上耍赖,这张桌子是陆川安去二手家具市场淘来的,他用油漆重新刷了一遍,在室外透了一个多月才搬进小阁楼。
现在小阁楼真的是‘寸步难行’了。
“这种办法只有我能干,你不行,你打不过人家!”陆川安揪着我耳朵警告我,我连连点头求饶。
有陆川安在,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的。
这个冬天迎来了一场罕见的大雪。
南方的雪,每次都是淅淅沥沥的,吝啬得很,要么就干脆不来。
今年这场雪却慷慨得很,洋洋洒洒的铺满了目光所及之处。
陆川安发来消息,问我要不要去堆雪人。
我回复三个好字。
升入高三后,学业更重,陆川安却不再同之前那般催促我学习,要我劳逸结合。
我们已经好几天没见面了,他又接了一份兼职,开始攒我上大学的学费。
我说我上大学后,自己要勤工俭学。
这话刚说出口又被他狠狠敲了一个额头。
我又说,那等我毕业后,就把他和他爸爸接到市里去,我挣钱养他们。
陆川安笑得肩膀都在抖。
他最后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好像他在笑,笑着说:“千晴,你要往前走,每一步都别回头,我对你的好不是用来拖住你的。”
六、
那天很大的雪,温度格外的低。
广播里的新闻说,这是二十年难得一遇的暴雪,出行要注意安全,取暖也要注意防火。
可这火,就这么烧起来了。
先是衣服,窗帘,木桌,床铺,最后是人体。
陆川安的爸爸用电炉起火,在大雪的天气回家,打湿了外套,打开电炉后将外套丢在电炉上烤,他习惯性的开启了一瓶新的白酒。
半瓶白酒下肚,全身都暖和起来了,他抵挡不住睡意,趴在床上酣睡过去。
而那火,悄然的在房间里蔓延开。
等到人们发现的时候,整个屋子已经成为了一片火海。
陆川安是这个时候回来的,他照例给他爸爸买好了一周的菜,送回去后就要来接我,带我去堆雪人。
他一向是孝顺的,他这次为了孝顺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死亡与我而言,一直都是静悄悄的,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把我最爱的人带走,没有一丝预兆。
我又哭不出来了。
我的内心被阴霾密布,漆黑一片,也许我早就已经死了,在与陆川安相遇的第一晚,就已经从楼顶跳了下去。
不然此时为什么我依旧一滴眼泪都没有。
周兴国又恢复了他趾高气昂的神情,带着些怜悯:“前几天的大火大家都听说了,冬天取暖一定要注意安全。”
他停顿了会,把目光转向我,眼神中是我熟悉的嘲讽:“有些同学,这段时间我没时间管,就得意忘形了,接下来要做好准备了,我会时时刻刻盯着她,备战高考。”
而这次我没有低头,因为陆川安在我耳边说:“你要保护好自己,别被人欺负,这就是在对我好。”
以暴制暴这个方法,陆川安说只有他使得,我用不得。
我向来是听他话的。
上课铃响了,我靠在栏杆上,看着学生如同一窝蜂似的跑进教室,等到校园寂静了,周兴国的脚步声才响起。
看见我的时候,他有片刻愣神,大概是没想到我敢直接来找他。
“周老师,为什么你一直都只说我一个人,难道我真的这么差吗?”
“千晴,老师是为了你好,难道你不知道吗?你看看你的所作所为,真让我痛心。”
我低喃语:“都是我的错吗我爸爸妈妈也是因为我才会死的。”
他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么直白的把这种话说出来,他环顾四周,上课已经很久了,走廊上空无一人,他蹲在我面前,皱起了眉头,脸上是悲痛的表情,猛地一看倒像是个为学生担忧的老师。
“千晴,你都没有意识到吗?就是因为你不好,你的爸爸才会怨恨妈妈,走上这条不归路,而那个小混混,不也是和你熟了之后就死了吗。”
他沉重的叹了口气,好似真的在为陆川安叹息:“不过,那个混混,就算不死结局也不会多好,他死了,也是算是为社会除害了。”
指甲狠狠地掐进掌心,我一定在颤抖,无数次面对周兴国,我都害怕的控制不住自己,常常惊恐到全身发凉,手脚发抖,不过这次只因为愤怒。
我已经坠入了深渊,世界是一片漆黑的,从陆川安死后,我的五脏六腑都已经碎了,连带着骨头,是陆川安常常在我耳边响起的劝告支撑着支离破碎的躯体在行动。
而此时,周兴国的话却像是一把火,将我破碎的肢体焚烧,重铸,它们好像都站立了起来,身后是妈妈和陆川安,他们轻抚着我的头发,在我耳边温声宽慰:“不是你的错。”
“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我身边的人。”我低头喃喃自语。
周兴国看了看周围,把手放在我肩膀上,力度越来越大,手指几乎要嵌进我的骨头里,脸上是严肃和认真。
“所以老师希望你以后要听老师的话,老师叫你干什么就要干什么,这样才不会再害人了,你明白吗?”
我的声音迷蒙宛然,乖巧的回答他:“我知道了。”
他满意的点头,面带笑意离开。
风声在走廊上肆虐,陆川安手机上录音功能的时间正在一秒一秒增加。
我慢悠悠的踱步在楼道边,这是这周的最后一节课,恰好是体育课,周倩训练完会提前来教室休息,今天我在这里等她。
她哼着歌从楼梯上一蹦一跳,心情看起来很好。
我盘腿坐在台阶上,我已经很久没有席地而坐了,陆川安说女生坐在冰凉的地上对身体不好,为了改掉我这个习惯,他自己也不再席地。
现在也没有人管我了。
周倩看见我,脸上露出了笑容,是她要调弄戏侃我的前兆。
我对他们父女俩真的很了解,我心中一阵悲凉。
“哟,让我看看,这不是克死身边人的小千晴吗?”
我也展现了一个笑容看着她。
对着她,我从来都是平静的,只是任谁都能看出来,这种平静只是我尽力伪装出来的,害怕这种情绪,是逃不过人的。
而今天这个笑,是平静,是释然。
周倩大概没想到我会有不怕她的一天,她皱着眉,抬脚想走,又似乎有些不甘,坐在了我身旁。
她撑着头看着我,我之前从不敢直视她。
眼神碰撞之时,我看见她眼里有疑惑,有退缩,不再是那么咄咄逼人。
“叶千晴,你总算有点不一样了,不再是之前那个恶心的风轻云淡模样,你身边的人都死绝了,你才有觉悟了吗?”
不愧是父女,伤害人的话都一样。
“周倩,其实你挺可怜的。”我说。
她更加疑惑。
“你看啊,你虽然体育好,但是你学习不行,周老师讨厌我,但是我依旧每次都是年纪第一,你们父女俩啊,不甘心一个我这么一个孤僻又无父无母的人稳坐第一的位置,所以霸凌我,欺压我。”
周倩被我一语击中,恼羞成怒的站起身:“你胡说!我怎么可能嫉妒你,叶千晴,你疯了,我也是无聊,来跟你说这些。”
她用力地想要甩掉我拉住她的手,周倩没想到我的力气这么大,被我拉了一个踉跄,她惶恐的用力缩手,满脸狰狞的看着我。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笑了,这是我在这个学校里最真心的笑容。
“你是特长生,如果你再也跑不了,是不是就上不了大学了?”
说完这话,我在她肩膀上猛力一推,力道如周兴国掐在我肩膀时一样。
她伸长了手四处摸寻,无处可以借她攀住,她顺着台阶一层一层的滚落,重重的摔在了最后一层楼道。
楼梯没有很长,摔不死人的。
但是比她绊倒我的时候会更疼。
周倩趴在地上呻吟,痛苦的想要爬起来,又因为手骨扭曲,只能支撑着匍匐在地。
她咬牙看着我走来,疼得声音颤抖却还在威胁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忘记了,我一直都是被她欺辱的对象,向来逆来顺受不敢回嘴的我,是没有胆量做出这种事情的。
班里的人虽从未帮过我,但是再另一件事情闹大后,他们也只敢一五一十的回答我的处境,也许还会加油添醋,描述一番我是如何被周倩欺辱,被周兴国戏侮。
脚轻轻地踏在她动弹不得的小腿上,一点一点用力,她疼得哀嚎,抓住我的裤脚,这时她学会了求饶。
眼泪鼻涕胡乱的抹在脸上,难看死了。
咔擦。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我蹲在她面前,用手指抹过她脸颊上的眼泪,又有些嫌弃的擦在她衣服上。
“你看看,这不是有眼泪吗。周倩,你会哭耶。”
我把话原封不动的还给她。
六、
我不去上课,不会有人找的,一个孤儿失踪了,是死是活也不太会有人担忧。
但是一个学生在学校里寻死,却是一件大事。
楼顶的风无论什么季节都一样狂妄,冬季的寒风比夏天多了一些锋利,像要刮破我的脸。
正是下课的时间,消防车和救护车的鸣叫声响遍了这个区域,声音停止在学校门口。
楼下聚集了很多师生,老师开始驱散人群,天台的门也被人撞得砰砰作响。
我拨通了我们这里的最火热的新闻电视台,他们最擅长报道县城的各大家庭琐事,每次节目开始前会有一个直播连线,不经过任何剪辑播放给观众。
接听电话的是主持人,一个温柔的姐姐。
“我现在站在育才的楼顶,想要跳下去,但是我有点怕。”
风声稀释了我的声音,但是那头依旧能听得清楚。
主持人温和的声音带了些慌张:“小妹妹,发生什么事了?你都可以跟我说的。”
“我爸爸杀了妈妈后,跳楼了,我成为了孤儿。我老师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不听话,是我克死他们的。”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流言蜚语的攻击,这是一把无形的刀,一旦产生了,就会在你生活中的各个角落,时不时的在心尖划上一道,不带血痕,让你无法诉说,只能自己咬牙熬着。
“是不是你误解老师的意思了?这种事情,怎么会是因为你的错呢。”
主持人不解。
我打开陆川安的手机,点开录音,周兴国的声音清晰的从里面传来。
对面一片安静,我抬头望着越来越暗的天空,周老师现在应该正陪着心爱的女儿去往医院的路上,也许在心疼着女儿的疼痛,担忧着女儿的未来,不知道周老师能不能熬得过这些恶言。
他如果来向我讨教,也许我会好心的传授一些经验给他。
铁门终于被人撞开,有人从我身后将我拉下栏杆,我闭着眼睛不去看,我知道来人不会再是陆川安。
他永远都帮不了我了。
天空又飘起了雪,灰蒙蒙的天空下,把雪也染成了暗沉的颜色。
就像,火葬场焚烧时的烟,又很像燃烧纸钱时飘起的未燃尽的纸屑。
我突然觉得好累,不再管耳边嘈杂的声音,紧闭着眼睛沉沉睡去。
我知道这一觉睡醒后,生活会更好的,不会再有辱骂、嘲笑、霸凌。
只有陆川安对我说的话,要对自己好,好好生活,就是在对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