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爱   >   第二章
第二章
发布:2025-05-06 17:53 字数:1836 作者:曲误
    03

    在成为知名歌手郁夏之前。

    我是梧桐南巷那家洗发按摩店店主的女儿。

    男顾客总比女人多,他们戏称我妈是理发西施。

    她总穿颜色鲜亮的衣服,红唇卷发,露出雪白的颈子和手臂。

    明丽、艳俗、生机勃勃。

    孩子对母亲的崇拜是天然的。

    我小时候学着她的样子,揪下凤仙花揉碎,点在自己的嘴唇上。

    却被邻居发现,她们聚在一起议论:

    “骚狐狸生出来的也不是什么好种。”

    “可不是吗,小小年纪就知道卖弄风情。”

    “哼,当妈的被大老板抛下了,这闺女有样学样,可得看好自家的小子,离这一家子远点!”

    我妈很快也觉察出来自己的化妆品被动过。

    抓着我的头发就是一顿暴打。

    “你贱不贱啊!”

    “你怎么上赶着当赔钱货啊?!”

    后来,她喝多了也会打我骂我,喃喃着说后悔,要不是带上我这个拖油瓶,她早就飞走了。是我连累了她。

    但我如果说我不上学帮她干活,也是一嘴巴扇过来。

    “你试试!”

    我就是在这样崎岖而拧巴的家里长到了十五岁。

    唯一算得上朋友的就是江枫眠。

    他家里更穷,永远穿着洗的发白的裤子,校服上面的字母都洗掉色了。

    但江枫眠是个天才。

    是我们老师会叹息着说,他要是不生在这个小镇就好了的程度。

    我们上学做同桌,下学会在路上顺路捡废品收垃圾。

    江枫眠不止一次问过我:郁夏,你想不想离开这儿?

    我想啊。

    做梦都想。

    甚至不需要书本上那么繁华的大城市,我只需要一个不要骂我的地方,我只需要不必担心挨打的家。

    十五岁那年的盛夏雨夜。

    我从没见过的“大老板”父亲醉醺醺回来了。

    他和妈妈在客厅里爆发激烈的争吵,用尽最恶毒的话诅咒谩骂对方,摔打所有能看到的东西。

    那个男人说:“不给钱是吧,信不信我把那个小崽子卖了!”

    我妈妈对着吼,“你他妈快点去死,没见你养过夏夏一天,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腆着脸要女儿!”

    我躲在房间里写作业,拼命告诉自己别害怕。

    可是手指不停颤抖,眼泪忍不住地接二连三往下砸。

    疾风骤雨里,窗户被轻轻敲响。

    我差点以为那是错觉。

    打开窗,湿漉漉的江枫眠就站在外面,他浑身被淋透了,只剩一双眼睛在黑暗里闪闪发亮。

    “郁夏,我攒够两张车票了,你跟不跟我走?”

    04

    江枫眠来践行他之前的诺言。

    我们就那样在夏日雨夜里出逃。

    少年的手用力抓住我的。

    他掌心有干活留下的薄茧,可是握得很紧,我忽然一点也不害怕了。

    记忆中,我们足足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绿皮火车。

    一张站票,一张坐票,就那么轮流坐着。

    在火车的鸣笛声中驶向未知的未来。

    我问江枫眠,我们去哪里?

    “S市,”他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老师给我推荐了一个物理竞赛,是托关系弄来的名额,只要拿奖有五百块!”

    江枫眠已经足够聪明,他计算过好几条路线,从大巴到火车票钱,他的书包里有书也有干粮,甚至知道我有低血糖,还准备了几块大白兔。

    他猜我走的一定很匆忙,甚至记下了怎么去办临时身份证,怎么才能逃离。

    但是,我和他都没走出过那口深井。

    我们只见过头顶一片小小的天。

    江枫眠借了路人的电话打给推荐他的老师。

    老师又找关系,最后说他有个老同学在开青旅。

    那时候,少年最一无是处也最敏感的就是自尊心。

    我听到老师和朋友通话,语气里赔着笑,看到柜台后胖胖的男人脸上明显写着不耐烦。

    上下打量着两个风尘仆仆、灰头土脸、看起来毫无价值的麻烦精。

    “老板,我能给您干活。”

    我说着,利索地挽了袖子,开始擦桌子拖地。

    学习上我可能不如江枫眠,但人情世故上,我被逼着早早洞察一切。

    “我们不占您地方的,您看有没有空着的杂物间,厕所也行。”我一指旁边的少年,“还有他,他数学可好了,除了上学其他时间能帮您算账。”

    彼时江枫眠攥着自己的一沓子奖状证书,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

    白皙隽秀的脸上后知后觉浮现出无措和窘迫。

    我用力握着扫帚,眼睛里含着大滴大滴的泪水,好像被拒绝的下一秒就会扑出来。

    最终,我们被安排在二楼拐角整出来的杂货间。

    江枫眠成绩优异,他还能继续上学。

    上学之余就在电脑城下面的手机店帮人修手机。

    我看不懂他纤长灵活的手指上下纷飞。

    但我自有我的去处——一家装潢复古的餐厅。

    说起来也是机缘巧合,本来以我的年龄,辍学了也没谁家敢要。

    我只能在后厨洗碗,做些不露脸的活。

    有一次我哼着歌洗菜,忽然被巡查的老板叫住,当时我吓坏了,以为好心留下我的前台经理要跟着遭殃。

    他却问我,学过唱歌吗?

    从那以后我就被调到了二楼,这里每晚八点会有演出。

    中央有一架漂亮的钢琴,听领班姐姐说是意大利淘来的洋玩意儿。

    “看到那块镶进去紫水晶没?”她晃了晃手,“据说要五十万。”

    老天爷啊,五十万。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回去学给江枫眠听,我兴奋地比划,还说,等哪天我趁着夜里抠出来,咱们扛着就跑,然后两个人在小小的屋子里笑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