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背后伤口开始结疤，痒得跟蚂蚁在咬一样。

    等我终于能下床时，家里又来女人了。

    我一眼就认出，是之前那个石女。

    我记得她叫小夏。

    十天不到，怎么又来了？

    更奇怪的是，今天她不再面色红润，短短几天瘦了二十多斤，面颊凹陷，佝偻着背，整个人憔悴无比。

    她怀里抱着个布袋子，一见到奶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大师，求您再赐我个孩子吧！」

    奶奶吐了口痰，摊摊手：「当时我就警告过你，心不诚，从黑山羊那儿取子是会失败的，你偏偏不听，现在好了吧。」

    说完，她瞥了眼脚下的布袋。

    布袋子包的严严实实，看不出里面究竟是什么。

    「之前是我的错，您也知道我是被买来的，心里肯定不服气，所以心不诚，只是……」

    小夏眼神闪烁：「只是我现在真的爱上了他，真心实意的想要个孩子。」

    奶奶冷哼一声：「你是怕被转二手卖掉，才这么着急的吧。」

    小夏脸色发青，一言不发。

    奶奶把布包抱起来，打开个小口子，瞄了眼：「造孽啊！」

    我躲在门口，踮起脚……

    可惜什么都看不见。

    就在这时，奶奶头一歪看到了我，挥挥手让我过去。

    我腿一软，害怕偷看惹她生气又拿鞭子抽我。

    「奶，奶奶……」

    不过好在她并没说什么，只是把布袋拎给我。

    突然一股浓烈的羊骚味传来，让我差点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

    可惜现在，我不敢打开。

    「团子，去把这东西埋后山。」

    奶奶说完后，又跟小夏说：「你也回去吧，再取个孩子，你身体受不了的。」

    小夏听后声音变得颤抖，抱着奶奶的腿乞求：「不就是再怀次孕吗？我可以的，求求您了，让我和黑山羊再见一次面吧。」

    「你明明知道自己是怎么怀孕的，再来一次你会死的啊！」

    「我不怕，求您了，满足我这次吧。」

    她脑袋上磕出了血，奶奶才松口：「那随你吧，去收拾收拾，我去擦擦黑山羊身体。」

    本来还想继续看的，可奶奶盯了我一眼，我只能悻悻离开。

    没有两步，忽然她叫住我，在我手掌心写了几个字：「你顺便去村医那儿买点药，搞快点啊，别磨磨唧唧的。」

    我不识字，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药，只能快步离开。

    （六）

    我来到后山，包里的东西太臭了，就算我捏着鼻子也完全不管用。

    到地方后，我用锄头挖了个小坑，将布袋埋进去。

    「嗡嗡嗡……」

    周围苍蝇都被吸引而来，在耳边吵得难受。

    我忽然想起了些事。

    这个布袋子不是第一个，从前我看奶奶也埋过几个。

    只是那时都是她亲自动手，所以我印象不深。

    我记得，每次埋了这东西，奶奶回来后都要抱着黑山羊哭。

    这究竟是什么？

    我抓了把野草捏在一起堵住鼻子，将袋子又挖了出来。

    羊骚味混杂着腐烂的气味。

    我忍住恶心将袋子拉开。

    忽然心里咯噔一声，眼前东西吓得我跑在野地里哇哇大吐。

    太恶心了。

    包里是个小婴儿，但并不是正常的婴儿。

    他双手双脚是羊蹄子，头上还有对羊角，皮肤又黑又皱，要不是五官和人的一模一样，我都要以为是个羊胎了！

    小夏怎么会怀这种怪东西。

    我想起她和黑山羊共处一室的那晚。

    莫不是……

    可这个想法很快被打破，因为之前那些女人生下来的明明是正常孩子啊。

    我想起奶奶今天说的「心不诚，就会失败」，一切好像又说得通了。

    只是更深一层的东西，任我再怎么抠破脑袋也猜不出来了。

    （七）

    埋完孩子后，我马不停蹄赶到村医那儿。

    「哟，团子好几年没见了哦。」

    村医是考出去的大学生，前几天刚毕业回来报效乡里。

    「林大哥，我奶让我来买点药。」

    小时候我们见过几次，我对他印象特别好。

    「怎么，团子生病了？」

    「不是不是。」我连连摇头，将手伸出去给他看字迹，「是我奶要用的。」

    他看了眼，微微皱眉：「家里养什么牲口了吗？」

    「有只黑山羊，还有几只公鸡。」一说到这儿，我声音有些抖动。

    「黑山羊是公的母的？」他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公的，怎么了？」我摸不着头脑。

    「这就奇了怪了……」林大哥自言自语，脸上全是疑惑。

    他接着说：「这东西是给母猪之类催情用的，一般用于牲口交配，只是药效太猛了，用了容易猝死，近年来已经禁用了。」

    我敢肯定，家里绝对没有母牲口。

    奶奶为什么要买这种药？

    眼前突然浮现出小夏的脸。

    难道……

    「我这里只有低效的药，你还要买吗？」

    林大哥询问的话将我拉回现实。

    我拿不准主意，还是林大哥先开口：「我先不收你钱，你拿回去给奶奶看下，可以的话之后再来给钱，要是不合适你给我送回来就行了。」

    我木楞地点了点头，接过药盒用力握住。

    眼看我完成了奶奶交代的任务，准备回去时，还没走两步，林大哥又把我叫住。

    「团子，显富最近过得咋样？」

    显富……好熟悉的名字。

    我记起来了！

    那晚奶奶对着黑山羊喊的也是「显富」。

    「哎，读大学这几年都没联系过了，可惜啊，你回去跟他说我约他哪天一起喝酒。」

    「公鸡肉下白酒，他最爱了。」

    我额头微微浸出层冷汗：「林大哥，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家没有叫显富的人。」

    他困惑了几秒：「那不是你爹的名字吗？」

    接着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那是他小名，后来有算命的说这名字不好，就改了。」

    我爹？

    难道黑山羊是我爹？

    这不可能啊。

    「我爹两年前就死了……」

    林大哥听后一脸震惊，看来他并不知道这件事。

    「不好意思啊团子，哎，真没想到。」

    他继续道：「显富身体一向很好啊，究竟是出什么事？」

    我摇了摇头确实不知道。

    我爹死时我还不太记事，只记得某天奶奶突然抱着我痛哭，说我爹被什么神选中干活去了。

    林大哥再次叹了口气：「团子，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天要黑了，你快些回家吧，等我之后忙完了再去你爹坟前看看他。」

    我爹没有坟，我也没看到过他的尸体。

    但这些我并没有和林大哥说。

    因为以前我一直以为我爹死了。

    可今天，我忽然发现：

    黑山羊，似乎是我爹。

    怪不得奶奶这么宝贝它。

    （八）

    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怎么变成山羊的。

    这件事不简单，而且我肯定奶奶是知情的，他们一定在瞒着我做什么。

    不知不觉我已经走到了家门口，天这时也完全黑了下来。

    离我出门过了大概三小时。

    回来时，小夏已经从黑山羊屋子里出来了。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兽药，看来我又想多了。

    但小夏此时并不太好，她惨白的脸上有抹奇怪的红晕，对比之下显得十分突兀。

    整个人靠在墙上，一只手扶着背，另一只手轻轻抚摸隆起的肚子。

    小夏又怀孕了。

    我将兽药交给奶奶：「林大哥说只有这个了，你看行不行。」

    奶奶眼神不好，接过药盒子把灯打开才能看清。

    屋子突然亮堂起来，我这才发现小夏双腿间有鲜血流出。

    这时我又瞥了眼黑山羊。

    撅着嘴，贼眉鼠眼的不知道到在看什么。

    假如他真是我爹……我想起前段时间它扑向我的场景。

    这也太可怕了。

    「应该可以用。」

    「没事没事，不过奶你买这个药来干嘛？咱家不是没母牲口吗？」

    「嗯？你不是不认识字吗？」奶奶眯着眼，像要将人吃干抹净。

    「林大哥告诉我的。」我赶忙解释。

    她听后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小孩子别学这些没用的，这是你宋婶托我买的。」

    宋婶是我家邻居，她家里确实养了好几头老母猪，每到过年家家户户都会去买小猪崽。

    原来真是我想多了。

    奶奶解释完这一切不再理会我，走向小夏：「你身体不好，这一胎必须得静养，不能干活不能劳累，最好天天躺床上睡觉，不然，你的命就没了。」

    「谢谢大师。」小夏微微鞠躬，像个破烂娃娃一样摇摇晃晃。

    奶奶不敢让她久留，叮嘱了几句后就让人走了。

    小夏离开时，奶奶一直留在原地，盯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道：「最后一个孩子了，只要能平安生出来，我儿就有救了！」

    （九）

    这句话还是被我听到了。

    「最后一个孩子」是什么意思？

    我愣了很久才想明白。

    奶奶像是要完成什么任务。

    这段时间，来家里的女人，只有小夏一个。

    我家「黑山羊怀孕」名号刚打出去时，好多女人都赶着上门。

    常常累的黑山羊喘不过气来。

    来这儿的人大多都是本村的。

    村子风水不好，特别是这两年，村子里女人都不能自然受孕。

    家家户户本以为自己要绝后，没想到我奶奶这儿却有了怀孕法子。

    他们这才天不亮就来排队。

    但这几天，确实没人来了。

    奶奶刚说，等小夏孩子平安出生，我爹就能复活。

    我心里怦怦直跳，我爹能复活固然是件好事，但我一想到黑山羊那张猥琐的脸时，又异常抵触。

    但这件事并没有让我焦虑太久，因为没过多久，小夏又上门了。

    只是这次来的是尸体。

    （十）

    小夏老公把她尸体扔我家门口。

    「大师，我家女人死了，这废物生不出孩子，进不了祖坟，只能交给您来处理了。」

    男人满脸嫌弃，拿衣服狠狠擦了把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晦气带走。

    「造孽啊！」奶奶匆匆赶来。

    「我早就警告过她，养好身子才能继续怀孕，她偏偏不听，非要当天受孕。」

    男人啧了一声，眼里没有一分对同情，反而嘲讽十足：「大师，这女人死了是她命不好，我不会怪您的，您的名声谁不知道啊，只能说这贱蹄子受不住这份好运。」

    奶奶微微摇头：「你把她放下吧，我自然会好好安葬的。」

    说完，她便下了逐客令：「没什么事你就先走吧。」

    但男人并没动，反而凑上前来：「大师，我这又找了个新媳妇儿，过两天带过来，您看能不能再请黑山羊赐个孩子。」

    「这女的可不像小夏这样不懂事，保管能成事。」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厚厚的几叠钱：「您看？」

    奶奶叹了口气，将钱收下：「行。」

    男人得到满意的答案后笑着离开。

    反观奶奶一脸愁容。

    我知道她不是因为小夏死了而伤心，而是最后一个孩子没能生出来，我爹无法复活。

    （十一）

    我同奶奶一起推着牛车，把小夏尸体带到后山坟堆。

    将她和之前的畸形儿埋在一起。

    也算母女团聚了。

    在盖土前，我简单帮她整理了下衣服。

    弄到一半不小心撩起裙子，我发现她大腿内侧有两个很大的坑，像是被挖去了两坨肉，看伤口痕迹，一个愈合结疤了，另一个还血淋淋的。

    我想起她两次从黑山羊屋子里出来时，双腿之间都会流下鲜血。

    「看什么看，还不快埋了回家。」

    奶奶敲了下我脑门，继续道：「算了，你先走吧，这里的活太晦气了，用不着你。」

    天空阴云密布，似乎要下雨。

    我抓紧脚步，但却不是听奶奶的话回家，而是到了林大哥的药店。

    「林大哥，我有个问题问你，人和羊生出的孩子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四肢像羊，容貌像人，然后皮肤又黑又皱？」

    他是读书人，肯定懂这些。

    「哈哈，团子在想什么呢？人和羊有生殖隔离，不可能交配的。」

    「可我之前看到过……」后面的话我选择闭嘴，既然林大哥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烦他。

    我把之前买兽药的钱还给他后，便匆匆离开。

    一颗一颗的雨开始砸下来，远处闪起一道道闷雷。

    雨夜里，小路周围密密麻麻的竹林如鬼魅般晃动。

    我不禁小跑起来。

    「砰！」

    忽然，从林子里冲出来一个人挡在我面前，我被吓得一屁股摔到地上。

    一道闪电划过，等我看清面前人相貌后，忍不住叫出了声。

    「小夏！」

    她不是死了吗？还是我亲手埋的，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此时她正一步步朝我逼近。

    「你别过来，不是我害得你啊，要怪就怪你自己身子不争气，流产了还要第二次怀孕。」

    等人走近后，她同我脸贴脸，眼睛就在我前方两厘米的位置：「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听了她这句话，我原本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

    这五官，这容貌，不就是小夏吗？

    不对，似乎有点不一样。

    我记得小夏眼角没有痣，而眼前人却有颗楚楚可怜的美人痣。

    「你是？」

    她这才松开我：「我是小夏的妹妹，你可以叫我小秋。」

    原来是双胞胎，不过她来找我干什么，不会以为自己姐姐是被我害死的，要来复仇吧。

    想到这儿，我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

    她开口：「你想知道真相吗？」

    我不解，她居然没质问小夏的死因。

    「你家有只黑山羊，你奶奶不准你碰，自己却宝贝的很，更奇怪的是，女人只要跟这黑山羊共处一室就能怀孕。」

    「我说的对吗？」

    我点了点头，但这些事只要去打听打听就能知道。

    毕竟我家黑山羊很出名。

    「我知道这一切的真相，你想知道吗？」

    （十二）

    她没等我回答，开始同我讲了个故事。

    「村子里有座求子庙，里面供奉着只黑山羊神像，传闻这东西很灵，只要诚心来祭拜，割肉求子，回家后没多久就能怀上孩子。」

    「村里人都对其恭恭敬敬。」

    「但没多久，有个男人喝了几斤白酒，趁着夜色跑去庙里撒野，不仅偷吃贡品还骑在黑山羊头上撒尿。」

    「第二天，庙里的山羊神就不见了，而你奶奶却领回了头活的黑山羊回家。」

    我仔细想了想，神庙的事，我小时候确实听过。

    而黑山羊也的确是两年前突然出现在家里的。

    「黑山羊震怒，罚你爹帮一千个女人怀上孩子，才肯放过他，我算了算，现在应该还差一个。」

    我抓住衣袖：「原来我奶没骗我，再生一个孩子，我爹就能复活了！」

    我开心得大喊大叫，失而复得的感觉让我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但很快，小秋的话就如一盆冷水浇了下来，「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你以为山羊神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爹？」

    「什么意思？」

    小秋冷哼一声：「等到这第一千个孩子出生那天，就是你爹真真正正坠入畜生道的时候，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这才是山羊神真正的惩罚，让你爹永远绝望的轮回。」

    她顿了一下：「不过只要最后一个孩子没出生，就还有机会，我可以帮你救下你爹。」

    「你？」我疑惑道，「我不信，你姐姐就是被我爹害死的，你会好心帮我？」

    小秋脸色一沉：「小夏是被拐卖她的那个畜生害死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他，至于你爹……救他只是我作为门派传人的责任。」

    她咬牙切齿地看向我：「你以为我很想吗？可只有把你爹救回来，这个村子因他而受的诅咒才会消失。」

    「你以为村子里那些女人，这几年为什么都不能怀孕？」

    我这才知道，爹做的事影响有多大。

    见我不吭声，她继续道：「你要是不答应也没关系，我就把一切的真相和村民说，他们现在都以为山羊神降临到了你家，是你家有福气，并不知道你家才是罪魁祸首。」

    「你想想，他们知道这一切后会怎么报复你和你奶奶。」

    村子里的人个个凶悍，就算运气好不被打死，也会断手断脚。

    落个终身残废的下场。

    我爹固然重要，可他犯的错为什么要让我来买单。

    况且看小秋的样子，不像骗人。

    我点头答应，之后一切听她安排。

    （十三）

    几天后，小夏前夫，又带着新娶的媳妇儿上门。

    新媳妇儿戴着头帘，看不清样貌。

    等她摘下头帘后，我才发现，这人正是小秋。

    她给我使了个眼色，示意不要声张。

    男人见奶奶出来，激动地上前：「大师，上次付了定金，您承诺再给我个孩子的。」

    奶奶点头，但见到小秋的一瞬间还是愣住了：「这女的，和之前那个挺像的啊。」

    男人嘿嘿一笑：「就好这一口。」

    奶奶将黑山羊牵出来。

    黑山羊一见到我立马眼睛放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我知道他是我爹后，我渐渐觉得他以往色眯眯的样子变得十分慈爱。

    也许从前它不顾一切地扑在我身上，是想同我亲近罢了。

    我想上前摸一摸它，却被奶奶一记白眼劝退。

    没事，再等等，很快我就能光明正大的和我爹见面了。

    奶奶将黑山羊擦洗干净后带进屋里，又唤小秋进去。

    小秋谎称有些饿，把自己男人打发到村口商店买东西。

    进屋前，又从袖子里掏出根桃木做的小匕首。

    「待会儿我先假装顺着你奶，等割肉给黑山羊时我会做法，到时候你直接进来，把匕首刺在黑山羊心口处。」

    小秋拍了拍我肩膀，郑重其事：「你爹的命就交到你手上了！」

    我点头让她放心。

    奶奶在里面等不及了，小秋又嘱咐了两句后匆匆跑进去。

    我搬个板凳，站在上面将纸糊的窗纸捅了个洞。

    房间里，小秋在奶奶的指引下，对着黑山羊跪拜三下，接着用小刀在火上烤烫，撩开裙子挖下大腿处的一块肉。

    「山羊神在上，信女真心乞求能怀上个孩子，现在将自己的肉献给你，希望一切如愿。」

    说完这句话后，小秋再也忍不住了，剧烈的疼痛让她大喊起来，叫声撕心裂肺。

    和之前那些女人一模一样。

    等缓过来后，她将肉放在盘子上，在奶奶的指引下，用带血的手紧紧握住山羊角。

    「这是山羊神连接世间的通道。」

    直到黑山羊将盘子里肉吃光后，小秋的肚子开始微微凸起，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

    奶奶见此很满意：「神赐的孩子和常人不同，一个月就能临盆，回家注意休息。」

    小秋用手摸了摸肚子，嘴角勾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容，忽然她大喊：「团子，趁现在！」

    「黑山羊刚授完孩子最为薄弱，快进来！」

    说完，她开始念一些我听不懂的咒语。

    我破门而入。

    奶奶神情慌张，摔倒在地。

    （十四）

    「团子，快动手！现在是破除诅咒的最佳时机！」小秋见我进来，开始催促。

    似乎是咒语的原因，黑山羊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奶奶一把老骨头了，根本不是我对手。

    我朝着他们走近。

    可下一秒却一脚踹到了小秋身上。

    「你，你……你还是不信我，真是蠢啊！」

    奶奶在旁边哈哈大笑：「团子可是我亲孙女，怎么可能胳膊肘往外拐，她早就跟我说了你的计划。」

    「你想去告发我们，那就只能顺水推舟把你骗过来杀掉了。」

    「正好你还怀上了孩子，哈哈，天助我也，凑齐一千个孩子了，我儿子要复活了。」

    我又踹了小秋一脚：「我奶不让我靠近黑山羊，是因为只有我才能完全杀掉它，你正是利用这一点，想骗我给你姐姐报仇吧。」

    小秋垂着脑袋，嘲讽地盯着我俩：「我记得受孕必须要心诚才能成功，你觉得我这次能生下健康的胎儿吗？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奶奶似乎料定小秋会说这句话，从柜子里掏出一盒药，那药盒子很熟悉……

    是我在林大哥那儿买的兽药！

    「你进来时喝的水早就被我下药了，中了这药玉女来了都得诚心诚意！」

    「你！」

    小秋睁大双眼，可还没等她说出后面的话，她脸色变得异常潮红，肚子肉眼可见的开始变大。

    「没想到这药还有这种奇效，团子啊看来今天咱祖孙俩就要和你爹团聚了！」

    我跑过去抱住奶奶，同时也把黑山羊抱住。

    （十五）

    小秋没过几分钟就生下了一名健康的男婴。

    奶奶抱起他，开心的左摇右摇。

    可过了好几分钟，黑山羊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奶，我爹怎么还没变成人样，不会哪儿出问题了吧？」

    奶奶此时也急了，听到这话扇了我一巴掌：「乌鸦嘴，给我闭上。」

    小秋奄奄一息在地上冷笑：「呵，你们会后悔的。」

    奶奶迈着步子过去打她，可还没走到，黑山羊突然开始「咩」的惨叫。

    叫声凄厉，像是被抽筋扒皮般。

    「怎么回事？显富啊，你怎么了？是不是疼啊？快到娘这儿来。」

    奶奶过去抱住它，可它的叫声却更大了。

    「咩！」我爹倒地上四肢抽搐。

    「开始反噬了。」小秋悠哉悠哉道。

    忽然，黑山羊身子开始逐渐融化，短短几十秒就成了一滩黑色的水。

    奶奶拼命捞，可什么都捞不出来。

    「坠入畜生道了，可怜，永生永世都无法超生。」

    「儿啊！我的儿啊……」

    奶奶哭破了嗓子，拿起之前割肉的小刀，绝望地朝小秋刺去：「都怪你！都怪你！今天我要让你给我的显富陪葬！」

    我不敢看这血腥的场面，紧紧闭上眼睛。

    过了好几秒，耳边并没有女人叫声，反而传来小刀落地的清脆响声。

    我睁开眼，面前奶奶不见了，只多了只母的黑山羊在「咩咩」叫。

    小秋缓过神来：「团子，你们家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十六）

    我见到小秋那天，奶奶跟我说了所有真相。

    其实我爹并不是去山羊庙撒野，被下的诅咒。

    我爹早就死了，是我奶用邪术将他变成的黑山羊。

    山羊神庙是我奶毁掉的。

    割肉求子。

    奶奶打着这个幌子，要用女人们的血肉，重塑我爹的躯壳。

    女人们每生下个健康的孩子，她们的血肉就能为我爹起死回生出一分力。

    本来今天我爹该复活的，可现在全部功亏一篑了。

    我求小秋：「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救救我奶吧，我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

    她摇了摇头：「逆天改命是要受到报应的啊，现在看来她以后也只能坠入畜生道了。」

    我被气得大口大口吐血。

    就在这时，门又被人推开，是小秋的老公。

    他看到屋子里满地都是血，吓得立马叫人来将我们送到医院去。

    （十七）

    奶奶变成黑山羊后的第三个月。

    家里没有收入只能靠我割草赚些钱。

    我的手上全是伤口，变得粗糙无比。

    奶奶待在羊圈里，天天不吃草要吃肉，伺候不好还要咬我。

    我恨她害了我一辈子，要不是因为她，我现在肯定跟同龄人一样在学校上课。

    这天，干农活时，隔壁宋婶跑过来问我：「家里母羊可不可以借去生几个羊仔？到时卖出去的钱分我一半。」

    我咬着嘴唇思考了一番后点头。

    奶啊，既然入了畜生道就好好适应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