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二天醒来，我在校门外，得知了一个可怕的消息。

    黄丽丽昨晚死了！

    她死的很惨，头部遭到重击、脑浆都迸出来了、双眼也被利器戳得稀烂。凶手如果不是有深仇大恨，做不到这么残忍。

    黄丽丽死在自己家里，当时她一个人在家里，父亲出差，母亲搓麻将去了。她母亲是局长夫人，和几个辖区的企业老板打麻将，那些  老板都不敢胡她的牌，与其说是打麻将，不如说取钱去了。

    那一夜，不出所料，她母亲又是满载而归。凌晨两点才摸着鼓鼓的钱包回家。

    打开门，脚下像踩了什么粘乎乎的东西，差点滑倒，慌忙开灯。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地已经发黑的血迹。

    一片狼藉中，她女儿残破的尸体扭曲地倒在血泊中。脑浆混合着血迹，像哪位拙劣学生画的油彩画。

    看到女儿躺在客厅里的尸体，她当即晕了过去。

    【……】

    小区监控拍到了那个时间段凶手的画面。

    凶手穿着一件宽松的深色连帽衫，脸遮在帽檐下，看不出体型，惟一能确认的是凶手比较矮小，不排除是女性的可能。

    根据黄丽丽身边那几个死党的口述，警方认为蓝晶晶有重大嫌疑。

    一大早，蓝晶晶在家光着上身抽完一支烟后，挎着类似环保购物袋的大包出门了，那是她当做书袋用的大书包。她生活极其简朴，简朴到清贫的程度。

    她走到校门口时，就被等候多时的警察带走了。

    我赶紧回到小旅馆——我的临时监视基地。发了一封邮件给那位神秘的委托人，告知对方今天发生的事。

    平时委托人至少半天才能回复邮件，但这次，我刚发出邮件，马上就收到了回复。回复只有两个字：【帮她】

    要帮蓝晶晶，并不难。

    我立刻带上电脑飞奔到警局。

    面对警方人员，我打开电脑，调出那个窃听软件，从昨晚九点到早晨五点半，软件里一直都响着蓝晶晶的鼾声，中间还有几句梦呓。

    我向警方坦白了为什么要调查蓝晶晶，以及为什么要在她家放窃听器。

    警方对我进行了一番批评教育后，释放了我，也释放了蓝晶晶。

    警局外，蓝晶晶眼神诡异望向我，显然她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解除嫌疑。

    她直视我的眼睛，愤怒道：【偷窥狂！变态!不要以为帮我证实清白，我就会感谢你！是谁让你监视我的？】

    我摇摇头：【对不起，就算知道委托人是谁，我也不能告诉你。这是我们这行的规矩，官话称为：[职业道德]。何况我根本不知道是谁雇佣了我。】

    她瞪了我一眼，道：【你赶紧去我家，把窃听器全部拆掉，否则我就报警！】

    我只好跟随蓝晶晶一起回她的出租屋。

    在屋里，我见到了她的母亲——赵兰。

    她大清早接到警方电话，以最快速度回到这座城市。

    我没有多说话，径直走入每个房间，从隐蔽位置拆下窃听器。也顺便瞄了一眼这套无数次用望远镜偷窥过的出租屋。

    屋里没有电脑，家具也陈旧，看样子都是本来房间原有的，并没有新添置的家具；房间基本生活用品也极少，少到第一件都有它的用处，没有多余的物件或摆件。整个家可以用寒酸来形容。

    赵兰虽然做生意，但看来做得也不算太成功。

    我拿着拆下来的窃听器，向赵兰和蓝晶晶鞠了一躬，表示歉意，便埋头出了门。

    下楼时，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摸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信息发出不到一秒钟，我的手机【滴】的一声，收到了回复。

    看到内容后，我勾起嘴角一笑，折返上楼。

    6

    当我再次敲开蓝晶晶家门时，蓝晶晶和她的母亲赵兰都愤怒不已，脸色难看至极。

    做这行的，我不怕看人脸色，，脸皮早就练出来了。

    我像是坐在岸上的钓者，笑看人们尔阿谀尔炸、互相残杀、用尽手段。

    【变态狂！偷窥狂！又来做什么？】蓝晶晶伸手就挠我的脸，长长的指甲差点划破我的脸皮。

    【冷静点！能不能让我看一下你的手机？】我淡定自若地说。

    蓝晶晶神色大变，眼神游移不定，脸上写满惶恐不安。

    我径直走入房内，经过一周的偷窥，我早就知道平时她回家，习惯把手机放在写字台上。这是一台可以上网的双卡双待触摸屏手机。

    我打开网络浏览器后，蓝晶晶立刻扑过来抢夺手机，她大叫：【不要上网，我手机卡没开通网络套餐，上网很贵的！】

    【放心，我会替你支付上网费用。】我体力胜过她许多，一把又夺过手机，一边快速操作手机，一边冷冷答道。

    可是手机网页浏览器，浏览记录空空如也。

    【我早就说过，我不用手机上网的！我没骗你吧？】蓝晶晶瞪圆双眼，一边累得气喘吁吁，一边气冲冲地说。

    我笑了笑：【浏览记录什么也没有，不代表没上过网，也有可能浏览记录被删除了。不过，我有一个精通网络和手机软件的朋友曾经对我说过，手机浏览记录其实不能完全被删除的，通过一些特定软件，可以恢复。】

    我转过身看向蓝晶晶问她：【需要我那个朋友过来吗？他离这不远，打个电话十分钟就能过来。】

    蓝晶晶不再说话，死死盯着我的眼睛，良久之后，她问道：【你认为恢复了手机浏览记录后，可以找到什么东西？】

    【可以找到一个个邮箱。】我语气冰冷道：【你曾经通过这个邮箱，向我委托调查你自己，事无巨细地监视你自己的一举一动，并且向你自己汇报。】我有点像说绕口令。说完我笑了笑。

    【我委托你，调查我自己？还得自己花钱。我吃饱了撑的吗？】她不屑道。

    【你想让我成为你的不在场证人！昨晚你去杀黄丽丽，而我则可以证明你一直待在家里。我用窃听器录下你的鼾声，还有梦话声。正是你最好的不在场证明！】我说。

    【可我真的一直在家啊！不然你怎么解释我的鼾声和梦话声？】她继续问。

    【很简单，关了灯之后，你在窃听器附近打开了另一个手机的播放器，里面录的就是你平时睡觉的鼾声和梦话。我以为你睡着后，你就溜出门去杀黄丽丽。】我答。

    【胡说八道！你可以查我手机清单，从来没有上网费用！】蓝晶晶负隅顽抗。

    我不屑一顾道：【是的，你手机里的这张卡，肯定没有上网费用，不过，你上网时使用的是另外一张手机卡。而且，另一张卡只有在你与我联络时才使用。你的手机是双卡双待，平时插着两张卡，但在警方带走你之前，你已经扔掉了另一张卡。】

    【你……你……如何能证明？你所说的一切，都只是你的臆想！】她有些气急败坏。

    我再次露出从容的微笑，摸出自己的手机。

    【平时发邮件都是半天才能收到回复，而昨天你被警方带走时，我发了个邮件，收到秒回。这个能证明邮箱的主人提前把邮箱做了个性化设置。】

    【自动回复功能，自动回复设置为两个字：帮她！也就是让我把窃听器里录下的内容交给警方，帮你洗脱嫌疑。】我边说边看向蓝晶晶，她低垂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并且，在被警方带走之前，你已经处理了那张和我单独联系的手机卡。】

    【如果还需要进一步证据，我就只能把那位精通网络和手机软件的朋友叫来，把你手机上网内容恢复过来。】

    【或者，我直接报警，相信警局里同样有精通各类软件的专业警员，说不定比我那位朋友更厉害。】

    我说完这些话，蓝晶晶顿时面如死灰，而她母亲则紧紧抱着她，歇斯底里，问道：【晶晶，真是你杀了黄局长女儿？为什么要杀她？就为了一个追你的男孩吗？太不值了！】

    蓝晶晶却苦笑道：【妈，我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男孩杀人？我是为了你呀！】

    7

    通过蓝晶晶的述说，我知道了她们的大致情况：

    蓝晶晶的母亲赵兰和丈夫离婚后，独自抚养女儿。为了让女儿有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她拼尽全力赚钱，

    结果却不尽人意。

    半年前，她探听到商机，于是带着女儿搬来了这座城市做建材生意，一开始还做得不错，赚了几笔小钱，

    但随着生意步入正轨，她遇到了一些新麻烦。

    所有的麻烦，来自当地工商局长，也就是黄丽丽的父亲。

    这位局长三番五次暗示，希望从她的建材公司得到利益，这对彼此发展都有好处。

    不管生意做的大或小，对于长期做生意的人来说，这些吃拿卡要也是见怪不怪了。每到一个地方，都有不同的人，不同的部门做相同的事情。

    做为生意人，能怎么办？你不送，有人送，你不给，有人给。只要你不听话，你的生意之路就算到头了。

    这些生意场上潜规则，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赵兰面对明目张胆的索要，有些诧异，但还是给了一些好处。

    但是，后来，这位黄局长胃口越来越大，像个无底洞。只要有一点没满足，就各种找麻烦。

    无休无止地查账目、三天两头唤她到局里谈话，发展到后来，把她客户叫到局里谈话，警告那些客户：如果不识相，就从这个城市滚蛋！只要在这个地盘混，眼球子就擦亮点。

    这个情况，谁还敢再和赵兰做生意？做生意的人，都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都不想惹一身麻烦。

    眼看着客户被掐断，生意越来越差。赵兰只好把生意重点放在外地，不断出差，寻找新的出路。

    这些碾压和欺负，赵兰在家的时候，时常会恶狠狠地骂几句，只能在家骂几句发泄心里的憋屈。骂完后心里能敞亮点，否则会被憋屈死。

    母亲的怨恨和无奈，蓝晶晶都看在眼里，却没有办法为母亲分担。

    蓝晶晶私下下跟踪过黄局长，想为母亲泄愤，跟踪过程中，发现这个黄局长竟然是经常欺负她的女同学的父亲——黄丽丽的父亲！

    跟踪了也没有用，因为她只是个小女生，不可能打得过人高马大的一个大男人，何况这个局长到无论到哪里，身边都乌泱泱跟着一堆人，像厕所里的苍蝇围着一堆屎。

    通过跟踪了解，蓝晶晶发现，黄局长经常出差不家，黄局长出差不在家的时候，黄夫人就出门打麻将，和各辖区的老板们打麻将，经常打整夜的那种。

    摸清黄局长家人的活动规律，蓝晶晶开始谋划。

    谋划了很久，蓝晶晶终于想到一个办法，趁着黄局长出差，局长夫人夜里打麻将的时候，把黄丽丽杀了！

    他们家只有黄丽丽一个孩子，杀了他们的孩子，比直接杀了他们更解恨！

    杀人，可不是简单的事情，蓝晶晶也不想因为杀人而赔上一条命，那样自己母亲也同样受到痛苦折磨。

    所以为了寻求杀人时的不在场证明，她拼命在校外做兼职，把积攒的钱，透过网络雇佣了我这个私家侦探，以调查她的一举一动为名，让我在她家安装了窃听器，为下一步杀人计划做不在场证明。

    为了考验我是否称职，她故意在家里抽烟、不穿上衣、露后背纹身。

    当她看到我递交的邮件汇报后，确定我果真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监视她，而且报告也写得相当详细。于是，她终于放心启动了计划。

    8

    听完她的叙述，我不禁长叹了口气。

    最后，我问道：【你为什么要在后背纹上条鱼呢？难道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写照吗？】

    蓝晶晶苦笑一声，答道：【你知道清道夫吗？】

    【原产于以亚马孙河流域为中心的中、南美洲全境 ，后被引入美国、中国等地 ；清道夫以鱼的粪便、藻类、小型甲壳动物、腐殖物，以及其他鱼类的卵为食，“清道夫”之名也由此而来。该物种出水后可以直接呼吸空气。它缺乏天敌且生存能力强，会对引进地的生态环境造成破坏。】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我诧异地问。

    她朗声答道：【这些年母亲到什么地方做生意，我就跟随去那个地方读书，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外来者。我不想被欺负，我要做一条清道夫，适应能力强大、为了生存，我要破坏那个地方的生态系统，顽强活下去！】

    说完，她突然褪下上衣，露出一片凝脂般雪白的肌肤……

    眼前突然出现的雪白，晃晕了我的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要知道，我是个侦探，也是个二十八岁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面对女孩的裸体，我瞬间脸红了，心脏狂跳不止，从来没有近距离见过女孩的裸体。

    她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眼神有些轻蔑，像看土鳖一样瞅着我。

    接下来，蓝晶晶缓缓转过身体，把后背对着我，示意我目光看过去。

    我看清了她后背的纹身，比望远镜里清楚多了：

    纹身刻画的鱼形图案，造型灵巧奇妙，仿佛一条鲶鱼戏水，自由自在……

    近距离观看刻画在女孩后背的纹身，我陷入了沉思。

    想想苦逼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其中的一条鲶鱼呢？

    希望自己强大，只是没有杀人的勇气而已……

    【终章】

    我默默退出她的出租房。

    回到对面破败肮脏的小旅馆，收拾好我的监视基地，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我的这一单生意完成，我发现的那些疑点和证据，只当是梦境一场吧……

    因为我只是芸芸众生鱼中的一条鱼，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我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做破坏生态系统的强者，我只需做好我自己……

    其他的事情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