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他也和我一样，见不得光。

    正想着，我的手机屏幕亮了，是一条微信，消息是一个乱码文件。

    我知道，这是老鬼发来的内部聊天系统，他联系不上我，可能着急了。

    我点开之后安装程序，一个白色的鬼面闪过屏幕之后，我进入了聊天页面。

    想着那三百万，我给自己起名“黑子666”。

    黑子666：“老鬼，怎么了？”

    老鬼：“怎么回事，联系不上你，还有，王龙的事怎么搞出这么大动静？”

    黑子666：“没事，人我杀了就行。”

    老鬼：“什么杀了就行，还有，现场照片呢？没有现场照片雇主怎么给你结算？”

    之前经历的一系列事件太过离奇，我竟然忘了这一茬，想要完成任务，必须现场拍摄尸体照片才行。

    可我当时在车里，人都快昏死过去了，再加上我脑子里都是那三百万，哪顾得上拍照啊。

    黑子666：“反正人肯定是我杀的，佣金他必须要结。”

    老鬼：“我不管了，转让订单的人会找你的。”

    我没再去管，直接奔向王龙以前几个常干好事的地方。

    一个地方接一个地方，我都去了，郊外的后山，破败的庄园，偏僻的海滩，该去的地方我都找了，全都一无所获。

    对了，人质的手机在我这，果然能派上用场。

    我掏出人质的电话点开屏幕，只有一条消息，内容是这样的：钱我已经放到你说的地方了，在那块巨石下面。

    巨石？什么巨石？

    该死！没有具体地点啊！

    突然，我自己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我掏出手机一看，是杀手系统弹出的消息，原来是转让杀王龙订单的那个人。

    血腥玛丽：“黑子，搞出这么大动静，雇主有点生气，而且没有照片，没法给你结算酬金。”

    黑子666：“人是我杀的，只是当时有点意外，没留下照片。”

    血腥玛丽：“你找找证据之类的吧，不然我也没办法。”

    证据？我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

    警察说现场的监控坏了，我可不相信。

    夜色酒吧只是后来王龙才盘下来的，而我后来知道，那里是组织总部，也是老鬼的所在地。

    组织里有一条规定，杀手有一次向老鬼寻求帮助的机会，大多数杀手会在走投无路时启用这条规则。

    而我，要以这条规则的名义问老鬼要来监控录像。

    现在是凌晨四点多，正是酒吧刚下班的时间。

    我决定进入酒吧从不对外开放的0号包房，用掉唯一一次能请求老鬼帮助的机会。

    毕竟酬金也有一百万，再加上那三百万的话，足够我洗白了。

    6.

    我开车到了夜色酒吧，0号包房在酒吧地下三层，整个走廊阴森森的，只有这一间昏暗无人的包房。

    组织里大家谁也不认识谁，可只要坐在这，敲响桌子上的小金钟，老鬼一定会出现。

    “咚……”

    清脆的钟音响起，两分钟之后，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一个带着惨白的鬼脸面具推门进来，坐在了我对面。

    老鬼：“你是谁？找我想干什么？”

    我：“老鬼，我是黑子，我想找昨天酒吧后门的监控，证明王龙是我杀的。”

    老鬼：“是你！你惹出这么大的动静居然还敢到总部来！”

    我：“没办法啊，老鬼，我差点连命都丢了，活不能白干啊。而且酒吧后门闹出大动静也不是第一次了。”

    老鬼没有说话，我能感觉到他冷若寒冰，过了一会老鬼说道：“当年那件事不要再提，你走吧，视频随后会发到你手机上。”

    我一愣，老鬼果然有监控录像，而且这么爽快就答应了，没等我确认，老鬼先行离开了了0号包房。

    我离开了夜色酒吧，刚刚回到车里，手机“嗡”地一下，接着便是“嗡嗡嗡”响个不停。

    第一条消息，是老鬼给我发的视频录像，文件有点大，接收需要一会，但我能看见，第一个画面就是我打开了王龙的路虎后备箱。

    可后面的消息，让我浑身被冷汗湿透。

    那是一连串的群消息。

    老鬼：猎杀对象“黑子”，赏金SSS级，行动现在开始！”

    7.

    老鬼的这条消息下面，是十几条“收到。”

    妈的！这是怎么回事！老鬼为什么要杀我！

    我来不及多想，将手机丢在副驾驶上，发动车子赶紧跑路。

    我感觉四周像是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快速收紧。

    手机再次“嗡”地一下，监控视频已经接收完毕，开始自动播放起来。

    我没空理会，保命要紧。

    车子刚刚离开夜色酒吧后门，瞬间后方就有几辆车出现，紧紧咬着我不放。

    离这里最近的一条主干道就是滨海路，那里路宽车少，还有很多通向海边的小路，是我逃跑的第一选择。

    在身边呼啸而过的车流中，我七拐八拐，来到了一条漆黑的小路。

    一种熟悉的感觉猛然袭上心头，这条路好像来过……

    我想起来了，这好像就是当年我和王龙一起逃跑的路线，当时追在身后的，与今天一样，都是些不认识的陌生车辆，甚至还有一些无牌车。

    六年前，我和王龙从绑了一个极其漂亮的女人，可还没来得及享受，后方突然出现一群陌生的车辆疯狂追逐我们。

    我和王龙慌不择路，开车冲进了这条不认识的小路。

    我们开车扎进了一片灌木丛中，没想到车辆一冲而过，灌木丛之后竟然是一处荒僻的海崖。

    这里算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只有穿过茂密的灌木丛才能到达，我们因此躲过一劫。

    在无人的海崖上，我和王龙把那女孩轮奸几遍之后杀死，又抛进了大海。

    突然，一道灵光闪过我脑海。

    巨石？！灌木丛边就有一块巨石！

    那三百万难道在这里！

    8.

    那是我和王龙一起干的最后一件大事，这里并不是我们常用的地点，只是误打误撞来过那一次，我根本没想起来还有这个地方。

    如今再次来到这里，说不定我不仅能再次逃过一劫，还能顺利拿到三百万！

    我看了看后视镜里的追兵，我故意左右猛打方向盘，瞬间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我不要命地加速，终于和后方拉开了一段距离，烟尘之中，我看到了灌木丛边的一块巨石。

    我毫不犹豫地开车再次闯了茂密的灌木丛。

    哈哈！就是这里！

    车子穿过灌木丛之后，我再次回到了这片海崖。

    我将车停在崖边，只要在这里等到外面的追兵离开，就能出去拿上三百万离开这个地方！

    就在这时，副驾驶上的手机屏幕亮了。

    仍然在播放的监控录像上方弹出一条消息。

    黑子：“这里的一切熟悉吗？”

    我好像掉进了冰窖，瞬间浑身冰凉。

    用我原来的账号给我发消息，肯定是当是昏在垃圾堆里捡走我手机的那个人！

    “嗡……”

    就在此时，手机震动声再次响起，上面一条消息触目惊心。

    黑子：“抬头。”

    挡风玻璃前方，站着一个本该死去五年的人，赵宇！

    我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只听见“嘭”地一声枪响，面前的挡风玻璃轰然碎裂。

    我倒了下去，意识像是坠入了深渊，在我眼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副驾驶的手机上播放的监控画面。

    镜头被人扭转，黑屏。

    黑屏的前一瞬，那张脸……夜色酒吧的老刘！

    9.

    我叫刘槐，大多数人都叫我老刘，也有极少数人叫我，老鬼。

    我是杀手组织的首领。

    这一行，我干了一辈子。

    可没想到，十年前因为仇杀，我失去了妻子。

    从那时起，女儿对我怀恨在心，与我彻底决裂，离开了我们曾经生活的城市。

    本来那里才是组织的总部，我为了守护在女儿身边，来到九泽市，买下了夜色酒吧，重新打造成为新的总部。

    同时，也是全市最好的音乐酒吧。

    果然，酷爱音乐的女儿来到了这里当驻唱歌手。

    从此，我终于再次融入了女儿的生活，却从不敢露面。

    我愿意为她做一个永远无法见光的幽灵，悄悄为她挡住光明背后的黑暗。

    在我黑色的大伞保护之下，女儿很开心，也很幸福，还找到了一个真心对她好的男朋友，赵宇。

    女儿也签约了经济公司，正式成为一名歌手。

    我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默默为他们送上祝福。

    直到有一天，组织里有人向我汇报，女儿被人绑架了。

    那一次，我疯狂了，不惜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暴露，可我们追到一条海边的小路的尽头，绑架女儿的车辆凭空消失了。

    不仅如此，当时组织里一批老伙计因为暴露，被抓的被抓，逃亡的逃亡。

    我的力量一下子被削弱到了极致，一时间没法查出是谁绑了女儿。

    直到一年前，酒吧里的调酒师，同样是杀手的“血腥玛丽”在后门被人杀了。

    第二天，就有人来应聘，成为新的调酒师。

    没过多久，“血腥玛丽”在群里再次出现。

    而且，他发的“尸体”照片，其实只是一些醉酒人的照片，而那些“尸体”正是我现在老板王龙的手下。

    10.

    这名调酒师不光酒调得好，而且唱歌也很好，有时会客串驻唱歌手。

    他喜欢的曲目几乎和女儿一模一样，虽然之前我们没见过面，但我见过赵宇的照片，我猜出来了，肯定是赵宇，他整容了？！

    四年来，赵宇销声匿迹，原来是因为他整容了。

    我也同样明白，他对女儿的爱，和我一样深沉。

    所以，我任由他在群里成为了“血腥玛丽”。

    在我的观察下，他似乎对王龙特别在意。

    于是，我以“老鬼”的身份将他约到0号包房。

    经过一番试探，果然，他就是赵宇。

    而也让我旁敲侧击得推断出，当年绑架女儿的人就是王龙和他手下的小弟黑子。

    可王龙如日中天，想要除掉他谈何容易。

    我没有让赵宇知道我是谁，我告诉他，杀手在组织里有困难，随时都可以来0号包房敲响金钟。

    我操控了他的手机，监听他的行动，也想知道他有什么打算。

    无意间，我知道了赵宇的计划，他想用“血腥玛丽”的身份发布任务，杀掉王龙。

    我明白了他的用意，直接将任务精准推送给了黑子。

    他的计划不够完美，而我决定帮他。

    黑子去杀王龙，他们只会死一个，不过如果加一点点戏码，赵宇付出一点点代价，在我周密的计划之下，王龙和黑子都会死，还能找到当年他们杀害女儿的地方。

    而且，一切都不用我亲自动手。

    昨天，我给王龙发短信，告诉王龙他老婆被赵宇勾搭了，其实他老婆的姘头另有其人。

    不过果然，现在的企业家王龙，绝不容忍这样的事发生。

    他问我要了赵宇的地址，我告诉了他。

    后来，他将赵宇绑到郊外的仓库。

    我在仓库外时刻监听着里面的动静，保证着赵宇的安全。

    我猜到王龙会索要赎金，他不会轻易杀人，放弃如今已经洗白的一切。

    我操控赵宇的手机联系上我这个唯一的“家人”，准备好了三百万，送到指定的地方，但我到了巨石附近，觉得这里不可能是当年他们杀人的地方，这里无法解决尸体。

    于是昨天下午，我救出失魂落魄的赵宇。

    一心为女儿报仇的他被我救下，还不任由我掌控？

    当天晚上，王龙又来到了酒吧，我给他下了药，想要套出他当年杀人的具体位置，可惜没有成功。

    我通过定位知道赵宇的手机在王龙身上，于是一个完美计划在我心中上演。

    三百万是一个巨大的诱饵，既能从王龙那诈出当年他们杀人的大概范围，还能从黑子这里确定具体地点。

    所以，等黑子一离开酒吧，我马上发动追杀，又将黑子逼上滨海路，就是为了再现当年追踪的一幕，找到当年他们杀人的地点。

    果然，同样的路线，黑子再次闯进了这条路。

    当年绑架女儿的那辆车，就是在这条小路上跟丢的。

    王龙的死已经便宜他了，这次我要让黑子死在同一个地方，将他的尸体剁成碎块，告慰女儿在天之灵。

    我成功了，大仇得报！

    而且……嘿嘿……并不需要我亲自动手。

    一切都是赵宇那小子的事，是他发布了悬赏令，先是杀害了王龙，又是他在现场杀了黑子。

    我依然可以逍遥自在。

    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昨天凌晨赵宇再次出现在酒吧后门，出现在这个是非之地。

    他完全可以敲响金钟向我求助，再秘密杀了黑子。

    我更不明白，为什么黑子当时就昏死在他身旁，他却没有动手。

    11.

    我叫赵宇，是一名调酒师，同时也是杀手“血腥玛丽”。

    我患上了癌症，晚期。

    生命的最后阶段，我一定要亲手报仇，杀了王龙和黑子！

    现在我终于得到老天眷顾，让我成功手刃仇人，为深爱的女友报了大仇！

    现在我夙愿意已经了却，准备在这等着老鬼，跟说好的一样，和他一起逃离这个地方。

    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并不是老天眷顾。

    我早已发现自己的手机被人操控，而我操控我手机的人很可能就是老鬼，他和女友一定有着十分亲密的关系。

    当年的女友告诉我，她是从另一个城市离家出走来到九泽市，她对父亲恨之入骨，她的母亲因她的父亲而死。

    我问女友，对我无话不谈的她却不肯细说，我知道，她的父亲应该见不得光。

    而最后女友出事的时候，居然从夜色酒吧出动了好几辆车追逐王龙的车。

    事后，新闻报道杀手组织数人落网。

    一个荒诞的想法在我脑中成形，女友的父亲可能是一个杀手，而且地位还不低。

    当年我在夜色后门捡到那部属于“血腥玛丽”的手机的时候，没敢轻举妄动。

    直到我加入夜色酒吧，唱了女友生前最喜欢的几首歌之后，看到台下无比动容的老刘，我才将所有事情隐隐联系起来。

    老刘可能就是老鬼，也是女友的父亲。

    我读懂了当年女友对父亲的怨恨，肯定是父亲身上的血雨腥风波及到了母亲。

    那么，女友母亲的死，女友的出走，后来的惨祸，都是间接拜老鬼所赐！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我脑中成形，既然我杀不了王龙，那么我可以利用“血腥玛丽”的杀手身份。

    我在群里发一些醉酒人的照片，果然，老鬼应该也猜到了我的身份，他没有拆穿我。

    直到他把我叫到0号包房，我有意无意露出自己的一些过往，我终于确定，他就是女友的父亲。

    从昨天莫名其妙被王龙绑到仓库，说我勾搭他老婆，到手机自动打给老鬼的电话，再到他真的准备了三百万。

    我知道，幕后导演就是老鬼，可你已经害死了自己的女儿和妻子，凭什么又想导演我的人生！

    应该像个男人一样站出来承担一切的你，为什么把我独自推向了风口浪尖！

    12.

    当我被老鬼从仓库救下的时候，他告诉我留意手机消息。

    果然，凌晨时分，他告诉我，黑子在王龙后备箱藏好了，王龙应该会死。

    我不想再等了，反正我的病情已经这样，就算被老鬼算计我也在所不惜！

    我迫不及待再次前往酒吧后门，打算在黑子杀死王龙之后，我再杀死黑子。

    可不知道为何，王龙的车失控了，我也被撞得昏过去。

    在我醒来的第一时间，我发现黑子就躺在我身边，我多么想一刀将他的心脏狠狠刺穿，可我没有。

    因为在我昏倒的这段时间，老鬼还没有行动。

    我明白了，他想借我的手杀了黑子！

    这一刻，我确定了，他是一个懦夫！

    一个报女儿的仇都要假借他人之手，爱惜自己羽毛的懦夫！

    对于这样的人，我最后的生命也不想成为被他利用的工具。

    我起身离去，没有管黑子。

    这时老鬼也发现了我的存在，他给我发消息，让我去0号包房拿了一把枪和一把刀，又让我在巨石附近等着黑子。

    果然，凌晨五点多钟，一辆黑色汽车冲进了巨石旁的灌木丛，我知道报仇的时刻到了。

    我忍不住冲动，一枪崩了黑子的头，又将黑子剁成了碎块扔下了海崖，大仇得报，真是痛快！

    老鬼发消息告诉我，要来这里找我，给我一笔钱，送我离开这个地方。

    就在这时，我发现了黑子的手机。

    手机里的录音和录像让我彻底明白了一切，原来，是老鬼给王龙透信我才被抓，我一直被设计在计划中！

    那么所谓的让我等在这里，给我一笔钱送我离开这个地方，我猜是用纸钱将我送到深深的海底。

    我摸了摸怀中冰凉的枪杆，心中涌起滔天骇浪！

    身后响起脚步声，一张惨白的鬼脸面具出现，在昏暗的天色中由远及近，来到我的面前。

    老鬼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谢谢你帮我女儿报……”

    与“仇”字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枪响。

    我毫不犹豫扣动扳机，不给他任何机会。

    老鬼死了。

    “你不配谢我。”

    这是我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当年女友被杀，案件因为王龙的权势不了了之，我的心已经千疮百孔。

    如今报仇我还要被女友的父亲算计，多么可笑可悲的结局，可谁也没有想到，我才是终极猎手！

    遥远海平线上，一轮血红的朝日悄悄升起，照亮了波澜汹涌的黑色海面。

    同时被照亮的，还有覆盖在我面庞上的白色鬼脸面具。

    生命的最后时光，我愿成为老鬼，我愿化身修罗。

    “如果正义必须由自己来争取，我不介意披上血色的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