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的早上，我出门锻炼。到家才发现忘带钥匙，我给老公、儿子、儿媳妇打电话，都说工作忙没空，让我在外面等着。我等到深夜，刷到某话剧团的宣传视频，我的老公、儿子、儿媳妇还有小孙女，都围着我老公的白月光-李舒燕忙上忙下。

    01

    董嘉豪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1点了。

    他们沉浸在欢乐的氛围中，有说有笑的。

    就连刚上小学的孙女，都在兴奋地说李舒燕多么漂亮。

    看见坐在楼梯上的我，几人表现得有些惊讶。

    「妈，您还没进去啊。脑子真死板，找个开锁公司也行啊。」

    儿媳妇附和，「是呀，妈。您坐在这，让邻居看见了怎么想我们啊。」

    董嘉豪不悦地咳嗽了一声，「算了算了，智勇，快点开门，这一路上冷死了。」

    儿子「哦」了一声，打开了门。

    我的老公、儿子、儿媳妇依次走了进去。

    只剩下小孙女董家米吃吃地笑，「奶奶，你不仅长的丑，还很笨，一点也不像李奶奶。」

    说完，她也蹦蹦跳跳地进去了。

    我裹紧外衣，在寒冷的楼梯间打了个喷嚏。

    我躺进被窝的时候，董嘉豪往旁边挪了挪。

    这么多年，我们两虽然同床，却分被子。

    我知道，他一直厌恶着我。

    我天真地以他是单位领导，而我是下岗女职工，两人的身份差距太大这样的理由来欺骗自己。其实，心里却一直都知道，他忘不了李舒燕，那个嫁给他兄弟之后又早早守寡的女人。

    第二天，我照常早早起床，做好早饭之后，依次叫他们起床，给小孙女洗脸穿衣服。

    饭桌上，儿子对我说今天忙，晚上就不回来吃饭了。儿媳妇有聚餐，会把小孙女也带上。

    我看向董嘉豪，眼神里有一丝哀求。

    但是他却冷冷地说，「我有个接待任务。」

    我眼睛里的光熄灭了，心也死了。

    我知道今天李舒燕的剧团有演出，他们说的全是借口。

    送完孙女回来，整个家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看着满地的玩具、乱扔的衣服、堆满碗筷的洗菜池，又看着镜子里老得像七十岁的自己，眼眶里挤满了眼泪。

    我辛辛苦苦为这个家付出了大半辈子，换来的就是丈夫的厌恶、儿子儿媳妇的漠视，就连我最疼爱的小孙女，都会说我丑我笨。

    寒冬腊月，他们为我的情敌布置演出，留我在外面等了十几个小时，就连我感冒发烧了，都没有一个人发现。

    「王怡梅，你真够可怜的。」

    02

    晚上，我给自己做了一碗精致的长寿面，还买了一个小蛋糕。

    是的，今天是我的五十五岁生日。

    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记得。

    我在蛋糕上插了一根蜡烛，自己点燃、许愿、吹灭，唱生日快乐歌。

    清冷的灯光下，我连面带汤地把长寿面吃了个精光。

    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在这个家待了近四十年，属于我的东西却少的可怜，只有几件衣服和饰品。

    快收拾完的时候，门响了，然后几个人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累死了，就是没能吃成饭。」

    董嘉豪的声音里难得带着喜悦。

    「你李阿姨忙，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吃饭。」

    「妈妈，李奶奶好漂亮，我真想她能当我的奶奶，这样我就能在同学面前炫耀了。」

    大家哈哈笑起来，直到看见房间里的我。

    儿子的语气有点尴尬。

    「妈，你还没睡啊。对了，快点给我们盛饭，饿死了。」

    我冷笑一声，「没有饭。」

    「什么？」儿子一下就火了，「你整天待在家没事干，还不做饭，想干什么。真是闲得慌。」

    我冷冷地提醒他，「是你们说今天晚上都不回来吃饭的。」

    儿子理亏，但嘴巴却不甘示弱。

    「我们说不吃，你就不做啊，你好歹有个预防万一吧。」

    我的心冷到了谷底。

    小孙女突然看见了桌子上的蛋糕。

    「哇，奶奶你吃独食，太可恶了，真是个死老太婆。」

    我浑身颤抖，忍不住想举起拳头。

    儿媳妇讪讪地搂住孙女，「妈，您别介意，米米不是故意这么说的。这蛋糕是今天是不是您的生日啊？」

    董嘉豪略显惊讶地看了我一眼，最后也没说什么。

    儿子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这样啊，妈，生日快乐啊。」

    然后马上就让我去给他们下面吃。

    我回房间，穿上厚棉袄，拉上行李箱，走了出来。

    「不好意思，你们还是自己下面吧。从今天开始，我要离开这个家了。」

    刚才，在闪烁的烛光里，我许下了一个只属于自己的愿望。我要离开这个伤心的家，过上属于自己的生活。

    03

    「你闹什么。」

    董嘉豪生气了，一把扯住我的行李箱，扔到了地上。

    「这么大年纪了还发疯，你丢不丢人。」

    儿子站在董嘉豪身边，脸上带着嘲弄。

    「妈，你是不是更年期啊。离开这个家，你能去哪里，又怎么养活自己，真是可笑。」

    心口的怒气奔涌而出，我再也忍受不了了。

    「丢人的是你们！董嘉豪，李舒燕是你兄弟的女人，就算你兄弟死了，你还有老婆呢。你上舔着去追人家，也得等我也死了之后再去追！」

    「还有你，董智勇，我这些年既养你又养你女儿，大冷天地你让我在外面冻着，反而去替我的情敌布置现场，真是狼心狗肺！」

    眼看谎言被拆穿，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脸上只有尴尬，却没有丝毫愧疚。

    「李姨的演出多重要啊，我们去尽自己的一份力，帮忙布置布置怎么了？」

    儿子一副嫌我不懂事的表情，「情敌情敌，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还在乎这些事，丢人不丢人。我爸只是念在好兄弟的份上，帮帮李姨，怎么在你眼里就那么肮脏啊。真是自己的思想肮脏，想什么都是肮脏的，哼。」

    我两眼一黑，气的差点摔倒，这就是我怀胎十月生的好儿子，养了这么多年的好儿子，竟然骂我肮脏。

    对这个家，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这么多年的付出，竟然在他那里就换回来一句「肮脏」。

    儿媳妇呵呵笑了两声，想缓解缓解气氛。

    「妈，智勇说话难听，您别介意。不用您下面了，去歇着吧，我去。」

    我缓了缓气，站起来，捡起被扔在地上的行李箱。

    「不用了，我现在就要走。」

    董嘉豪走过来，扇了我一巴掌。

    他的力气很大，我脸上火辣辣的疼。

    空气凝固了，就连小孙女都吓得躲在儿媳妇怀里。

    「你今天要是走了，就再也别回这个家。」

    我忍着麻木的痛，重新看向同床共枕近四十年的丈夫。

    「放心，我不仅会离开这个家，我还要跟你离婚。」

    说完，我踏出屋子，重重关上了房门。

    04

    其实，我并不是没有地方可去。

    我早就看出来了董嘉豪有二心，所以偷偷留了一手。

    除了补贴家用，我把养老金取了出来，在二环的小区买了一个小公寓。

    本来是准备百年之后留给儿子的，现在看来也没那个必要了。

    我用冷水打湿毛巾，捂住已经肿起来的脸。

    疼加上冷，让我忍不住打牙颤，但是我却很兴奋。

    当了五十多年的懦夫，今天我终于敢反抗了。

    这种既当妈又当保姆的日子，我受够了。已经这么大年纪了，我应该为自己活活。

    公寓虽然面积不大，但却是独属于我的空间。

    我收拾好床铺，放好衣服，躺在一米八的大床上，感觉很踏实。

    从明天开始，我再也不用早早起来做早饭、送孩子、收拾家务，重复一日又一日繁杂又碍人眼的生活了。

    可是，这种清静只持续了两天，我就遭到了电话轰炸。

    董嘉豪的、董智勇的、儿媳妇张媛媛的电话，轮流打过来。

    我一次又一次的挂断，有一次不小心按了接听键。

    「王怡梅，这都第几天了，你闹够了没有。」

    董嘉豪在单位当领导当惯了，对谁说话都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除了李舒燕。

    「你走了，米米还能顺便接送一下，可是谁做饭、做家务。那天打你是我不对，可要不是你先无理取闹，我也不会那么过激啊。」

    「快点回来吧，我今天还得帮舒燕去送东西，没时间一直劝你。」

    我在电话这头冷笑，要不然是为了和他说接下来的话，我早就挂了。

    「董嘉豪，找个时间去离婚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然后响起关门的声音。

    董嘉豪的声音明显大了，「你疯了吧，脑子有问题就去住精神病院。你不想想自己多少岁了，离婚，哼，你可真有胆子说得出来。」

    「而且，你知不知道离婚会对我造成多大的影响，你更年期发作，别拉着我当垫背的。」

    我不想在电话里和他吵，没什么意思。

    「那我明天就找律师，咱两诉讼离婚。」

    敢在他大喊大叫之前，我挂断了电话。

    王怡梅，你做的是对的。今后的路，要坚定地走下去。

    05

    我找了个律师事务所，咨询了一下离婚的事。

    回来的路上，正好看见董智勇和张媛媛拿着张寻人启事在找人。

    「我妈脑子有点不清楚，两天了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您要看到的话联系我。」

    寻人启事上是我退休证上的照片。

    一家人出去玩的时候，总是我给他们拍照，自己的照片却是了了。

    现在都敢造谣我脑子不清楚了，这不仅是狼心狗肺，简直是丧尽天良。

    我拐头就走，却还是被眼尖的张媛媛看见了。

    「妈，智勇，你快看，那是不是妈！」

    「还真是，妈，你站住。」

    听见刚才两人的描述，周围的人纷纷以异样的眼神朝我看来。

    我猛吸一口气，索性站住不走了。

    董智勇和张媛媛很快就过来了，两人都以埋怨的眼神看着我。

    张媛媛首先开口，「妈，这几天你跑哪去了？你知不知道耽误了我们多少工作啊。」

    董智勇兴师问罪地看着我，「听我爸说，你要跟他离婚？我还以为你那天是吓唬我们的，看来是真的。」

    我点点头，「我不仅要跟他离婚，还要跟你断绝关系。」

    董智勇冷哼一声，「你真是着魔了，爸那天打你没打错，我觉得还打轻了。」

    要不是张媛媛拦住他，董智勇说不定能当场对我动手。

    我的心还是没忍住疼了一下，「董智勇，你小时候考了低分，你爸差点把你打的半死。是我挡在你身上，拦住你爸的皮鞭的。现在你为了一个外人，不仅说我是神经病，还要打我，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董智勇的眼神闪了一下，听见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也狗急跳墙了。

    「王怡梅，这都是你的小心眼引起的！你看看你多大了，还离婚，害臊不害臊。」

    「行啊，如果你想离就离，但是你得把米米的抚养费给我。这么多年孩子都是你看的，突然找保姆，不要钱啊！」

    「我没钱，这么多年家里的吃吃喝喝，花的都是我的养老金，我哪里还有钱。」

    「哼，真是个穷鬼。你看看人家李姨，一场演出就赚你一辈子的工资，怪不得爸这么多年对李姨念念不忘。」

    我怒急反笑，掂起刚买的冬瓜就要去砸他。

    从今以后，董智勇是死是活都和我没关系，我就当没生过他这个儿子。

    06

    最后，我是被一个中年小伙子送回来的。

    我的感冒还没好，这么一气，咳咳地肺疼。

    「哎，大妈，您真是倒霉，生了这么个杀千刀的儿子。」

    我无力笑笑，「是啊，我这辈子是够失败的。」

    小伙子见我精神不好，安慰起来。

    「您也别泄气，谁不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咱们呀，只要活好自己就行了。其他人啊，物啊，都是些身外之物。」

    我点点头，小伙子说的有道理。我这辈子都快走到头了，有什么放不下的呢。而且，还是这些人先不要我的。

    给小伙子一兜柑橘，把他送走，我才开火做饭。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饿着自己才是大事。

    第二天，我起床洗漱之后，突然想去吃二街口的豆腐脑。吃完之后，还能去那附近买束鲜花。

    虽然现在是冬天，但是新鲜的花朵，总能让人心情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