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姜望舒跟沈见微进到房间内以后终于摘下了头顶遮面的斗笠，她是专程来感谢沈见微的。“我今天早上其实先去的刑部，他们说你今日是休沐日，我就找到家里来了，没打扰你吧。”

    沈见微摇了摇头，她拉着姜望舒的手坐下。

    昨日情急之下她第一个想到的求助对象是许鹤卿，结果忙乱起来倒是把姜望舒这尊大佛给忘了。不就是入宫嘛，如果姜望舒愿意帮助自己的话也能成。再加上大家都是女子，她相信姜望舒一定会更理解自己的。

    姜望舒，京城中的世家贵女如果有个什么排行榜的话，她敢说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如今的大晟朝能够安定如此，全凭一个人曾经在北疆血战守卫境内的太平。镇北将军姜狄，也是曾经大晟朝最富盛名的战神。

    十六年前，姜狄在虎牢关外以少胜多但最后力竭战死为国牺牲，就只剩下姜望舒这么一个独生女儿。皇帝大为震撼，派专人将她和母亲二人接进京城，特赐城郊皇家别苑山庄居住。

    姜望舒十四岁的时候，母亲因为思念亡夫实在是情难自已，所以留下一封书信以后上吊自杀。

    偌大的姜家就剩下她这么个孤女，但好在有父亲的名头加持，京城内的亲戚和一些贵族也没人敢欺负她。她一个人自由自在的，也长到了现在的十八岁。

    那日乾坤楼月盈跳楼“摔死”的时候，正逢姜望舒女扮男装的到楼内去玩儿，她的包间就在月盈房间的隔壁，所以稀里糊涂的便成了他杀的嫌疑人之一。

    刑部的官员因为圣人追查的很紧，所以一直咬着所有嫌疑人不放，将姜望舒和其他男性嫌疑人都关在一起，她实在是有口难言。

    因为如果在这种场合下坦白自己的身份，实在是有损于姜氏一族的脸面。

    但是沈见微看出了她特殊的性别，找了个借口将她与其他犯人隔绝开，这样亦是算变相帮助了姜望舒一把。对月盈的死她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排查过后便被刑部给放了出来。

    “你这么早来寻我，是有什么要事吗？”沈见微不明白姜望舒来此的目的。

    “自然。”姜望舒道。“我听人讲乾坤楼的案子判定了是那姑娘自杀？”她追问着。“当初不是很多人都觉着是他杀吗？把我们所有人关在一块儿三四天，现在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就算了？”

    姜望舒的心情很复杂，她不单纯是为了自己当初遭受的“苦”而讨要一个说法，作为经常光顾乾坤楼的客人，她是认识月盈的。

    说谁自杀她都能相信，唯独月盈不会是这样的女子。

    姜望舒虽然出身尊贵，可她毕竟不算身在朝廷。沈见微便点到为止的和她讲了讲，大理寺的人来了以后刑部的案子就不好再查下去这样的“规矩。”

    “凭什么？”还没等沈见微说完，姜望舒当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就凭他裴旻身为大理寺少卿，就能一手遮天的包庇犯人？”她似乎是气急了，胸口还随着呼吸的起伏一上一下的动着。

    姜望舒这一巴掌的声量可不小，沈见微知道，此刻原本在门外的父母一定贴靠过来听了，她只好安抚她先冷静下来。

    “月盈的案子。”沈见微沉声道。“我可能管不了了。”

    她说起这样的话其实心中还是有些难过的，毕竟未查清楚的案子对她来讲，始终都是心里搬不开的一块大石头。

    “为什么？”姜望舒本来人都稍微平静一点了，现在听到沈见微这么说，可是一丁点儿也冷静不下来。“你都不管了，你还指望刑部那些人管？”

    从前的她和刑部诸官员不熟，就算是见过面，对方也碍于她姜家大小姐的身份对她客客气气的。这次入狱可不一样，她是以易容乔装的样子进去的，刑部的那些冷嘲热讽和阴阳怪气，甚至狱中小吏的拳打脚踢她都受了一遍。

    沈见微是唯一一个从来不对任何犯人使脸色的官员，至少在她在刑部的那几天，她看到的情况是这样的。

    “我要嫁人了。”沈见微的语气十分平静，可她内心其实还没有完全接受这样的结果。

    姜望舒这下惊讶的连桌子都不拍了，而是非常惊讶又恐惧的盯着沈见微。“这，这为什么啊，沈大人。”她看得出来沈见微不算特别满意这桩婚事，因为她的脸拉得老长，自然是不高兴的。

    所以她想安慰她几句，不过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有些干瘪。

    姜望舒眼里的沈见微，几乎是她梦中自己的样子。

    圣人登基以后广开女子恩科，沈见微说是披荆斩棘才拿到第一批女进士的资格并不为过。姜望舒时常在想，如果自己不姓姜的话，可能自己也想去考场试试。

    但她不能，因为姜狄的威望搞得很，为国为民战死沙场以后朝廷给他极大的尊荣已经是很好的结果。姜家儿女如果再掌权的话，就是对皇权，对朝廷无声的挑衅。

    所以她姜望舒越是“纨绔”越好，最好玩儿的人尽皆知，这样才能让大家都放心。

    她希望看见沈见微能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有所建树，最好能走的更高更远，能让所有人都知道，晟朝的刑部主官是一个女人。

    可现在沈见微骤然说起要结婚实在是把她吓了一跳，虽然她有官身，就算结婚也不妨碍她继续当差。但婚后的一切情况都是不一样的，若是她的夫家打算要孩子，沈见微至少有三年的仕途都将耽搁在这上面。

    “沈大人。”姜望舒深吸一口气，她让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而后和沈见微心平气和的说话。“你愿意吗？”

    沈见微没有犹豫，她压着姜望舒的话的尾音道。

    “我不愿意，你能带我入宫吗？”

    姜望舒的反应正是她想要看到的，这是她为数不多的机会了。